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者准备撤出加泰罗尼亚，西班牙经济“悬”了

熟悉西班牙足球甲级联赛(“西甲”)的球迷都知道，巴塞罗那和皇家马德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比赛或有输赢恩仇，但是对巴塞罗那所在加泰罗尼亚大区的“独立表演”，西班牙政府一分钟都不能坐视。

当地时间10月27日，加泰罗尼亚议会表决通过该地区从西班牙独立后，西班牙政府一个小时后就启动了封存近40年的《西班牙宪法》第155条，宣布解散加泰罗尼亚大区政府，并接管了当地政治事务。

10月1日，加泰罗尼亚曾举行独立公投，只有43%的投票率。这场闹独立的行动不仅分裂了西班牙，甚至也加剧了加泰罗尼亚的分裂。

“（闹独立）在我看来是非常糟糕的事。”一名退休的银行投资家已在数周前把所有资产都转移出了加泰罗尼亚。“和越来越多加泰罗尼亚人反对西班牙相比，这个独立梦带给社会更严重的后果是，它让加泰罗尼亚人开始对抗加泰罗尼亚人。这种伤害还会持续。”他说。

加泰罗尼亚“单方面建国”是自苏格兰2014年独立公投以来，欧洲面临的最严重政治危机之一。美国和欧盟等多数国家和地区已先后表态，不支持该地区独立，并希望维护西班牙的团结。对于未来的走势，国际社会和全球市场给予了高度关注。

突如其来的“单方面建国”

当地时间10月27日16:30左右，位于巴塞罗那市中心的城堡公园门口聚集了大批群众，他们中的许多人身披代表着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星旗”。

此时，他们等候的正是议员们。一个小时前，在公园旁的加泰罗尼亚议会大楼举行了议案投票，议会最终以70票通过、10票反对、2票弃权的结果，单方面宣布将加泰罗尼亚从西班牙独立。

议员们从夹道欢送的人群中通过时，第一财经记者身边的一位身披“星旗”的中年女性激动不已地说：“40年，终于等到了。”

远处临时设立的电子屏正播放着关于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最新报道。很快，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或是手举标语、或是身披旗帜，还有人弹奏乐器，不少人一起唱起加泰罗尼亚歌曲，小贩在人群中穿梭售卖起了啤酒，一派节日的欢庆氛围。受组织者号召，到17:30左右时，已有约1.7万名群众聚集在此，一起庆祝 “加泰罗尼亚共和国”的独立日。

然而，并非所有加泰罗尼亚人都认可所谓的“独立”，并乐于告别“西班牙人”的身份。事实上，此前于10月1日举行的违背宪法的公投，根据投票结果和实际不到五成的投票率，不能代表大部分加泰人的真正意愿。

一位居住在巴塞罗那市郊的市民就立即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今天，‘加泰罗尼亚政府单方面宣称独立’是一种反叛行为，将可能打破和睦共处的局面，从而导致经济更加糟糕。”对此，他感到非常难过。

西班牙政府迅速行动，旋即正式解除了加泰罗尼亚自治区主席普伊格德蒙特 （Carles Puigdemont）职务，并在数百英里之外以相应的成员完全取代了他的内阁。

数小时后，普伊格德蒙特却在他的家乡展开了一场引人注意的“表演”——和支持者们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里共进午餐。在他举着红酒杯，一边畅饮一边展示着他在赫罗纳与支持者的合影、享受着掌声的现场，播放着提前录制好的视频，承诺将会继续致力于“建立自由国家”的事业。

在普伊格德蒙特简单的声明中，他表示：“我们必须抵制压迫和威胁，在任何时间都决不放弃公民及和平的行动。”他还把西班牙政府的行为称为“有预谋的侵略”。

另一方面，西班牙政府已经决定在12月21日举行加泰罗尼亚地区的议会选举。西班牙政府官方发言人、西班牙教育、文化与运动部部长门德兹·维哥（Íñigo Méndez de Vigo）在马德里称，普伊格德蒙特仍然拥有继续留在政坛的权利，并表示欢迎普伊格德蒙特参加12月的新选举。

“我很确信，如果普伊格德蒙特参加选举，他可以行使民主赋予他的反对权利。”维哥表示，“加泰罗尼亚人民也可以说出他们对过去一年里所发生的各种违背法律、滥用法律和把人民置身于法律之外的事件的真实感受。”

根据西班牙全国性日报《国家报》（El Pais）于上周六（28日）发表的民调，52%的加泰罗尼亚人更倾向于解散地区议会并重新举行大选，只有43%的人反对。另外，55%的加泰罗尼亚受访者反对宣布独立，另有41%的人支持。

