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 | 驰援民企小微的台州样本：多方探路治融资“病根”，银行企业都挺好

驰援民企小微，旗帜鲜明。

2018年以来，为了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这一难题，去年底以来，一系列政策引导银行业加强小微和民企的信贷倾斜，支持实体经济融资“量增价降”。

为实体经济输血，“全面降准+定向降准”组合拳接连落地；TMLF、再贷款、再贴现等操作力度不断加大；明确国有大型银行“小微贷款余额新增30%、融资成本降低1个百分点”目标；引导银行对知识产权质押贷款单列信贷计划和专项考核等等。

结构性货币信贷政策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央行数据显示，9月末，普惠小微贷款余额是11.3万亿元，同比增长23.3%，增速比上年末高8.1个百分点，今年前三季度普惠小微贷款累计新增1.8万亿元，是去年全年增量的1.4倍；9月末普惠小微贷款支持了2569万户小微经营主体，户数同比增长31.4%。

必须承认的是，小微民企的成长离不开地方政府的支持，也需要诸多领域的合力。今年以来，浙江台州作为支民支小的金融试验区被频繁提及。近日，第一财经记者赴台州调研发现，当地银行在监管部门指导下，对民企、小微“量体裁衣”，探索出可持续发展的台州样本。

中期流贷解“匹配”难题

民营、小微企业是台州经济的“绝对主力”，在全市60万家市场主体中占比超过99%。为服务好民营、小微企业，台州在改革实践中形成了一套特色鲜明、行之有效的小微金融服务机制和体系。

中期流动资金贷款的运用便是其中之一。

对民营企业、特别是制造业企业来说，此前银行发放的1年期短期贷款无法完全匹配其生产经营周期和回款周期，容易造成“短贷长用”“频繁转贷”等现象，引发资金链断裂等流动性风险。既不利于企业家制定中长期计划，也推高了资金成本。

星星集团下属企业产品包括多种白色家电和光电子元器件，拥有两家A股上市公司，分别为水晶光电及星星科技，均为光电子行业的龙头企业。即便是作为中国制造业500强的星星集团，也面临着短期流动性压力。

“作为主要合作银行，星星集团在我们这里贷款授信有10个亿左右，我们认为企业有流动资金需求，由于整个贷款量比较大，去年股票下跌，（导致）企业手头的现金流不充裕，我们帮它把一部分贷款转为中期流贷，3年不需要还本。为其解决短期流动性压力，预计公司后续资金实力会大幅度增强。”农业银行台州分行党委书记杨柳斌介绍。

记者在调研中发现，当地银行已开始为企业提供3年的流动资金贷款服务。例如，浙商银行台州分行积极创新贷款期限，推出“三年贷”“十年贷”中长期贷款产品，按月付息，到期还本或按月分期还本，减轻企业还款压力。截至9月末，分行中长期贷款产品使用232户，贷款余额6.9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银行机构加大制造业中长期贷款、制造业信用贷款发放量已被列入MPA考核指标。《2019年第二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重点强调，要在宏观审慎评估中增设制造业中长期贷款和信用贷款等指标，调整小微和民营企业贷款指标，引导金融机构加大对实体经济的信贷支持力度。

政策落地的成效有目共睹。截至2019年9月末，台州全市中长期制造业贷款余额172.05亿元，同比增长62.35%。

尽职免责、解基层信贷员后顾之忧

此前，银行采取的是以结果为导向的严格考核制度。而这种考核制度并未将坏账的产生原因进行细化区分，“一刀切”认责的做法导致很多基层工作人员在服务民营、小微企业时积极性不高，由此造成“不敢贷、不愿贷”现象。

为解决这一惧贷心里，“尽职免责”概念多次被监管部门在民营、小微企业的政策方面提及。

2019年2月，《关于进一步加强金融服务民营企业有关工作的通知》强调，尽快建立健全民营企业贷款尽职免责和容错纠错机制，对已尽职但出现风险的项目，可免除相关人员责任。

所谓“尽职免责”，是指银行工作人员在贷前调查、信用审批、贷款发放、贷后管理等环节完全尽到了相关责任，得到贷款的民营企业依然由于天灾人祸等因素还不上贷，但由于这不是正常经验可以判断预测的，对于该笔坏账，应免去相关人员承担的责任。

“近两年，小微企业信贷从业人员确实在最后免责了，但毕竟数量有限，出现问题后受处罚的还是很多。”一位银行业人士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尽职免责最难的是什么？如何将尽职免责落到实处，“解锁”银行基层工作人员之忧？

调研中，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到，台州辖内银行机构均已出台尽职免责相关制度。在授信业务尽职免责的基础上，全市银行机构结合市场风险状况、自身信贷结构和授信业务风险溢价状况，适度提高民营、小微企业授信业务的不良容忍度。

