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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评论丨美国要退WTO真假玄机:以退为进的一种策略?

第一财经 2018-09-07 19:32:27

责编:李燕华

美国总统特朗普日前再次批评世界贸易组织,并威胁说美国有可能会退出WTO。
“美国退出WTO”真假玄机

导视:

美国总统特朗普日前再次批评世界贸易组织,并威胁说美国有可能会退出WTO。与此同时,美国已经连续第11个月阻挠世界贸易组织上诉机构法官新的任命,这也意味着在9月30日之后,这个上诉机构将有可能只有三名法官工作,应对来自全球应接不暇的贸易争端案件,届时,各国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境况?

嘉宾:

崔洪建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

白明 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


文字实录

张媛:各位好,这里是《首席评论》。美国总统特朗普日前再次批评世界贸易组织,并威胁说美国有可能会退出WTO,美国真的会这样做吗?与此同时,美国已经连续第11个月阻挠世界贸易组织上诉机构法官新的任命,这也意味着在不到一个月之后,这个上诉机构将有可能只有三名法官工作,应对来自全球应接不暇的贸易争端案件,即便是上诉,也有可能因为缺人导致案件难以及时有效处理,究竟各国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境况?先看小片。

自从2017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美国相继宣布退出了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气候变化《巴黎协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伊核协议等。如今,美国的退群名单上似乎又新加了一个候选项——世界贸易组织WTO。6月29日前后,多家美国媒体先后爆出,特朗普多次表示希望让美国退出WTO。但随后该消息被特朗普本人亲自辟谣,特朗普称自己“没有说退出”,但WTO一直对美国“不公平”。不过,短短两个月后,特朗普又改口了。8月30日,他在美国白宫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公开表示,如果WTO“再不好好表现”、继续让美国“吃亏”,美国将退出WTO,并指责WTO的协议是“史上最糟糕的贸易协定”。事实上,特朗普一向对WTO不满。早在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他就曾公开表示“WTO完全是场灾难”。

美国真的会退出世贸组织吗?

张媛:欢迎两位今天做客演播室,我们也是梳理了2017年1月到现在,特朗普宣布“退群”的时点和事件,这一次他又要宣布“退群”了,怎么来看待?

崔洪建:我觉得现在对美国要退出WTO这个疑问,应该说的确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从特朗普上台以来,他在不同场合,据说有人给他统计过,有超过100次提出要退出WTO,而且他也对WTO发了很多牢骚,比如说WTO是最糟糕的一个贸易协定。我想这里面主要是因为特朗普从他所谓商人的思维,总觉得美国在这样一个WTO框架里好像吃亏比较多。但另一方面,如果美国要正式退出WTO,必须经过国会的授权。而在目前情况下,特朗普如果想要在国会拿到足够的授权来达成这个愿望,应该说难度非常大。总体来说,退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我们对特朗普本人的行事风格不确定性,仍然是很大的疑问。而且这么多的所谓的群都退出来了,所以大家老在想下一个会不会就是WTO。但是从更现实的角度来说,应该说现在美国,尤其是特朗普政府挑起关于WTO的争论,我觉得更多是一种向WTO施压,想要在WTO框架内拿到更多的在特朗普看来是符合美国利益的好处,我觉得这是一种以退为进,借机施压的策略。

张媛:崔老师认为是以退为进的一种策略,纵使“退群”的可能性存在,但是看到过去20年,其实美国两次提出要退出WTO,但国会都予以否决,您怎么判断这次现状?

白明:特朗普上任以后退出了很多群,或者是扬言要退出一些群,但这种扬言实际上是要修改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协定,比如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他没有完全说要退出,要解散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而是要重新谈判,在重新谈判中以退为进。所以他所谓的退,一个是真退,一个是名义上退,实际上是要修改规则对其有利。就退出WTO这种说法而言,我想他是有两种考虑,第一种考虑,以退为进,压迫WTO规则的修改,让规则进一步符合美国利益。另一种,我觉得是特朗普现在也感觉到WTO有关规则与他提出的“美国优先”也是有制约作用,他要摆脱这种制约作用。所以也有真实想退出的意思。所以既有假退因素,也有真退因素。至于退与不退,我觉得要根据他当时所处的处境,退对“美国优先”好,还是不退对“美国优先”好。近期看,我觉得他真退的可能性并不是说特别大,但是眼光再放远一点,不排除真退的可能性。

美国在WTO“吃亏”了吗?

张媛:特朗普其实一直对WTO不满,他也非常言辞激烈地说WTO就是一场灾难,“对于我们不公平”,美国在WTO现在这套机制下真的吃亏了吗?

