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全球GDP仍将低于疫情前，央行政策如何退出？

最近一段时间，全球多个国家陆续按下“经济重启键”，试图使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经济重回正轨。但德银亚太首席经济学家迈克尔·斯宾塞(Michael Spencer)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预计，2020年全球GDP依旧将下降近6％，且在明年大部分时间里仍将远低于疫情暴发前的水平。

斯宾塞同时表示，随着疫情消退，债务飙升和央行政策退出的问题将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

亚洲新兴经济体受冲击最小

对于全球经济前景，斯宾塞表示，与一两个月前相比，他的看法更加黯淡。尽管某些国家在处理疫情以及经济冲击方面表现出色，但全球许多国家仍在与疫情及其带来的经济后果作斗争。

“我们预测全球GDP第二季度将下降10％，2020年全年将下降近6％，并在明年大部分时间里仍将远低于疫情暴发前的水平。”不过，斯宾塞预测，全球大多数经济体将在今年下半年摆脱疫情带来的衰退，“今年第三季度将出现强劲的复苏势头，第四季度略有减弱。”

具体到各国，斯宾塞认为，发达市场遭受疫情打击最大，其GDP下降幅度远超全球平均水平，尤其是欧洲。新兴经济体GDP的下降幅度整体较小，尤其是亚洲。

在欧洲，他称，德国经济的恶化程度最小，西班牙最大。斯宾塞认为，美国经济遭受的打击并不是那么严重。“疫情初期，美国GDP确实大幅下降，现在也与疫情前的GDP水平存在巨大且持续的差距。”但他判断，“美国遭受的负面影响大约比欧洲小三分之一。美国经济的前景，还将受益于更大的财政支持以及比欧洲相对较弱的社会隔离措施。”

虽然认为疫情对亚太地区的许多国家和地区经济活动的破坏相对较小，但斯宾塞预期，大多数亚洲经济体要到2021年中期才能完全弥补今年上半年的所有产出损失。封锁措施整体上使亚洲的经济损失了10%的GDP，小型开放经济体还因出口下降而遭受了额外损失。

“除中国外，由于亚洲各国国内和国际上的封锁措施都影响到亚洲第二季度的需求，亚洲整个区域第二季度的经济将遭受最大影响，GDP降速将显著快于全球金融危机时。”斯宾塞预计，不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第二季度实际GDP将同比下降约9％，而金融危机期间表现最差的2009年第三季度的GDP同比仅下跌了0.9％。

对于中国经济，斯宾塞称，虽然一季度GDP大幅下降，但随后已重回更积极的增长道路，有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因此，中国经济拥有相对较快的潜在增长率。

斯宾塞认为，比起亚洲新兴市场，其他新兴市场受到的冲击要大得多。俄罗斯经济遭受了与美国经济差不多程度的打击，预计到2021年底能恢复到接近病毒前的GDP水平；南非起初受到的打击较小，但随后恢复相对缓慢；拉丁美洲受到的冲击略小于美国，预计到2021年底，巴西将恢复到疫情前水平，但墨西哥GDP仍将比疫情前低3％。

各国债务水平飙升，需关注通胀率

在应对疫情的政策及其影响和未来走势上，斯宾塞称，全球政策对迅速发展的新冠肺炎疫情反应迅速，在许多方面都是前所未有的。 所有国家和地区都针对自己的具体情况采取量身定制的方式，并使用各种可用的政策工具，有的重新引入已退出的金融危机期间的政策，有的则采取了创新措施。

“这些行动的实质，在于采取一切措施使资金在货币和信贷市场中自由流动，避免金融系统遭受潜在的巨大破坏。面对比十年前全球金融危机更大的经济冲击，这些政策成功地遏制了金融状况的严重恶化，对家庭和企业前所未有的财政支持防止了私人支出暴跌至大萧条时的程度。若没有这些措施，疫情冲击将导致今年的经济活动急剧下滑。”斯宾塞表示。

具体而言，斯宾塞称，自疫情开始以来，二十国集团（G20）已宣布推出超过3万亿美元的直接财政刺激措施（不计入自动稳定器）和接近6万亿美元的线下预算支出，包括担保、贷款、注资等。

