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鲍尔能否带领德国执政党逆转颓势？

上周五在德国汉堡召开的基民盟全国党代会上，有“小默克尔”之称的克兰普-卡伦鲍尔经过两轮选举，艰难地以52%比48%险胜竞争对手默茨，当选为新一任的党主席。在第一轮选举中，三位候选人都未能达到绝对多数。卫生部长施潘，这个少壮派政治家不乏激情，虽然赢得了掌声，但却无力获得更多选票。默茨支持率的高开低走令人唏嘘，但他最后的惜败也反映了基民盟内部不满现状以及期待更加明确“偏右”路线的心声。若不是默茨的竞选演说鼓动性欠缺，若不是外部环境一个月来的一些变数，党魁之位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卡伦鲍尔涉险过关折射基民盟内部割裂

随着欧洲政治经济不确定性的上升尤其是最近法国社会动荡的持续，许多德国人的担忧正在不断加剧，这也反映在基民盟党代表对于稳定偏好的升级上。而卡伦鲍尔恰恰是继承默克尔“稳定器”功能的最佳人选，她的民调支持率一个月来也在稳步攀升，并在选前领先默茨13个百分点。然而，即便在这样的背景下，卡伦鲍尔依然只是涉险过关，足以窥见基民盟内部分歧之大。

历史上基民盟主席之位的竞争从未如此激烈过。此前最紧张的一次发生在1971年，后来担任总理的科尔向时任党首巴泽尔提出挑战，但那时候他的得票只有巴泽尔的一半。默克尔在2000年当选党主席时的支持率为97%。而卡伦鲍尔在今年2月被推选为基民盟秘书长时的得票率高达99%。

卡伦鲍尔在获胜之后呼吁基民盟要团结，也的确得到了包括竞争对手在内的大多数党员合作的承诺。但是，她在接下来的政治道路上将遇到以德国企业界为代表的基民盟右翼势力的挑战。因为许多人相信，卡伦鲍尔将在经济政策上继续走默克尔的老路。而在他们期望的方面，如基本税制改革、减少国家管制、提高市场自由度、加强企业竞争力、促进证券市场发展等，默茨这个价值观保守、经济立场自由的政治家才是他们的最佳代言人。

基民盟在默克尔卸任之后能否逆转颓势

回想当初，默克尔的确下了一着险棋，她试图让卡伦鲍尔复制自己的政治道路，完成从秘书长到党主席再到女总理的三连跳。如今的结果令她松了口气，自己钦点的继任者主政基民盟。这将有利于默克尔继续发挥自己在党内的力量，顺利完成自己的政治遗产的交接，至少能够基本确保自己体面地离开政治舞台。她的前辈们，无论是阿登纳还是科尔，都曾晚节不保。卡伦鲍尔的前两跳成功后，将有很大机会在2021年大选后接过默克尔的德国总理之位。基民盟近年来的支持率虽然有所下降，但主持德国大局还得依靠该党。无疑，卡伦鲍尔的当选不仅是她个人的成功，也是默克尔的胜利。

虽然卡伦鲍尔政治主张和默克尔相近，但她并不想被简单地看作“默克尔2.0”，她既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又不会特意与默克尔保持距离，展现出政治上的自信和智慧。尤其在关键的难民问题上，她的观点总体接近于默克尔，一开始赞同其欢迎政策，但后来的态度要比默克尔更强硬，比如强制获取手机信息以确定难民身份、用X光来确认可疑难民的骨龄、对刑事犯罪的难民实行申根区终身禁入制等。这将有效减少德国人对安全的担忧，挽回他们对基民盟难民政策的信心，从而把流向极右翼政党的选民拉回来。

卡伦鲍尔的当务之急是在默克尔的支持下维持住党内稳定、提高凝聚力。这一点在她的当选感言和默克尔的告别演说中都非常明显地体现了出来。基民盟下属的青年联盟主席契米亚克虽然未曾站队在卡伦鲍尔一方，但他最终还是接受其提名并成功接任秘书长一职。这或许可以被看作基民盟重塑团结形象的第一步。

然而，契米亚克的得票率只有区区63%，可见卡伦鲍尔想要经受住考验、真正提高党内凝聚力并非易事。卡伦鲍尔虽然有着大量的地方工作经验，但她在国家层面的履历十分单薄，未担任过任何内阁部长的职位，更没有太多国际上的声望。而且，德国社会近年来维持稳定的根基──蓬勃的出口、稳定的增长、充分的就业和上升的收入在各种不确定因素的作用下正变得不及预期，德国经济下行的拐点有可能提前到来。卡伦鲍尔想要获得企业界乃至德国老百姓的支持，需要做的工作还有许多。基民盟能否在选择党和绿党的夹击下，保留住自己政治空间，甚至扩大到包含中间派和民主右翼的谱系?明年四个州的地方选举和欧洲议会选举将成为很好的试金石。

基民盟党代会闭幕当日正逢法国“黄背心”运动的第四个周六，巴黎暴乱仍在持续。几天后的英国脱欧的议会投票如期举行的可能性越来越低。基民盟能否在默克尔卸任之后峰回路转？这不仅取决于德国国内政治进程的发展，也会受到外部因素的重大影响，更将考验新领导人的谋略与智慧。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系副教授、上海外国语大学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