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光：流动性危机暂缓解 全球金融市场或将被重塑丨首席对策

在史无前例的政策投放后，一个月时间内，美股三大股指从技术性熊市转换成技术性牛市，全球市场的流动性危机暂时缓解。但金融市场最终反映的还是实体经济的基本面。IMF全球副总裁用Lockdown（大隔离） 或者 Shutdown（大封锁）来形容疫情导致的全球经济衰退。根据IMF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显示，由于疫情还在全球蔓延，目前对全球经济走势的判断不可避免的存在诸多不确定性，尤其是下行风险较大。中长期来看，本次疫情也将产生深刻影响，尤其是对第三产业或服务业，即便疫情过去，部分产出损失也难以弥补。加上在疫情冲击之前原有一些全球性结构因素，例如生产率增速较低、人口老龄化等结构性问题以及地缘政治问题等，全球经济长期增长面临挑战。在此基础上，疫情带来的影响可能将重新塑造全球市场和产业链。

全球性流行性危机已经解除？美联储史无前例的扩表，是否会在疫情结束后造成溢出风险？发达经济体集体进入低利率和负利率之后，会对全球经济和金融体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全球产业链是否会产生分化？第一财经《首席对策》对话华兴资本首席经济学家 李宗光

李宗光的主要观点：全球流动性危机基本解除，但未来发达国家各大经济体长期低利率的状态，将对金融市场各个层面构成影响；全球经济未来将持续疲软，应继续发挥政策性作用；去全球化短期加速，长期产业链将出现区域性分化；中国经济增长还有较大空间，强力增长才能破局危机。

第一财经：我们看到目前的全球市场在经历了疫情一轮冲击之后，现在看来是有一个好转的局面。以美国市场为例，一个月之前，美股三大股指还是一个技术性的熊市，短短一个月大量的政策注入市场之后，现在看美国市场已经是一个技术性的牛市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全球的流动性危机现在已经解除了？

全球流动性危机基本解除

李宗光：2月20号之后疫情在海外爆发，一度面临严重性的流动性危机。那么之后的话，其实美联储应该说是做出了非常大胆的举动，包括一个月之内降息，连续两次大幅的降息，包括购买资产，第一次是宣布7000亿，第二次是宣布无限量的购买，之后的话又推出了一系列的流动性的安排措施。还有和其他国家的央行，主要的央行推行流动性的互换，实际上就是向其他国家提供美元。所以通过这一系列举措之后，应该说是流动性的指标是显著的缓解，比如说我们衡量恐慌指数就是标普500的VIX指数，那么从85.5是回落到了40附近，应该说是大幅的回落。那么像它的高收益债券的利差，那么其实从535个基点基本上回到400以内，应该说是一个显著的缓解。所以我们觉得流动性的危机应该说是暂时告一段落。

第一财经：这次美联储是史无前例的扩张它的资产负债表，您怎么来看它对于全球的金融市场的一个溢出性的风险是否在加大？

美国扩表在一定程度上可对冲通缩和恐慌情绪

李宗光：最近我们也看到了，过去一个月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大约是从5万亿跳升到6万亿左右，这个速度应该说2008年、2008年之后，历次来讲应该是跳升最快的，那么从效果来讲的话，我们觉得确实它起到了很明显的效果。金融市场的恐慌应该暂时过去了，然后效果也是明显。至于你说它的溢出效应，我觉得从对抗通缩来讲，从环境恐慌来讲，现在应该是要积极的去看待。目前来讲的话，我们觉得他对于无论是稳定经济还是稳定市场，应该说是要积极的去看待这一点。

第一财经：全球的发达经济体都进入到负利率的或者低利率的状态，长久低利率状态会对全球的经济包括金融市场会产生一个什么样的影响？ 同时它是否会重塑全球的一个金融环境？

长期低利率状态将对金融市场各层面产生影响

李宗光：美国国债的利率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资产，所以它降到了0附近，大家对于负利率的担忧，它是进一步的加剧。刚才我们讲其实全球的主要国债的收益率降到了负利率，本身反映的就是全球的经济复苏疲弱，甚至是有一些通缩。至于你讲的刚才对于金融市场的塑造影响，我们觉得是有影响的。当你的无风险利率降到了0甚至负值，那么这对于整个的大类资产的定价，都有可能要去重塑。另外一个我们看到商业银行它其实是对于利率是更加的敏感，你无风险利率降到0以后，你的储户你的存款实际上就是0了，甚至是负值。那么它对于银行的整个的商业模式、盈利的模式，它会有一个猛烈的冲击，就相当于银行作为最古老的金融行业，它的基础发生动摇。所以我们觉得它对于整个金融业来讲，还是有比较严重的一个冲击。

第一财经：您认为低利率状态对资产定价会有一个重塑，接下来这方面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李宗光：目前来讲的话，负利率的冲击，实际上就是使各类资产的定价更加的脆弱，因为你负利率之后的话，其实那些有收益的资产可能会更贵。整个的金融市场可能更加脆弱，这个是可预见的。你说过去10年为什么美国的国债收益率没有出现一个负利率？为什么日本德国出现负利率？是因为他们的经济不好，为什么中国没有出现负利率？是因为我们的基本面其实是比美国比其他国家是要好的。所以说你离开了经济基本面去谈负利率，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意义。

