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医生的毒品摧毁了希特勒的健康，让纳粹更早灭亡

编者按：

诺曼•奥勒的作品《亢奋战：纳粹嗑药史》，一经出版就成为德国亚马逊年度畅销书，随后被翻译成25种语言在全世界出版。

全书前期资料收集加写作历时五年，其间他亲赴德国和美国各处档案馆，深入挖掘了大量一手珍贵资料，最终解密出一段纳粹帝国鲜为人知的毒品依赖史。第一财经专访诺曼•奥勒，揭示出一位对后期希特勒有巨大影响，但又被大多史学家忽视的私人医生莫雷尔。

私人医生让希特勒更早灭亡

第一财经：你为什么要花很多篇幅写希特勒的私人医生莫雷尔？这个人物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

奥勒：在我之前很少有人真正深入关注过莫雷尔。虽然他也在希特勒的传记中出现过，但更多是一个小人物。很多历史学家也会写他给希特勒注射各种毒品或是兴奋剂，但没有人真正研究背后的故事。至于针剂里面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人研究。因为里面是维他命，还是包含了鸦片制剂或者可卡因的成分，完全是不一样的效果。要知道针剂成分的话，是需要去查阅档案的，也幸好之前没有人做这件事情，不然我就写不出这本书了（笑）。

第一财经：看了《亢奋战：纳粹嗑药史》后，发现后来的莫雷尔在“治疗”过程中也变得疯狂了。

奥勒：我觉得吧，到后期私人医生给希特勒注射了那么多东西，效果其实是好的，因为只有他注射了之后我才能写这本书（笑）。同时，我觉得莫雷尔给他注射的那些兴奋剂或是毒品也是好的，因为针剂不但没能让希特勒变得强壮，反而使他更为虚弱，摧毁了他的健康，最终导致希特勒的失败。

第一财经：所以你认为莫雷尔客观上让希特勒早日灭亡？

奥勒：可以这么说。在此之前，希特勒是一个健康的人，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更为年轻。但是到1941年以后，当他的私人医生给他注射的针剂当中包含了越来越多的成瘾物质之后，可以明显看到希特勒在极速衰老，头脑层面上也变得更为迟缓、不灵活，做了很多非常糟糕的决定。所以我觉得可以这么认为。

不过希特勒做的最致命的决策，是1940年12月13日决定对苏联发起战争。那时，他对毒品、对兴奋剂还没有那么大的依赖。所以他的致命决定不是受毒品影响而做出的，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种族主义意识形态，以及德国需要更大的原料市场决定的。众所周知，对苏战争的失败，导致了最终德国在二战中的失败。

第一财经：你怎么评价莫雷尔？

奥勒：这位私人医生是个特殊存在。当时，其他纳粹都犯下了累累罪行，比如参与针对犹太人的大屠杀。在纳粹核心群体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这些事情的人，他的工作就只是保证希特勒的健康。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他不是一个邪恶的人，或者至少不是像戈培尔那样邪恶的人。

但同时我也鄙视他，因为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利用了自己是希特勒私人医生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比如以极低的价格买下波希米亚一家食用油加工厂，而这个加工厂是纳粹从犹太人手中抢来的。他以权谋私，在被占领区建立“内脏制剂生产厂”等。他也为自己能得到希特勒的信任而感到骄傲，其实他知道希特勒当时做的事情是反人类的，他应该和这样的人保持距离。

第三个方面，我也对莫雷尔感到同情。他是一个肥胖的、长得非常丑陋的人，体味很难闻，完全不符合纳粹的审美。纳粹认为优等人应该是强悍、高大、金发碧眼的，而他正好相反。他唯一让人喜欢的时刻，是给人注射一些强效药物时，那些人接受药物注射之后感觉会更好，看这个注射医生也会顺眼一点。所以我对他是有点同情的，因为他需要以这种方式来让其他人喜欢自己。

纳粹统治是毒品与宣传的结合

第一财经：以往都知道纳粹政权非常重视意识形态宣传。但在《亢奋战：纳粹嗑药史》中，揭示出纳粹统治对毒品的依赖也很深，尤其是在采取军事行动时。那你认为，意识形态控制与毒品使用，哪方面是纳粹为维护政权稳固更为看重的？

奥勒：从官方角度来讲的话，是纳粹的意识形态宣传。当时纳粹有个宣传部长戈培尔，但却没有一个毒品部长或是兴奋剂部门的部长，只有一个教授叫兰克，负责提升军队的士气，认为毒品能给德国军队很大的帮助。但我觉得，实际上纳粹的统治是毒品和宣传两者的结合。毒品一开始确实让纳粹的战斗力得到了非常显著的提升，军事行动非常有效，但也让纳粹变成了悲剧的施暴者，犯下累累罪行。

第一财经：除了纳粹维护政权的有意需要，二战时毒品在德国广泛使用是否还有别的社会背景？

奥勒：从19世纪初歌德写《浮士德》的时代开始，德国一位年轻的药剂师发现了罂粟里面有种刺激人神经的成分——也就是俗称的鸦片后，德国就开始比较有规模地把鸦片生产成药片，这个时期也是德国药品工业发展的起源，著名的默克公司就是在那个过程中开始工业化生产的。19世纪时，毒品生产对于德国整个经济发展非常重要，所以一战战败之后，《凡尔赛条约》里有一条规定，德国要停止所有的毒品生产，这让当时的德国难以接受。

比如默克公司，我甚至找到相关的资料证明，当时他们在中国生产标签，用来贴在仿制可卡因的产品上，这说明当时产品销售是非常广的。所以很多人观念中干净的、规整的德国，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毒品的国度。

第一财经：后来，当英国人发现了纳粹战无不胜的秘密后，英国军队也开始使用兴奋剂药品，只不过药效没那么强。我想请教一下，当时跟英国还有日本相比，为什么毒品偏偏在德国军队泛滥成灾？

奥勒：关于日本军队在二战中使用药物或者兴奋剂，目前还没有详细的研究。但当时德国军队很多毒品也出口到日本，只不过换了一个名字。德国军队和英国军队相比，确实用了更多的药物。纳粹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做得非常极端，包括种族大屠杀、使用毒品，都是。

第一财经：纳粹为什么会表现出那种极端性？

奥勒：这是一个好问题。在德国，其实每个德国人也非常奇怪，纳粹为什么能做得这么极端，所以我觉得他们是非常病态的。这和恐惧有关，对其他人的恐惧以及憎恶，发展到攻击，比如对犹太人、对同性恋，还有对俄罗斯人。恐惧和当时的人口发展有关。因为当时欧洲是非常多元的社会，有许多不同种族的人。纳粹担心其他种族的人最后会超过白种人。希特勒是在维也纳长大的，在他成长过程当中就有这种恐惧，担心白种人被边缘化。

其实这种恐惧，现在德国人对那些中东来的难民也有，只不过反应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不那么极端，因为默克尔不是像希特勒那样极端的人。

《亢奋战：纳粹嗑药史》

[德]诺曼•奥勒 著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甲骨文2018年10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