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点名的“馒头办”往事：背后是中国几千年的温饱问题

“‘馒头办’没有了吧？”

3月8日上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在河南代表团参加审议时的一句话，让不少人回忆起18年前发生在河南的“馒头大战”。

第一财经1℃记者通过当年直接参与过这一事件当事人的回忆和有关资料的记载，还原了“馒头办”前生今世。

“馒头大战”

“馒头办”成立于1998年。当年，郑州市宣布，为加强馒头市场管理，让郑州市民能吃上“放心馒头”，取缔不卫生的馒头小作坊，成立了“郑州市馒头生产销售管理办公室”，同时还在金水、二七、中原、管城、 邙山（现惠济区）等5个区分别设立了区“馒头办”。

随后，“馒头办”规定，生产馒头的企业必须办理馒头生产许可证：通过郑州市“馒头办”办理，需要交纳1100元的办证费用；通过区“馒头办”办理，需要交纳1600元的办证费用。

同时还要求，办证企业须到指定的面粉厂以高于市价的价格购买面粉，面粉厂也需向“馒头办”缴纳一定费用。

最终，由于市、区两级“馒头办”的执法权限不明确，演化为一场“馒头大战”。

据新华社报道，2001年3月2日，当年的郑州市品牌馒头产品“郑荣馒头”在二七区被“区馒头办”查处，禁止销售，理由是：小包装没有打生产日期。“郑荣馒头”及其经销商分别领到了区“馒头办”开出的500元和1000元的罚单；3月6日，“郑荣馒头”在管城区又因同样的原因被查处，其经销商又领到了一张1000元的罚单。

随后，“市馒头办”表示，“区馒头办”的做法没有依据，将撤销其处罚。但“二七区馒头办”却称，“郑荣馒头”想在二七区销售，必须要打上生产日期和保质期标签。另几家“区馒头办”也相继表示：为了让老百姓吃上“放心馒头”，在其它区没打生产日期的馒头只要在本区发现，将立即予以查处。

一时间，“馒头风波”在郑州闹得沸沸扬扬，馒头厂家人人自危。几天后，双方的矛盾升级。

2001年3月14日下午，郑州市“馒头办”在金水区白庙市场内查获一家没有“市馒头办生产许可证”的馒头厂，正要对其处罚时，金水区“馒头办”赶到，坚持要由区“馒头办”罚款。两级“馒头办”为争夺处罚权，当街对骂。

新浪网执行总编辑孟波经历了这场“馒头大战”，他回忆说：“2001年，我是《城市早报》热线新闻部主任，对这个报道穷追猛打了很久。”

第一财经1℃记者找到了当年的《城市早报》，在这份报道中，郑州市“馒头办”称，这场大战的症结是市馒头办加大查处黑馒头厂时，区馒头办“养”的黑馒头厂利益被触动。于是在市馒头办查处非法馒头厂时，区馒头办才会公然阻挠执法并为非法厂家说情。目前，郑州市大小馒头厂家有200家上下，除了市馒头办批准的25家左右，其他厂家究竟是谁在暗中支持？市“馒头办”表示，会将许可证下发权收归市馒头办。

区馒头办却称，当初，区馒头办一无设备，二无经费，是他们骑着自行车深入城市的各个角落，掌握并核实了区里馒头厂家的生产状况，为郑州市实施“放心馒头”工程出力流汗。如今市馒头办一句“都是区里养黑造成的”，就把区里所有的工作抹杀了？市馒头办想在区馒头办已经整顿出成果的时候，把功劳都归于自己，这等于把区馒头办已经做好的饭菜连锅端走。

另有区馒头办人员说，市馒头办说区馒头办“不干净”，市馒头办能保证自己没一点问题吗？检查时没收的那么多面粉，是如何处理的？敢把此事说明白吗？市馒头办租用绿城宾馆的8间房子，1个月租金8000元，1年光房租得多少钱？市馒头办只有6个在编人员，收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闹剧终结

市、区两级“馒头办”的相互攻击、指责，引起了不少郑州市民的反感：“这下我们更看清馒头大战的实质了。作为政府设立的一个临时机构，做出这样的事情，太不像话了！”

2001年4月，郑州市政府下发65号文称，根据该市馒头市场经营和销售实际，经市政府研究，决定撤销郑州市馒头生产管理办公室，并要求各区政府撤销区馒头生产管理办公室。

乱象纷呈的市、区两级“馒头办”，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一份由郑州市政府向河南省政府递交的《关于郑州市馒头产销管理工作中有关问题的情况汇报》中，郑州市政府称，建立馒头办是根据群众意愿和要求设立的，但在具体工作中出现乱收费、两级馒头办执法中的冲突、市馒头办没有对区馒头办进行有效管理等问题。

最终，郑州市政府经过认真研究决定：撤销市、区两级馒头生产销售管理办公室，由工商、卫生、质量监督等职能部门依法对馒头生产和销售管理工作 进行管理，确保市民吃上放心馒头。

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郑荣馒头的生产厂家郑荣集团郑州同丰食品有限公司却发现，“馒头办”取消后，郑荣馒头的销量开始下滑了。原先每天能卖10吨左右，后来每天只能销售６-７吨，比‘馒头办’在时少卖３-４吨馒头，一个月损失２０多万元。

对于这场闹剧，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史璞认为，北方老百姓吃了上千年的馒头，却出现“馒头办”，这说明市场秩序出了问题。谁家馒头质好价廉，不能靠政府出面担保，更不能由政府说了算，而是要靠市场评比，靠消费者认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应该转变职能，不该过多干预市场，而应该提供市场不能满足的公共产品和服务。

在2019年全国“两会”期间，当再次说起“馒头办”时，人民网评论说：“河南是粮食大省，是中国农业的缩影。将馒头行业管起来的‘馒头办’，折射的‘管’还是‘放’的问题，背后更有中国延续了几千年的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