姜建清：中国经济挑战大于机遇

中国经济步入了“新常态”，在供给侧改革的背景下，2016年中国经济面临了众多新的不确定因素和挑战。11月18日，2016上海金融服务论坛在上海举行。

本届论坛由黄浦区人民政府、上海现代服务业联合会主办，上海新世界股份有限公司、《理财周刊》、上海现代服务业联合会新金融服务专业委员会、上海现代服务业联合会众筹服务专业委员会共同承办。

中国—中东欧金融公司(中国—中东欧基金)董事长、中国工商银行原董事长姜建清，围绕着“新金融时代的全球经济”、“新常态下中国经济面临的机遇与挑战”和“中国经济和金融发展的八大新机遇”三大主题，对当下的经济形势作了具体的分析。

以下是姜建清讲话主要内容：

根据今天会议的主题，我想讲一讲全球与中国经济金融的新动向、新挑战与新机遇。

一共想分三个部分来讲，第一部分讲一讲全球经济金融发展新的特征、新的风险和新的趋势。第二部分主要讲讲中国经济步入新常态后面临的新动向和新挑战，第三部分讲一讲结合中国经济和金融的发展的新的机遇，谈一谈一些对策和建议。

第一部分，目前全球经济金融怎么样，是进入了一个新金融的时代，全球经济金融的新金融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的现实，所谓的新金融是指全球的经济进入到长期低速发展的阶段，同时伴随着高的失业、高的债务和高的风险，这个从世界上一系列的指标是可以反映出来的，第一是低增长。美国从2012年以来经济复苏的动向确实有所强化，相对稳健的趋势还可能继续，欧洲保持温和的态势，逐渐走出了前几年债务危机衰退的状况。日本经济增长大起大落，制约增长结构性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新兴市场，巴西、俄罗斯陷入了衰退，南非的经济徘徊在经济停滞的边缘。

第二是低利率，美联储从2015年12月启动本轮的加息，但至今一直是总体上是处于宽松，欧洲和日本延续量化宽松的同时，还推出了负利率的政策，许多国家已经实行了负利率，全球量化宽松的格局还在延续。

第三是低通胀，尽管在延续量化宽松的政策，但是欧洲、日本物价的走势仍旧低迷，我们知道过去按照货币主义的理论，货币通过膨胀是过多的发行货币，但是今天的世界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我们不断的在发放货币，不断的印钞机在加班加点，但是我们的通胀依然不行，这是出现了新的情况。

当然今天像日本还在超级宽松，欧洲还是不断的在加大量化宽松的这种规模，所以现在大家越来越担忧这种量化宽松，而且它并没有起到它这样一个应该预计起到的这样一个作用。

第四是低就业，美国的失业率还是不错，降到了5%以下，是金融危机以来最低水平，但是欧洲的情况不好，尤其是南欧，它的失业率达到了两位数。

第五是低的贸易流动性，1995年以来国际贸易年增速，2012年以来贸易的年增速每年低于3%，贸易的增长疲乏，除了德国之外，德国是一个正增长，中国出口增长是-2.9，日本是-4.4，但是中国在国际贸易中间的占比还是在上升的，说明其他国家贸易的衰退比我们更严重。

第六是高的地缘政治风险，深刻的常态化的影响了国际经济金融的环境，中东已经成为了，而且加剧了欧洲范围内的危机，朝鲜频繁的核实验，也加剧了中美俄在朝鲜半岛的政治博弈。未来全球的地缘政治的风险继续上升的概率很大。

第七是高的公共债务的水平，希腊的债务危机虽然暂时是缓解了，但全球的债务危机风险没有消除，尤其是发达经济体的公共债务的水平处在需要警觉的区间，从全球政府来看，债务的总量比上GDP虽然有望下降，但是债务绝对的水平依然扩张，全球债务负担过高的风险依然存在。

