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泰：期待消费报复性反弹不现实 重点刺激新消费丨首席对策

与1月底对疫情的经济影响尚且乐观形成强烈反差，从4月开始，全球研究机构纷纷调低2020年经济增速预测，不少业内人士预言疫情造成的经济衰退堪比1929年开始的大萧条。如何在灾难开始的时候不盲目乐观，在灾难高峰时不过度悲观，人们还是需要不断积累经验。

从国内看，用何种方式对冲疫情给经济带来的下行风险业内已有充分的讨论。从传统基建，到新基建，再到大都市圈发展，各有不同。不过也有比较统一的观点：从需求入手，通过特殊时期特殊办法刺激消费、扶持企业。本周有两个数据值得我们关注，3月份CPI环比看，从2月上涨0.8%转为下降1.2%，PPI则持续在负增长区间运行，需求通缩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另据商务部数据显示：目前已有7个省20多个地市组织发放了多种形式的消费券。杭州发放的消费券已核销2.2亿元，带动消费23.7亿元，乘数效应达10.7倍；郑州首期发放5000万元消费券，发放两日核销1152.4万元，带动消费1.28亿元，乘数效应达11倍。消费刺激作用明显。本期嘉宾滕泰认为，“授人以鱼”的救助政策和“授人以渔”的经济刺激政策都很重要，二者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

如何定义新冠疫情带来的全球性经济冲击？国内需要多大总量的对冲力度？什么样的方式能在提振经济方面起到最大效果？消费还有哪些潜力可深挖？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万博新经济研究院院长 滕泰

滕泰的主要观点：新冠疫情对全球的经济是一次“短萧条”式的外部冲击，企业核心竞争力并未受到本质伤害，但也无法靠市场自身化解，需要各国加大经济政策对冲力度；据测算，中国需要约10万亿救助和刺激规模，政策发力点应放在刺激消费上，深挖新消费的增长潜力，多方入手提振消费信心，释放经济动能。

第一财经：我们看到目前为止，全球的新冠疫情的确诊人数已经超过了140万。对于经济的冲击，很多业内人士都认为类似于上个世纪30年代的那次经济大萧条。您怎么来看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长期的大萧条吗？还是短暂的小萧条？

此次危机属外部冲击 企业核心竞争力未受伤害

滕泰：这次冲击的力度可以用停摆模式来形容，大萧条的话它是在20年代 1929年开始，在汽车革命、钢铁，前两次工业革命以后，结构供应、供给结构比较老化，然后股市有非常严重的泡沫以后，然后有了一次大的崩盘，就是总供给和总需求都面临着严重的衰退。跟二三十年代大萧条比的话，我觉得这个性质不一样，还是有点夸大了。短期就一个季度而讲，二季度美国可能负增长超过20%，我们中国的很多行业，餐饮住宿一季度也是负增长30%以上，如果拿短期一个季度的冲击程度来讲的话，负增长的程度堪比大萧条，甚至比那个时候要严重。但是背后的原因它只是一次外部冲击。一旦疫情结束了以后，经济的机制、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并没有受到伤害，所以它不会有那么长，所以我们把它定义为一次短萧条，而不是大萧条。

第一财经：短萧条对于中国的影响有多大？怎么来计划对冲方案？

此次危机无法靠市场自身化解

滕泰：具体行业而言的话，刚才说了餐饮、住宿、旅游、航空运输，都是一个巨大的一个负30%、负40%的增长。那么全年的话，如果二季度恢复快的话，全年的话我觉得假设没有大的对冲力度的话，能达到 GDP的增长可能得掉那么5个点左右，原来是6%，有可能掉到1%~2%，所以非常的前所未有的严重。为什么？是因为这一次它不是靠市场自身能力能够扛过去的，这是一次严重的外部冲击，比暴风雪要大，没有战争那么长，但是像战争一样的冲击，全都停摆了。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政府再不出手的话，很多企业它的资金流可能短期就断了，所以这个时候应该出台足够力度的对冲方案。