第一财经：疫情过后，发达国家的政府债务基本上已经回到了跟二战前后一个持平的水平，未来如何实现新一轮的去杠杆的过程？

全球经济疲弱 需要大量政府行动

李宗光：我觉得国内对于发达经济体的债务担忧，其实是夸大了，它不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那么从这个债务还本付息的负担来讲，其实这些年总体是处于一个下降的。其实举个例子，像美国1991年的时候，它的利息，政府财政部付的利息，国债的利息占GDP的比重大约是3.2%，现在只有1.8%。这还是在过去两年美联储加息的基础上，因为加息你的利率是要上升，它是有一个回升。那么所以说未来几年我们知道随着负利率的实现，它的成本实际上是大幅的下降。当然个别国家你像意大利、像日本，它的债务负担是很重的，那么像意大利已经超过130%，135%左右，日本是超过200%。所以这些国家可能会脆弱一点，但是整体来讲的话，它不是一个问题。那么我们知道在现在是的经济衰退期间，私人部门是不愿意去投资的，不消费，所以说利率很低，你利率很低，他们也不愿意借钱，所以反映了资金的供需的关系。这个时候的话，政府作为公共部门应该去加杠杆，因为加杠杆的利率很低，对于稳定社会预期也好，对于经济的正常运转也好，是非常有利的。所以说我们看到美国的财政部，它在讨论要发行50年100年的国债。

第一财经：疫情如何去重塑生产网络以及全球的一个价值链，你怎么来看这个问题？尤其是在疫情过后，全球的生产网络，包括价值链会不会处于一个区域性的分化？比如说美洲一个亚洲一个欧洲一个，不像现在全球化这么迅速的扩张了。

短期去全球化加速 长期价值链将出现区域性分化

李宗光：我们觉得疫情应该说是对于去全球化，至少短期之内是一个加速期。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很多国家发现它的医疗物资、它的食品这些最基本的物资，这是涉及到安全的物资，国内没有生产。像法国的总统马克龙，他讲这些关键的物资必须要在年内或者是未来一段时间要实现国内生产，因为这涉及到主权的一个问题，安全的一个问题。比如说药品，比如说食品，比如说其他的这些，涉及到国计民生的，涉及到安全的，可能会要加速在他们本地去生产。所以您讲确实是，如果说之前全球是一张网，未来一段时间就是可能就是区域化，就是欧洲有它的产业链，美国有它的产业链，那么亚洲当然还是最主要的产业链。那么在这些区域化的基础上，我们觉得上面可能还有一张网，这张网当然就是说还是全球化的状态。所以您说是完全的区域化也不现实。那么应该说是在区域化的上面还有一张大的网，那么这个区域的网和全球的网应该说是既有合作，同时又有分工，又有又有区别。

第一财经：现在来看的话，您认为在疫情过后，中国的产业链，包括生产网络上的地位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变化？是会变高了，还是变低了？

中国应向全球提供增量需求“蛋糕”

李宗光：刚才我们讲了短期之内确实是无论是从疫情来好，或者是大的国际环境来确实面临着一些去全球化的逆流。这个逆流的冲击，短期来讲可能会对我们的生产链有一些考验，所以我觉得也是很正常的。当然另外一个就是从我们国家的生产能力，包括我们的优势，我们的市场来讲，说完全的脱钩、完全的去全球化也没那么容易。未来来讲，如果说我们要想保留全球化，因为我们是实际的受益者，而我们拥护全球化推进全球化往前发展，那么我们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比如说我们能不能在困难的时期，在疫情过后全球衰退的时期，我们能不能向全球提供增量的需求，增量蛋糕。如果说你能够去提供增量蛋糕的话，我觉得我们过去一段时间，在增长方面坦率的讲要求不高，我们去更主要精力去放到改革上面。但是我们觉得就不能够把增长和改革对立起来，一个好的增长，它对于改革是有利的。它给你提供的更有利的物质基础，能给你提供更多的缓冲空间。其实你对于这个海外的小伙伴的吸引力是越高，那么所以说去全球化的阻力就会越大。

第一财经：现在对于中国未来来讲，很多专家都撰文表示说要做好长期一个低增长的准备，您是否认同这种观点？

中国经济增长还有较大空间 强力增长才能破局危机

李宗光：这个我是不认同的，甚至我觉得我是反对的。因为我们从增长潜力来讲，我们中国应该说还有6%甚至7%的增长潜力，就是潜在增速。那么其实我们的城市化也没有说走到尽头，我们人均GDP只有不到1万美元，我们只有美国的15%，潜力巨大。在你经济发展应该说是相对还比较低的阶段，为什么要停止增长呢？你经济增长严重低于潜在增速，你的社会就会运转出现严重的问题。比如说企业的盈利大幅的下降，包括大规模的失业、大规模的企业倒闭。所以说经济增长不能够轻易下台阶，你就需要一个很强的经济增长。所以我觉得就是说现在比任何一段时间更需要一个积极的增长政策。我们这个东西不是说积极的财政政策，不是说积极的货币政策，而是一个积极的增长政策。继续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只有这样的话，无论是改革也好，无论是应对全球化的危机也好，才是破局的最好的办法。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比任何时候应该更加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