第八是高金融市场的波动性，外汇市场，欧元对美元的汇率大幅振荡，日元对美元的汇率持续的振荡升值，主要新兴市场货币对美元大幅贬值以后又大幅反弹，欧洲的股市受银行业危机和英国脱欧等负面的因素，他现在低迷不振。

所有这些指标，都深刻的反映全球经济的一个新金融已经形成。

第二部分讲讲全球经济还面临着两大下行的风险，第一是美联储持续的加息，将引发金融资产价格的重组，当前在全球经济中美国的经济振荡下滑，就业数据持续改善，美联储中长期内持续加息是大势所趋，货币政策的转向带动美元的走强，导致跨境资金会在资产板块之间、区域板块之间大幅流动，引导资金从非美国的资产流向美元资产。

这个在特朗普当选以后，而且他现在在税收政策上的一个调整，可能会进一步加剧美国在海外的资产流向美国。跨境资金现在也已经开始从欧洲、日本和新兴市场的区域回流到美国市场，受到美联储货币政策冲击影响的是新兴经济体。

英国脱欧和美国大选的结果，也会影响全球经济增长和一体化的进程，有可能还会影响到全球的政治经济格局。前一段我们讨论比较多的是英国的脱欧，当然脱欧对英国经济和欧盟经济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英国发布一个报告，英国的脱欧将导致英国的GDP在未来十五年下降3.8%，2018年整个欧洲经济体的GDP增速将1个百分点。英国国内的脱欧阵营在本次脱欧中取得胜利，也助长欧洲其他国家的一些内部脱欧阵营的势头。在2016年到2018年欧洲有超过20个国家将进行大选，所以这又是一个政治风险的高发期。

在美国这次大选的结果，更对全球政治的格局可能会产生长期的影响，这是一种格局性的影响，这次美国大选特朗普当选，大家已经看到了初步宣布的政策，对美国的经济政策，其他的一些政治政策、经济政策做了较大的调整。从这样来看，可以肯定的是美国的新的一届政府他会更加的关注美国的国内事务，对在过去一直在全球化格局下的全球的这种经济的这种走势带来了不确定性，可以看到贸易的保护主义和经济的民粹主义肯定会抬头，跨国资本的这种流向可能会进一步的流向到美国，对这样的一个变化下，对全球经济金融的走势就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当然我们对下一步的走势还是需要密切的研究和观测，现在时间非常短，但是这些迹象已经是非常明显了，这是我讲的第二点。

第三部分想讲全球经济金融中长期发展我认为有六个趋势：第一个趋势，经济全球化放缓，特朗普这种政策的调整，也意味着这种全球化的趋势出现了一定的逆转，经济全球化放缓以后区域的合作会加强，现在在推动贸易自由化新世纪的多哈谈判，除了2013年在巴厘岛勉强的达成协议以外没有什么成果，特朗普上台以后明确的宣布了TPP和TPIP明确了取消，我们预判全球范围内的双边或地区的贸易协定等区域的贸易协议将会大量的涌现。

第二个是新科技革命可能会成为全球经济长期增长的一个动力，世界产业格局变迁的机会和挑战是并存的，从全球经济的增长史来看，每一次周期性的经济的上升都得益于新技术的推广和大规模运用，最近在广泛热议的3D打印技术和分布式新能源技术为特征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为未来的技术创新提供了重要的方向，互联网、云计算、互联地球以及大数据概念将为人类社会带来巨大的变化，欧美发达经济体更加重视新能源、生物技术、信息等产业发展，科技的优势不断增强，新兴经济体将进一步加速技术的追赶，发达经济体近年来大力推进的再工业化，工业4.0等战略，可能使其在科技、信息、资本等方面积累的优势转化为新的制高点，主导新型设备、新材料的生产和供应，成为科技革命红利的主要的受益者。

