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财政连续四年盈余，财长为何执意捂紧钱袋子？

尽管德国政府2018年的年度财政报告尚未公布，但外界普遍认为，德国今年的财政盈余仍将保持百亿欧元的水平，欧洲经济领头羊将连续四年实现财政盈余。

但如何花钱，却成为令德国财政部长舒尔茨最头痛的问题。德国并非没地方可以投资，而是到处都需要钱：交通部希望改善基础设施，国防部请求升级军备，而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他们最希望政府可以出钱补助养老金。

不过，2018年全球经济增长开始放缓，最近几个月在多种因素驱使下，全球股市大跌，各界对新一轮经济危机的担忧逐渐加重。而在具有财政紧缩传统的德国，这样的经济预期令默克尔政府做出了继续捂紧钱袋子的研判。

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系副教授、上外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周方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德国的步伐完全可以迈得再快一些，适当扩大投资支出。尤其是针对人口老龄化、地区发展不均衡等长远性问题，应该尽早制定出有效投资策略。

国防、交通、养老金资金紧缺

来自社民党（SPD）的舒尔茨（Olaf Scholz）一直试图压制外界对德国在来年加大投资的期望。他于近日表示，今年德国政府的税收收入增速不及前几年，并随后暗示明年在财政预算方面将较为拮据。

不过外界普遍认为，虽然今年年底，德国的财政盈余不一定能再创新高，但维持在百亿欧元级别几乎没有悬念。根据德国目前数据，今年上半年德国财政盈余达481亿欧元，为同期国内生产总值的2.9%，创下了历史新高。

为了拿到明年的投资预算，德国各部长争先恐后的“叫苦”，希望财政部能拨款给自己的部门，其中国防部和交通部的资金紧缺问题尤为严重，此外德国养老金预算难以为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在军事上，德国军队设备陈旧、人员素质不足已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在北约建立前，德国曾拥有超过2000辆主战坦克，但现在仅剩200多辆。作为豹2型坦克的原产国，德国生产的豹2型坦克（及改进型）被销往全球各地，活跃在战场之上，但其自身拥有的坦克数量却无法达到北约标准。

2018年，德国国防预算390亿欧元，约占德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2%，远低于北约成员国规定的占2%的目标。德国国防部长冯德莱恩（Ursula Gertrud von der Leyen）曾多次公开抱怨预算不足。早在今年夏天，她就向财长要求到2022年为止，至少增加250亿欧元的预算。

更令她尴尬的是，就在11月底，默克尔搭乘国防部准备的专机前往阿根廷参加二十国集团（G20）峰会途中，飞机因年久失修出现故障被迫紧急降落，最后无奈转乘民航。

对此，冯德莱恩表示“非常生气”。12日，她在内阁会议上提议，扩充政府专机的机组、增加飞行值班，还考虑购买一至两架远程客机，预算为2亿至3亿欧元。

德国交通部长朔伊尔（Andreas Scheuer）的日子也不好过。据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7~2018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德国基础设施的竞争力已经连续多年下滑，目前其交通设施在全球综合排名仅列第十，其中公路质量排名第十五，机场第十六。与国力不相符合的基础设施水平严重影响了德国经济发展。今年夏天，德国经济研究所发布的一份报告则称，有68%的德国公司表示，其业务活动受到基础设施不足所拖累。这比2013年时的调查结果高出10个百分点，其中道路交通、通信网络是问题最严重的领域。

这一切主要源于德国近年来相关投资严重不足。据经合组织（OECD）统计，其成员国每年用于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平均占GDP的3.3%，而德国仅约2%。根据德国复兴信贷银行最新发布的数据，德国基础设施投资缺口超1000亿欧元。

然而最大的黑洞还是养老金预算问题，德国约有1770万的退休老人，占人口的20%以上。假设给每位退休员工每月增加100欧元的养老金，每年的财政预算就得增加超过200亿欧元。

为了减少企业为员工缴纳养老保险的负担，仅德国联邦政府之前提出的一项初步解决方案，每年就需要花30亿欧元。此外，劳工部长海尔（Hubertus Heil）还提出了终极解决方案，即为所有退休人士提供基础养老金，如果这项提案得以通过，每年所需投入的预算料将超过百亿欧元。

德国IFO经济研究所负责人富尔斯特（Clemens Fuest）表示，政府的财政盈余不应以偿还债务为主，首要任务应是“建立退休基金”。

据德国市场调查机构YouGov的民调结果，19%的受访者赞成财政盈余用来改善基础设施，21%的人赞同减税，而大多数人（51%）认为资金用于改善社会福利（比如稳定养老金）才是最佳的选择。

经济增速放缓，财长谨慎以待

尽管德国财政状况良好，今年的经济增长也相对平稳，全球大环境却不尽如人意。

上周四（13日），欧央行在利率决议上对经济前景表示了担忧，德国、法国及欧元区最新公布的12月PMI数据，都逊于预期，连创新低。

德国联邦银行最新发布的报告预计，2018年德国经济增长率为1.5%，低于此前预期的2%。此外，还将2019年经济增长率由原先预计的1.9%下调为1.6%。法国的情况则更糟，连续数周的“黄背心”抗议运动严重影响了法国第四季度的经济增长。法国央行近日将该季度经济预期增长率从原先的0.4%调低至0.2%。

16日，法国总理菲利普表示，由于总统马克龙承诺改善社会福利，法国明年的预算赤字会占到GDP的3.2%左右，超过欧盟规定的3%红线。

超标之后，按照欧盟条约理应受到惩罚。德国上一次以赤字率4.2%未达标的纪录是在2010年。

德、法两国作为欧元区的经济核心，其经济放缓对欧元区影响甚大。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上周称，受外部需求走弱影响，预计欧元区经济动能将放缓，欧央行将下调今明两年欧元区经济的增速预期。

鉴于近来出现的经济放缓状况，舒尔茨警告说，预算方案不应仅受经济驱动，更应考虑到“可持续性”。他认为，在糟糕的经济环境下，更需要仔细计算每一分钱要怎么用。

社民党的预算委员会会长卡尔斯（Johannes Kahrs）也有类似看法，他表示，在当前的大环境下，应该尽量避免产生新的债务，不要计划新的结构性支出。

周方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客观地说，德国近年来执行了中性偏紧的财政政策。但也应该看到，在整顿预算、削减债务的同时，联邦财政支出却在逐年提高。而且随着财政盈余的扩大，公共投资的预算也在不断向上修订。德国在科技、教育、医疗、基础建设等方面都有不小的投资需求，充盈的国库有利于这些项目的尽快实施。

但德国宪法中的“债务刹车”的条款限制了德国财政支出的增加。周方指出，然而，若盈余过多，则意味着财政资金未能得到有效的利用，将抑制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