第一财经：您认为这次救助需要动用大概10万亿的资金，之前有人讨论可能5万亿，7、8万亿的都有，您给了一个相当于去年GDP总量十分之一的额度。

刺激和救助规模不应低于十万亿

滕泰：它不是一个拍脑袋的，它应该是一个科学的测算。首先从中国的实际情况出发，我们一二季度加起来，静态测算损失的GDP产值，由于停工停产市场萎缩，5万亿，两个季度上半年就损失5万亿。但是问题就是说，你如果仅仅把静态损失的5万亿补偿是不够的，企业投资的下滑、消费信心的下降、居民收入的减少、资本市场的下跌、金融的萎缩，还有这么多的负面的影响，动态的东西需要给它对冲过去。所以静态的损失5万亿，动态的还有潜在的损失至少也5万亿。所以要补上这一块的话，至少安排一个10万亿的对冲。这是我们一个从实际情况使下半年有足够的复苏动力。那么从跟国际比较来看的话，就是没有低于10%的，都是10%起，所以这次非常罕见的。各国都拿出了这么大的力度去去刺激去救助，所以我们也从国际比较来讲的话，不能太低于其他国家的救助力度。第三个来讲的话，我们参考比如说上一轮，比如说在09年的时候，08年全球金融危机，我们出台的财政刺激力度总的相当于GDP的15%，财政、金融加起来。那么这次我们是按照10%来讲的话，实际比那个15%还小的。所以综合国际比较，国内的需要和历史上我们曾经有过的刺激力度来看，我们认为有一个10万亿的救助加刺激的力度是十分必要的。

第一财经：这10万亿从哪来？除了我们现在已经明确的可能有发行特别国债，还有提高赤字率，还有哪些部分可以利用？

特殊时期特殊办法创新性增加非税收入

滕泰：我觉得这个时候就是说要不能用常规的办法。常规的办法，你就是发点特别国债，已经明确了，赤字率可以提高到3.5%到3.8%，我觉得是一个已经形成共识的，这块会有个比如说几万亿出来。我个人建议我们一直在呼吁这个时候国企应该出点力了。去年我们国企的税后净利润是2.6万亿，如果拿50%分红就1.3万亿，但实际上的话我觉得凑个2万亿也不难。那么另外的话，比如说我们的国有资产，像房子，很多都是北京你遍地走，很多区的都是国有的房地产，这些静态趴在那有什么用？拿一部分出来做成证券化，也可以筹集个两三万亿。又比如说国有股权，27万亿的国有股权，拿个10%转让给社保基金，那不就是2.7万亿。将近3万亿。这2.7万亿的话，你可以减免两三年的企业的所交的社保各项费用。所以不是说立马跑到资本市场去减持，有了这个钱以后你就不需要再让大家去交这些费用了所以综合几个方面来看，要创新性地增加非税收入。

第一财经：如何去对冲？往哪对冲？这个也是大家很关注的问题，从最传统的铁公基的对冲，包括新基建，现在还有城市圈建设这方面进行一些改革等等。您怎么来看这些方式，各有什么样的利弊？您认为有什么样比较好的方式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政策发力重点应放在刺激消费上

滕泰：评估疫情冲击，不能刻舟求剑。那么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投资也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甚至出口还特别重要。所以你刺激投资，刺激出口都是应该出的。现在经济结构不一样了，中国的经济增长结构60%是消费贡献的，那么这个时候你再去刺激投资，刺激出口的话，可能就没有抓住主体的部分。所以10年前你可以去考虑，老基建，比如说铁公基，那是正确的，现在铁公基都饱和了，基建的项目，该投的还得加快投。但是作为刺激计划承载不了。那么新基建的话很多都是什么云计算、互联网，这都是企业该做的事情，市场该做的事情，并非政府的，不是真正的基建。所以新老基建都是投资，投资该搞，很重要，但是消费更重要。所以这一轮的话，我觉得重点发力在消费上，就是刺激消费、刺激服务业、救助中小微民营企业。

第一财经：您刚才提到了两个比较重要的部分，一个是提振消费、刺激消费，还有一个就是扶持企业。如果有这么大的一个体量，投到去促进消费的话，您觉得它的回报率、投入产出比会达到理想的目标，达到提振经济的这么一个作用吗？