第三是全球治理改革总体有利于全球经济与国际金融市场的长期的稳健发展。目前全球治理的变革正在处在一个重要的阶段，过去有西方发达国家主导下的全球治理的模式难以有效的反映占世界GDP一半的新兴经济体利益的诉求，在这样的背景下围绕国际机构投票权改革，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国际金融监管改革，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的推动下，逐步向着更加公平合理、更加公开透明的方向发展。

第四是新能源的发展将缓解经济增长瓶颈的制约，但能源的格局可能会加剧地缘政治的动荡，以页岩气为代表的非常规的能源和其他新能源结构将会改变全球能源结构，对全球经济增长产生深远影响，一方面新能源将促进制造业的革新以及生产方式的转变，推动生产率进一步提升。另一方面全球能源消费重心将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转移，全球能源半途的重塑，使传统能源出口国面临挑战。有鉴于此以中东国家为代表的传统的能源出口国试图实施价格战略来影响市场，而新旧能源势力的博弈，在一定的程度上将加剧世界地缘政治的动荡。

第五个是世界人口的结构变化，为全球经济的增长带来了新机遇和新挑战。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全国的人口将继续增长，并且出现了一些结构性的变化，一是城市的人口增多，二是中等收入的阶层的占比增大，三是人口的老龄化加剧，从生产的要素方面来看，受过良好教育，具备较高素质的人口增多。从消费者的角度来看，收入较为普遍的提升，会增强市场的购买力，对经济的增长带来积极的影响。但是人口老龄化的加剧也使社会总人口的抚养压力和社保的医疗养老的压力不断加大，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第六是日益严峻的气侯变化将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转型，绿色的发展将是大势所趋。联合国的环境署的数据表明全球每年由于空气污染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七百万人，如果世界各国都按照发达国家的消费模式去发展和生活的话，一百年以后需要四个地球才能够人类生存，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世界各国必须从以大量的资源消耗和牺牲环境为特征的粗放型的经济发展模式转向绿色可持续的发展模式，在追求经济增长的同时考虑环境、社会、资源和物种多样性的因素。目前世界各国在环境保护和风险应对方面的合作日益加深，国际环保方面不断有多项成果和公约制定颁布，各国的环保政策标准陆续出台，总的来看在国际范围内环境保护和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进程，沿着风险降低和收益扩大两个方面在推进。

另外，我想讲讲中国在新经济金融的新机遇，我想讲几点：第一点是经济结构调整带来的新机遇，这个过程新型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传统产业向中高端迈进，更多的依靠创新驱动来培育和形成新的增长点，所以随着这一个方面，我不多说了，就是中央在推动四大板块，实施“一带一路”、京津冀的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的发展，都带来了需求多元，潜力巨大的蓝海。第二个是“一带一路”战略带来的新机遇，推动走出去是国家对外的战略选择，中国在开拓“一带一路”新的市场潜力巨大，中国现在成立了亚投行、丝路基金，基础设施建设基金，不断的创造了一些新的国际环境。

中国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一些产能过剩企业需要对外转移，来推进中国产业升级，特别是中国的装备制造业，基础设施、工程承保业，我们也是通过走出去加强合作，这个方面有些可以获得一些先进技术和平台。从收支的方面也是可以扭转我们在国际收支中间失衡的一些状况。现在我们外汇储备，大量高成本的输入资本，低汇报的输出资本，这种局面，避免给中国造成资源浪费和损失，我们未来通过股权+债权的模式来支持企业在海外的发展。根据世界资源研究所的研究，我们现在中国走出去的企业所需要的资金80-90%是来自中国的银行业机构，未来中国的银行业会主动跟随和引领企业走出去，来更好的满足企业在海外的需求。