与此同时，全球央行已推出了9万亿美元的各类措施。2月底以来，十国集团（G10）国家央行资产负债表增加了4.5万亿美元，使其债务总规模超过了20万亿美元。

“截至目前，包括线上预算财政支持、货币刺激和线下预算融资措施，针对疫情的政策支持总额已达到约14万亿美元。随着各国央行继续提供进一步的支持，且各国有可能出台更多财政刺激措施，这一数字可能会在今年晚些时候升至20万亿美元。不过，一些已宣布的措施将在2021年及以后实施。”斯宾塞说。

斯宾塞还表示，各国迄今为止宣布的刺激措施规模差异很大，发达经济体的刺激规模往往比新兴市场经济体更大。在G10国家中，直接可任意支配的财政支持资金从西班牙的占GDP近3％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占GDP10％甚至更高。在新兴市场经济体中，相关金额占比在GDP的1％到5％之间。美国的刺激规模占到全部线上预算刺激措施的45％以上。

“为了提供各类支持措施，各国政府的赤字将扩大，债务水平预计将再增加其GDP水平的5%～6％。央行在短期内，甚至在未来数年内将继续吸收这些债务。”斯宾塞预计，通货膨胀率短期内仍将保持在较低水平，因为即使计入供应下降，总需求的持续短缺也意味着未来几个季度的总体通货膨胀率的上行压力相对较小。但到某个时间点，债务水平持续扩张、债务货币化达到新高度将开始考验通胀率能否永远保持在较低水平并保持稳定。

斯宾塞还表示，全球央行对信贷市场的支持力度可能比先前预测的更大。

而在此过程中，政治阻力将越来越大，“虽然关于最终政策退出的方式会被留到未来数年讨论，但随着疫情消退，债务飙升和央行政策退出的问题，将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

此外，斯宾塞认为，当前和未来几个季度的收益不确定性以及大量的现金消耗，都可能导致企业杠杆水平上升，企业比以往更容易发生违约，尤其是那些评级偏低的企业。

而美联储此前宣布将购买企业债。“我们必须在这些风险与前所未有的刺激力度之间取得平衡。”斯宾塞称。

油价将进一步回升

对于大类资产接下来的走势，斯宾塞预计，美股将在今年年底完全收复疫情后的失地。

他分析称，从历史上看，针对衰退的美股抛售可以通过初始超出或者低于估值的程度以及衰退的严重程度来很好地解释。标普500指数从2月的高点到3月23日的低点下跌了34％，与我们基准经济情景中预期的下降程度相符。

同样从历史上来看，股市通常在衰退进行到一半时触底，随后走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衰退的持续时间。“我们的基准情景将今年第二季度视为全球增长和收益的最低点，以此推论，我们预计到美股今年年底将收复此前大部分的跌幅。”

他还表示，虽然美股目前从疫情后的低点反弹势头相当强劲，但主要还是由防御性行业和股票主导，而不是由周期性行业、价值和小型股主导的，但后者通常在股市因经济复苏而反弹时领涨。此外，尽管强劲反弹，但投资者的持仓仍然很低，资金仍然呈现相对防御性。

对于欧洲股市，他认为，如若欧洲经济未能在第三季度复苏，预计欧洲股市将进一步下跌。“我们预计欧洲股市此次下跌的最低值将比上一次低点再低5％，也就是比上一次高点下跌约40％。”

此前，原油价格同样受到价格战及疫情的影响，WTI 5约期货合约还一度出现负值。

斯宾塞称，油价暴跌对多国经济和政策产生影响。在俄罗斯，油价暴跌导致其外汇被大量抛售和风险溢价上升。对金融和价格稳定的担忧抬升使得针对（经济）下探的政策回应成为必要。与大多数央行降息不同，受油价驱动的外汇冲击对其短期通胀的影响，俄罗斯央行最初在3月20日将关键利率维持在6.00％的水平，直到4月24日才将关键利率下调了50个基点至5.50％，并同时释放出明显的鸽派信息，表明将进一步下调利率。

此外，挪威政府已提议对石油税制进行临时修正，以支持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印尼国家石油公司（PT Pertamina）将在9个机场提供相当于2650亿印尼盾（1800万美元）的喷气燃料折扣，以支持航空公司提供30％的机票折扣。

不过，近来油价已大幅反弹。斯宾塞预计，伴随经济重启，石油需求正在以比宏观经济数据更呈V字形的走势恢复。因此，其预测的风险平衡将从此前的下降趋势开始向上倾斜。与此同时，从供应端，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对供应纪律也表现出更大的承诺。基于此，预计油价中期将显示出进一步的上涨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