例如，交通银行台州分行明确小微企业贷款不良率高出全行各项贷款不良率年度目标2个百分点以内（含）的，不作为内部考核评价的扣分因素，并且对于因客户经营风险、外部市场风险、外部客观原因、不可抗力等因素造成的不良信贷资产风险，而客户经理在信贷资产各管理环节中勤勉履职的，免于处罚。

兴业银行台州分行制定了《兴业银行小企业信用业务尽职免责实施细则（2017年12月修订）》，就小企业信用业务尽职免责的范围、认定标准、尽职免责审核认定程序等进行规定，将小企业不良率容忍值提高至3.5%，并根据不良率控制要求，结合经济周期、企业经营环境等因素，按年调整下达。

专注于小微金融服务的泰隆银行则实行对不良贷款“适度容忍”，对认定为轻度责任的，给予一定容忍度。如对100万元以下贷款设置2%的不良贷款容忍度，即认定为有责的业务余额占日均贷款规模不足2%的，客户经理均可申请不予扣罚。

在银行业的尝试下，“尽职免责”取得了一定效果，但调动业务人员的主观能动性依然是一个难题。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目前的信贷文化下，有效解决办法之一是用线上取代线下。“尽调过程通过数据模型、放款通过科技，不存在对人的判定，从而尽最大程度减少工作人员承担责任的可能性。”上述银行业人士对记者表示。

当然，线上放贷并不意味着银行基层工作人员完全没有责任。上述银行业人士表示，在线上模式中，产品会出现风险预警信号，根据不同预警信号可采取不同措施，工作人员需要按照规定操作，才可以免责。

下沉市场、错位竞争

今年以来，支持民企政策接连落地，银行积极响应增加投放、下调利率。不过，国有大行以极低利率发放贷款，在一定程度上抢夺了中小银行原有的优质客户，造成“掐尖现象”，中小银行与国有大行的争夺战悄然打响。

银行与经济唇齿相依。在低利率竞争不可避免的情况下，银行如何降低资金与业务成本？在完成考核目标的同时，防控风险？

在台州采访调研中，记者了解到，“头雁”带动下，中小银行压力倍增。在这种压力下，当地中小银行将市场进一步下沉，形成了与国有大行良性竞争的差异化发展格局。

比如，大行主要以抵押类贷款为主，而城商行、农商行等则提供差异化的金融服务，更多采取信用贷款的方式获得议价空间。

台州银行行长黄军民表示：“小微企业目标市场定位是我们基于对自身清醒认知后商业选择的结果，是‘我要做’而不是‘要我做’。”

他介绍，台州银行在创业之初，由于规模小、实力弱，只能无奈地选择那些无法取得正规金融机构服务的个体工商户作为目标客户。不过，随着合作逐渐加深，却发现小微金融市场很值得精耕细作，“很适合我们这样的小银行去服务。”黄军民称。

一直以来，科技型小微企业的发展，普遍存在无抵押、无担保、规模小、资产轻等问题，这也是当前传统银行服务的短板。而差异化金融服务的另一个落脚点便在于科技。

台州西脉厨卫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为科技型企业，主要产品是公司自主研发的水龙头座，拥有多项核心自主知识产权。不过，由于企业初创、规模不大、可抵押资产较少，找不到合适的担保人，也曾被银行拒之门外。“以前向银行申请贷款时，要么提供抵押品，要么要找担保人。”公司负责人这样说。

由于企业拥有多项专利、成长性好、产品创新度高，泰隆银行台州科技支行为其匹配了科技专利贷产品100万元，无需第三方担保。有效解决小微企业面临的技术闲置与资金短缺两难困境。

据了解，泰隆银行台州科技支行创新风控模式，弱化了对企业财务指标数据的关注，制定了科技型小微企业“三看三评”，即“看专利、评价值，看股权、评发展，看市场、评风险”。

不久前，国务院常务会议要求，引导银行对知识产权质押贷款单列信贷计划和专项考核激励，不良率高于各项贷款不良率3个百分点以内的，可不作为监管和考核扣分因素。

泰隆银行台州分行行长元志卫表示，经验表明，推进专利权质押融资服务，可以解决科创型小微企业抵押担保难题，拓宽其融资渠道，是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的一个重要抓手。

元志卫认为，专利权质押是担保增信的一种方式，关键要回归金融本源、重视第一还款来源，从企业整体角度考量专利权的价值，包括商业模式、企业人才资源等，而不是单一的专利权价值本身。

不过，知识产权质押融资仍然面临评估难、风控难、处置难等问题。“专利权质押配套机制尚未完全成熟，产权评估、处置等环节均存在一定障碍，服务模式也还有待改进。建议政府和监管部门继续加大支持力度，健全政策体系、完善融资机制，推动知识产权融资稳步发展。”元志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