崔洪建:实际上关于美国在WTO里受益多还是吃亏多,我觉得关键看你怎么算这个账,如果我们看一些数字的话,因为我们知道WTO实际上现在对美国来说约束性最大的就是争端解决机制,就是各国在贸易中产生了纠纷以后,可以到WTO提出上诉,最后WTO做出裁决,各国必须执行。从这个数字来看,美国自己提出的上诉里面,获胜率是91%,但是如果其他国家针对美国的贸易行为提出上诉,这里面美国的败诉率是89%。如果我们简单比较一下,美国自己提出来上诉获胜是很高的,91%,尽管同时有89%败给了别的诉讼方。但是我想如果简单从上诉获胜角度来看,利益获得和损失之间大概是持平的。与此同时,如果按照以前的算法,美国现在是世界上以国家来计算第一大进口国,美国可能觉得它作为市场,吸收了这么多进口,带动了投资,导致了国内生活费用的下降,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毫无疑问美国是获益于WTO的。但是现在特朗普有另外一套算法,他在贸易上更看重逆差顺差的问题,他觉得美国逆差了,那就是吃亏了,而且他更看重的是我卖的多还是我买的多,在他看来美国应该卖的更多才对。所以这是一种非常不同的算法。对特朗普来说,现在他最大的一个改变是,他是追求一种绝对获益的观念。以前我们看在WTO框架里面,美国得到的会比别人多一些,但是差距并不大,但是现在在特朗普看来不行,我就要赢者通吃,而且我要吃最大那一块,而且他觉得我这个获益要比别的获益方更多。所以从这个账本来算的话,特朗普当然觉得WTO很糟糕,我很吃亏。

特朗普为何频频威胁要退出WTO?

张媛:这是一个究竟你要绝对获益,还是相对获益,获多少益的立场,其实看到整个WTO这样一个机制,就是从二战以后美国一手建立的,早期的时候23个成员,后来扩大到了164个,所以他这回做出这样一个态度,醉翁之意究竟在哪儿?他怎么算这笔账,真实诉求是什么?

白明:实际上过去我们看美国一直是主张自由贸易,因为自由贸易给它带来广阔的市场,现在看来随着很多国家都成了制造业大国,越来越多国家的产品进入到美国市场,现在的美国特别是国际金融危机以后,它的保守贸易的这部分人的话语权越来越重了,特别是特朗普上台以后特别强调“美国优先”,这种保守贸易的主义必然会对全世界的贸易规则产生一定冲突。实际上WTO多边贸易体制,最初也是美国支持的,WTO以前的这么多轮谈判也是美国在积极推动贸易自由化。但是现在看来,美国感觉到WTO已经对它的约束越来越多了。实际上还有一个约束让美国感到不适应,WTO讲究最惠国待遇,给你的关税待遇,给他也是一样的。现在看来如果说搞美国优先,那么这种最惠国待遇就会束缚住其手脚。所以我觉得在这些方面,他也要在WTO未来的改革上塞进自己的私货,对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关税待遇,

WTO对促进国际贸易发挥了哪些作用?

张媛:所以在这个过程中美国想要夹带自己的私货,但是看到这样的公共机制确实对它有了更多的约束和束缚,和当时早期刚建立的时候境况完全不同,但是164个成员当中,其他的国家怎么看待WTO这个机制呢?

崔洪建:客观来说,从WTO包括它的前身到现在,应该说WTO总体上的确推动了国际贸易的发展。WTO的一个最大成就就是通过推行最惠国待遇原则,让各国的关税大幅下降,实际上对贸易来说大大降低了成本,使得国际贸易至少在2008年世界性的金融危机之前出现一个非常快速的增长阶段。在这个方面,WTO应该说是功不可没。也正因为如此,WTO从早期的关贸总协定到现在,成员扩大很多,这实际上本身就说明了大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能够带来利益的。但是的确WTO现在面临着一些问题,而且它内部的确由于利益分化,由于成员国众多,也出现了一些矛盾。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除了美国之外,国际社会的主流,经济体的主流,都是认为WTO作为一个总体,至少有几点是可以继续坚持的,比如说它所提出的自由和公平贸易的原则,最惠国待遇的原则等。至少从目前看,除了美国之外,世界各个主要贸易体对WTO的基本立场还是WTO必须得坚持维护,但是同时可以坐下来商量讨论,对WTO现有的一些问题弊病进行改革。所以还是一种非常客观务实的态度。

特朗普对WTO不满,是否有替代方案?

张媛:看到美国现在态度非常强硬地指责WTO,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没有采取一些替代的方式,他采取的替代方式能否替代WTO?