新消费带动增量发展 将释放更大空间

滕泰：当然会了，现在刚才讲了，首先消费占了60%，它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主要的力量。那么大家谈新基建的时候，有人提出来新基建、老基建，其实消费也有老消费和新消费，如果你去刺激老消费，比如说购买服装或者是餐饮，只能补足一二季度的缺口。但是新消费就不一样了。比如说你手里拿的苹果手机，新供给创造了新需求，所以你刺激消费，比如说5G更新换代，给你一个补贴，几亿部的手机消费就产生了，相关的上下游的产业，或者是用什么新的技术。比如说新能源汽车，大家来更新换代，把传统的烧油的这些污染的汽车尽可能淘汰掉，换新的又不一样。所以总体来看，就是说要刺激新消费，才能够带动整个增量的发展，老消费的话也很重要，该补贴的要补贴，你比如说南京很多地方政府发消费券，我看了很科学，按行业分，逛公园的多少比例，到商场购物的多少比例，乘坐公交的多少比例，这个的话老消费有很大的空间可以补充，新消费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创造。

第一财经：马上就要五一的黄金周了，现在这疫情的压力比较大的情况下，五一的黄金周有没有什么可以促进的方式？

黄金周消费报复性反弹不现实 消费复苏至少三个月以后

滕泰：期待出现一个黄金周，搞一个报复性的一种反弹，这个是不现实的。根据我们对非典时期的研究，但是经验也有可能会变化。他一旦疫情过去以后，供给的复苏恢复要快于需求的恢复，供给同步就可以恢复。需求的话，一般滞后3个月到6个月。那么制造业的恢复要快于服务业的恢复，所以也滞后那么三个月。所以就是说你期待疫情结束以后，消费复苏是可以的，政府在这方面加力刺激，也是可以的。但是一般会有个3~6个月的时间内逐步恢复，不会出现报复性的反弹。尤其是一些人们心理阴影还存在的一些行业，比如说餐饮、住宿、坐飞机的航空、看电影，没那么快。

第一财经：还有关于中国消费者消费习惯的问题，因为本身中国人就爱存钱，不像西方他有一个预支消费的习惯，再加上我们对未来的自己的收入，未来情况的预期可能不会太乐观的情况下，会不会导致老百姓把钱都存起来了，都不消费了怎么办？

多方入手提振消费信心 降息仍是对冲下行首选操作

滕泰：是，所以你直接发钱有可能有这种效果。发消费券你存起来没用，过期作废，它特定行业特定产品的消费券，消费补贴。比如说你购买新能源汽车或者手机的时候给你补贴，你也藏不起来，你只能消费才有。所以就是说消费的话，它受到三个东西的影响，第一个是居民收入，第二的话就是价格，第三个的话是利率，如果还有第四个的话刚才说的预期。所以你从这4个方面都可以着手，比如说增加收入是可以的，降低价格给补贴，也是可以促进消费的。第三个我们手头还没有用的，就是大幅度降息，欧洲都已经降到负利率了，你存钱银行不给你存款利息，你还得给银行倒贴钱，你还存什么钱，赶紧拿去消费。美国也降到零利率了，只有中国还是很高的存贷款的利率，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降息，那么降息的话是在经济下行当中的首选必选操作。所以促进消费我觉得手段很多，提振信心，甚至资本市场积极政策都是可以多方面着手。

第一财经：预计一下整体的一个消费，今年会处在一个什么水平？它能维持在一个什么样的区间之内？

滕泰：如果从一二月份的看的话，那就相当可怕了。负增长20%，那就是前三月 一季度肯定也是负15%~20%的这个增长。 全年来看的话就看二季度到底复苏有多快，下半年能不能恢复正常？到目前来看的话，我觉得还不能太乐观。在40%的疫情清零的城市，据我所知还有很多异地隔离，一些不必要的应该及时的取消，到底什么时候人们心里面觉得安全了，它是一个逐步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至少政府作为决策者，要精准防控、科学防控，分区分级防控，按照国务院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