现在我们国家的消费品有一百多种产品的产量是居世界首位的，其中家电、制鞋、化学、棉纺、服装占全球50%以上，我是全球名符其实的，要以工匠精神来进行谋划和推动，促进企业的转型升级。去欧洲比较多，最近这一次我去欧洲，我很认真的去超市看了一看到底里面有多少中国货，我跟中东欧国家聊了他们的进货主要是从哪里进货，但是看来中国商品在这里并不像我们说的中国制造在全球不得了，不是，现在是一些全球性的企业，比如说沃尔马这样的全球的采购企业他可能中国的货比较多，但是在全球市场并不是都是由这种企业来主导的，在许多国家这些企业没有的，中国的商品并没有很大的提供。所以市场的这种机遇其实非常大，但关键是我们的品质。

现在全球正处在信息技术深度应用与新一轮科技革命的阶段，信息技术、生物技术、能源技术、新科技技术都在融合发展，引发新一轮的科技和产业的变革，在这个方面我觉得对中国来说带来了很大的市场机遇，无论从信息技术来看，由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社交网络生态的成熟，共享经济，另外是生物技术的发展，从新能源技术方面来看，各种新能源的发展，成熟技术的发展会极大的提高社会经济的能源效率和社会经济的社会效益等等，这些方面能不能抓住这个新的引擎，抓住科技发展新的引擎，决定着未来几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命运。

深化改革所带来的新机遇，30多年改革的作用功不可没，所以就是要推出简政放权，就是为了增强市场的竞争力和提升资源的配置效率。

积极参与全球经济金融治理改革升级，中国和世界经济已经深度融合，我们现在都处在一个黄金的发展期，所以新一轮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改革带来大量的挑战也是机遇，我们要积极参与全球经济金融的治理，提升我国在全球经贸规则的话语权，有利于构建共同体。前一段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我们提出了“一带一路”战略构想，我们积极参与全球治理，我们积极推动世界银行国际金融机构治理的改革，建设公平、公正、包容、有序的多元化国际金融和货币体系，我们积极参与。下一步比较大的挑战我觉得也就是新的美国大选的结果，可能会全球出现一轮新的一个跟过去全球化的走势有一点相反的这种方向。我们未来中国在全球化方面的一些角色，我们在全球治理方面的一些举措，积极的推进我们“一带一路”战略构想的实施，我觉得都会带来一些我们需要去深入研究的一些问题。有些肯定会有些变化，我们怎么样相适应来迎接这样一种挑战。

金融创新和普惠金融一个新的机遇，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是资源配置的要素，我们积极推进金融创新和普惠金融，能够来支持为实体经济的发展来做好工作。关于小微企业和贷款难、贷款贵的问题，对于金融业来看通过创新机制，实施对这些薄弱领域和薄弱群体的金融包容性增长，针对大家普遍关心的问题能够更好的来创新产品和服务，让企业和消费者有更多的这样一种选择，另外要创新绿色金融。

最后本来我想讲讲，关于促进社会资本投向基础设施建设，近年来民营经济的投资率有所下降，在民营经济投资下降，民营经济体投资一个下降的主要原因，一个是现在面临产业结构新旧动力的转化，原来的产业旧的动力退出，很多企业在这个领域或者是上下游的企业，还有一些新的动力的产生是需要储备的，如果很长时间的储备他无法去投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另外有一个很大的领域，也就是我们基础设施的领域。这个领域我们还是以国有经济的投资为主，比如说PPP这种项目，这个方面在全世界现在的状况跟我们很不一样，发达经济国家以私营部门参与国家基础设施建设PPP类的项目达到50%以上，在一般的发展中国家达到30%以上，我们在这个方面有潜力，要把民营经济资金引入到这个里面来，要改变他们的一些想法，为什么积极性不高，因为基建投资过去市场化程度不高，比如说担心项目回报率低，可靠性的问题，利率汇率风险的问题，创新的一些问题，还有政府服务决策的公平公开性，还有就是很多的基础性的一些措施，这个我想可以使民间投资尽快的进入这个领域。

总体来看，中国经济发展的挑战是大于机遇的，但是对我们把握机遇，应对挑战的能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