白明:从最近一段时间看,特朗普实际上推动的这种替代方式,对现有国际条约一个是退出,另外一个是力图重新修订。就多边贸易体制来讲,他一方面要威胁要退出WTO。另一方面他也是要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又如给墨西哥施加压力,墨西哥做出了很大让步,那么美墨之间形成了一个新的自由贸易安排。这是一方面。又比如,7月25号,欧盟理事会主席容克访问华盛顿的时候,与特朗普经过交谈,那么我们看美国与欧盟之间形成了某种程度的共识,至少是三无,无关税,无非关税壁垒,无补贴。如果说欧美之间真要达成这样的协定,也是大大降低了它们之间的关税水平,或者非关税的压力。但是我想没那么容易,如果要这么容易,当时TTIP(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协定)早就签了。

张媛:我听出来了,一方面特朗普在准备替代方案,但是如您所说,替代方案可行的难度也很大,但是看到WTO这边如何维系呢?是否能够维系好?看到特朗普一直在阻挠WTO机制的维系。

在8月27日开始的WTO争端解决机制新一轮例会上,美国否决了毛里求斯籍法官斯旺森第二个任期的任命。这是美国连续第11个月阻挠WTO法官的任命。WTO上诉机构由7名法官组成,负责对一些贸易争端案件进行最终裁决。2017年先后有3位法官任期结束,但美国一直阻挠新法官的任命。而斯旺森的第一个任期将在今年9月30日到期,美国现在又否决了他第二期的任命。所以9月30日后很可能只剩下3名法官。而根据WTO规定,每个案件都要求有3名法官审议。也就是说至少有3名法官才能保证最低程度的运转。在全球贸易摩擦背景下,WTO需要处理的上诉案件激增。有分析认为,上诉机构人手不足,将面临3位大法官应对堆积如山上诉案件的窘境,WTO解决贸易争端的职能也将被严重削弱。

美阻挠WTO法官任命,上诉机构会否面临“瘫痪”?

张媛:如小片当中所说,如果到9月30号之后,上诉机构只剩下3名正式法官了,怎么办?

崔洪建:的确,现在实际上围绕着美国和WTO关系里,其实最核心或者最紧迫的就是这个机制问题,因为WTO其实最有效的,或者对WTO所有成员来说最有吸引力的就是有一个争端解决机制的上诉机制。换句话说,在各方进行贸易行为的时候,如果发生了纠纷可以上诉到WTO,而WTO上诉机制做出的裁决是最有约束力的。所以现在问题就在于,美国实际上从一年多之前就开始有意识地去阻碍上诉机构的法官生成的程序,因为法官遴选有一套程序。如果美国继续这样做下去,就会导致最后7名法官里面达不到有效多数。这样一来,实际上就把WTO里面最有效率的一个机制给瘫痪掉了,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是最核心的,怎么样应对美国对WTO带来的挑战,而至于WTO改革也好,美国要退出WTO也好,我觉得现在实际上都不是一些比较现实的问题。

中国如何做好两手准备?

张媛:现在无论美国是否退出WTO,都可以看到WTO自身的机制其实也受到了影响,那么这种情况之下,应该有什么样的应对方法呢?

白明:实际上我觉得从中国入市的第一天起,我们就面临着一个中国的体制机制与经济全球化相互接轨,WTO的多边贸易体系之间的接轨,这实际上也倒逼着我们这些年不断的改革,不断的扩大开放。另一方面,我觉得未来面对着WTO的改革,实际上各国固然有些共同的诉求,但WTO的成员也越来越多,各方面的诉求也越来越复杂,所以就这些诉求之间,未来中国要跟这些成员相互协调,把我们的共识尽量给找到,给用好用足至于大家不一样的地方,我们求同存异,找到最大公约数。

张媛:您如何看中国的应对策略?

崔洪建:我觉得对于WTO的改革,我觉得中国首先还是要坚持,要坚持把WTO现有的好的核心的精华部分,能够在改革的过程中不仅保留,而且要发扬光大,比如说我们看到WTO提出的无歧视原则,我觉得这个非常重要,实际上就解决了之前出现的西方的经济体,由于它的经济体量,它的经验,它的贸易或者其他一些经济行为里面,想要扮演一种主导,甚至采取一些单边行为,所以我觉得这种无歧视、普惠的原则应该坚持。第二个,我觉得应该是主动,现在WTO的确又到了一个需要主动改革、主动有为的这么一个阶段。咱们中国应该把握住一点,就是我们不能被动等,不能等着别人把方案都谈好了然后再推广,我们被动地去应对和接受。第三点,我觉得可能还是需要把WTO现在面临的一些问题,它的改革前景,和我们现在主要的关切,包括我们新一轮的改革开放,我们国内、国外两个市场之间的平衡和协调更好地结合起来。

第一财经《首席评论》出品

编导 芮晓煜

制片人 尹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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