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从来不太平,小到邻国的冲突,大到世界战争,从古至今,基本没有停歇。在冲突与战争中,也伴随人类整体进步和大国强国更替。
500多年以来,西方国家在欧洲大陆经历了列强争霸以及民族主义的兴起,建立了现代主权国家体系,并且通过地理大发现、殖民地开拓、战争、贸易、货币与金融体系,建立了全球秩序,这个由西方主导的基本结构目前仍然维持着,但不断发生演变和更替,甚至权力中心发生了从欧洲到美洲的转移。
在总结这些国际政治与地缘政治的演变进程中,诞生了很多经典著作。翻开这些经典著述会发现,地缘政治看似波云诡谲,每次世界强国更替,需要运气也充满各种偶然,会面临不同时代背景和迥异挑战,但历史变迁和大国之间较量,仍遵循一些规律:积蓄实力,纵横捭阖,选择策略,寻找时机,有待时日,权力重心不经意间就完成了转移。
当前,国际格局又面临重塑和重整。特朗普宣誓就任美国总统,全球第一大经济体和最大的军事强国的战略,呈现大拐点的征兆;民粹主义、孤立主义在一些国家兴起;新的国际力量的组合和连横正在进行;科学技术的突破正在改变外交与战略的一些基本前提;地缘经济、金融与货币、网络空间以至外太空空间的战略重要性愈发凸显……
重读经典,温故知新。2017年春节期间,第一财经的8位编辑和记者,向大家推荐了10本国际关系、地缘政治的西方经典著作,梳理西方的地缘政治思维是如何形成,如何影响到强权的战略选择,如何导致了大国的兴衰,以及全球范围内的战争与和平、繁荣与萧条。
今天我们再次将这10本书的推荐推出,欢迎关注。
“我们面对着这样一个政治势力,它狂热地认定,同美国不会有什么长久的共存之道,我们社会的内部和谐应该也必须被打乱,我们传统的生活方式应该也必须被摧毁,我们国家在国际上的权威应该也必须被击碎,否则苏联的政权就不安全。”
1946年2月22日,乔治·凯南——美国驻苏联大使馆代办——向美国国务院拍发了一封5000多词的长电报(8000多词的说法是讹传)。当时,距纳粹德国投降和富兰克林·罗斯福猝死刚过去半年多,美国新总统杜鲁门、政策圈子以及美国公众正为“如何与苏联相处”这个问题倍感困惑。
一方面,如果能与联手击败希特勒的战时盟友共同重建并管理战后秩序,至少达成某种默契和平衡,似乎仍是值得追求的目标。另一方面,苏联一系列的扩张动作和我行我素的言行却让美国觉得既委屈又窝火。
就在这个敏感时刻,凯南的长电报以上述斩钉截铁的措辞,捅破了美国对外政策辩论的窗户纸——从根本上说,苏联政权是美国的敌人,以谋求合作或共存为目标的对苏政策是不可能成功的。
凯南长电报对美国的说服力不仅来自于结论,而且来自于逻辑和对策。
他的核心逻辑是,苏联政权对资本主义国家的敌意、对外扩张和输出意识形态的动力不仅植根于马克思主义,而且植根于以专制方式统治着广大人民的政权的不安全感。他提出的对策是,以价值观和建设性的行动与苏联展开竞争,而无须诉诸武力。
长电报令凯南声名鹊起,并被拔擢为新任国务卿马歇尔将军的战略智囊。1947年,即将着手制定复兴欧洲的“马歇尔计划”的凯南,在《外交》杂志上以“X”的匿名发表了《苏联行为的根源》一文,除了对苏联扩张的心理根源进行了更深入的分析,还明确提出了一种比价值观竞争更强硬的政策:对苏联的扩张倾向实施“一种长期、耐心但又坚决、机警的遏制”。
从此,对苏“遏制”就成了美国冷战期间的战略主调,直至1991年苏联解体,被奉行了45个年头。虽然自1950年起,凯南就淡出了美国政府的核心政策圈子,“遏制”的具体实施方式也演变为更具军事色彩的防务同盟等等政策。但是后世普遍认为,自杜鲁门到里根,冷战期间7任美国总统的全球战略——除了卡特之外——多多少少是“遏制”的变种。
不仅如此。凯南在长电报和《根源》中都提到一种远景:在长期遏制下,苏联将内部压力转化为外部扩张的目标无法实现,其政权固有的弱点终将暴露。于是,苏联的突然解体,似乎印证了凯南的智慧——他预见到冷战的结束,和美国胜利的结局——虽然是40年后的结局。
我们不是美国人,没必要为凯南喝彩。但是,凯南的长电报和《根源》仍然值得我们回顾。因为,凯南及其“遏制”战略,仍然界定着后冷战时期美国战略思想的问题意识和概念框架。
在美国对外政策界看来,1991年以后,“谁会写出下一封长电报”、“谁会是下一个X”,也就是说,谁将概括出后冷战时期美国面临的主要挑战,并提出对外战略的大框架,成了一场“有奖竞猜”。而如今,“如何应对中国崛起”这个题目,似乎逐渐盖过了其他课题,最有可能孕育出第二个凯南。
从战略路线上来看,遏制、接触和屏退构成了美国对付敌人或对手的主要选项。早在凯南的时代,美国就存在着主张以合作和包容促使苏联放弃与美为敌的接触派(鸽派),和主张以军事围堵和战略施压迫使苏联收缩的屏退派(鹰派)。而凯南所代表的遏制派,则是一种主张在苏联扩张之处投放“反制力量”,以防止苏联的控制力和影响力越出其现有范围的中间道路。
在“亚太再平衡”战略里,在美国逐渐把中国视作不可转化的对手的政策喧嚣里,甚至在特朗普不按常理出牌的对华政策里,是否也闪现着凯南的思想幽灵呢?
基辛格这位现实主义的战略大师,对于中美关系的未来,只有美好的祝愿与善意的提醒,却没有答案。
布热津斯基在《大棋局》中振聋发聩地告诉读者:地缘政治仍是美国维护全球首要地位的关键因素,而主要的“棋盘”仍在欧亚大陆。
中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陷入“修昔底德陷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回顾美国海权扩张历史,依然没有摆脱靠显示“块头”,靠比拼火力强大、舰艇更牢固、殖民地更辽阔争霸时代的循环,海上力量和武力依然是各国追求的目标。这跟几个世纪前的海盗式竞争并没有本质区别,“以暴制暴”的恶性循环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