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宣布紧急应对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措施。

加泰罗尼亚曾拥有最高自治权

其实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情绪由来已久。

加泰罗尼亚属于西班牙17个大区之一。

在西班牙政府接管加泰罗尼亚地区政府之前，这是西班牙境内拥有自治水平最高的地区之一。它拥有自己的议会、警察队伍和公共广播机构，以及内阁和主席。从文化到环境，再到媒体、交通、商务和公共安全，加泰罗尼亚都享有极广泛的自治权力。但外交事务、军队力量和财政政策都归属西班牙政府。

而在财政自治权这一点上，作为“上税大户”的加泰罗尼亚大区一直心存不满，在过去的40年间一直谋求修改自治法案。

由于现任首相、时任在野党领袖拉霍伊的压力，导致这项法案未能通过，并且他在上台后也拒绝对话。

而历史上，加泰罗尼亚受到过弗朗哥政权的压制，和马德里素有积怨。此后加泰罗尼亚一直强势保留和宣传本土文化传统和语言。比加在学校里，学生必须要学习加泰罗尼亚语。

加泰罗尼亚共有750万居民，人口占西班牙总人口的16%，但却贡献了19%的GDP，其出口占全国的25.6%，吸引外商投资额则占20.7%。根据2015年的统计，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为近2150亿欧元（约合1.66万亿元人民币）。

除了历史和经济因素以外，此前西班牙政府试图取缔非法公投时的强硬手段，包括最近法官宣布逮捕两名支持加泰独立的高层人员，以及进驻规模日益扩大的国家警察，更是加剧了紧张局势。

在过去的几周里，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支持者都颇为自信地认为会获得欧盟以及其他国家在资金以及政治上支持，甚至需要的话可以帮助他们建立军队。

事与愿违。尽管颇具煽动力的电视节目上播放着加泰罗尼亚独立分子向世界发出求助的呼吁，但国际社会方面普遍站在了西班牙政府这边。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承认加泰罗尼亚的建国，英国、美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加拿大、墨西哥、智利、挪威、爱尔兰甚至马耳他等国政府纷纷都对西班牙政府表示支持。欧盟领导人图斯克坚决表示：“西班牙仍然是和欧盟的唯一对话者。”

独立危机远未结束

一直以来，外商在加泰罗尼亚地区的投资明显高于西班牙国内的平均情况。但据当地媒体报道，自10月1日非法公投举行以来，已有1681家公司将总部从加泰罗尼亚陆续撤离。其中包括了银行、天然气、生物科技等行业的多家知名大公司。

和将资金转出加泰罗尼亚的退休银行家一样敏感，经营者纷纷撤离也是出于对独立引发的法律不确定性，以及失去欧元保护伞、关税等一系列风险的考虑。据统计，撤离的前13家上市公司的合并资本已达843.96亿美元，营业额为493.27亿美元。

加泰罗尼亚地区对于西班牙经济显得尤为重要。加泰罗尼亚独立危机之后，此前曾被看好的2018年西班牙经济增长预期已经从原本的2.8%被下调到了2.5%；而从长期来看，未来可能还有更多的不确定性。

西班牙BBVA银行总裁此前接受媒体访问时表示：“独立主义的情绪将会直接影响西班牙经济的增长，至少有30亿欧元将因此湮灭。”信贷评级机构DBRS此前也警告说，当前的局势正在损害该地区的经济。加泰罗尼亚与西班牙国家政府的僵持带来的政治动荡，可能会造成该地区的投资和旅游业萎靡不振。

当地时间29日，在巴塞罗那约30万民众参加了西班牙团结集会，抗议加泰罗尼亚“独立”。（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而“本是同根生”的加泰人民和西班牙其他地区的人民的感情，也在这一系列的冲突纠缠中彼此受到伤害。

一直在巴塞罗那求学并留下来工作的马德里小伙子罗恩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今天听到这个消息时，自己感到很悲伤。”也许很多人觉得独立成功了，但在他看来，那只是普通老百姓成为了政治家游戏里的棋子。欧盟、美国都没承认他们的独立，只是他们自己的一厢情愿。此外，罗恩现在有点担心28日之后街上会出现治安不好的状况以及可能的危险。

而此前经历了紧张局势的西班牙股市，在得到加泰罗尼亚单方面宣布建国的消息后迅速暴跌。Ibex 35上周五下跌1.45%至10197.5点，所有银行股均有下跌。

截至发稿时，西班牙工会组织ICSC已证实如果宪法第155条的实施威胁到工人的“正常工作”，他们将号召从10月30日到11月9日期间举行总罢工，仅保证33%左右的基本公共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