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造纸术沿着战火西传，埃及盗墓贼扒裹尸布牟利

大马士革、开罗及其他，公元795-1586

在巴格达建立造纸工场两年后，叙利亚的大马士革也紧随其后，这比造纸术花了30年才从撒马尔罕到达巴格达快了很多。同时或稍晚，的黎波里、也门、哈马、太巴列等地，也陆续建立了按中国工艺生产纸张的工场。其中，距离欧洲最近的大马士革，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是欧洲用纸的主要产地，以致“大马色纸”一词对欧洲人来说就等同于纸。

不过此后，造纸术传播的步伐再次慢下来，一个半世纪多之后的960年，才在法蒂玛王朝（绿衣大食）统治下的开罗建立了北非第一家造纸工场。造纸术进入离叙利亚并不遥远的埃及之所以阻力颇大，很可能是因为那里是纸莎草的大本营。

莎草是一种与芦苇相似的水生植物，盛产于古埃及时代的尼罗河流域。埃及人将莎草茎的外皮削去，切成一片片薄片放在水中浸泡多日，再将它们并排放成一层，其上垂直叠加第二层，然后平摊在两层亚麻布中间趁湿用木槌捶打，直至两层薄片合一，再用重物碾压，干燥后用浮石磨光得到成品。纸莎草作为书写载体，有3000年的历史，并为希腊人、腓尼基人、罗马人、阿拉伯人所广泛使用，要彻底取代它显然不那么容易。考古研究证实，纸在8世纪已传入开罗，并用于书写文件，但一同发现的纸莎草和羊皮纸文件表明，三者曾经共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本地造纸工场的建立被延后，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到11世纪中叶，纸在埃及的用途已极大扩展。一位波斯游客来到开罗时惊奇地发现，卖菜和卖香料的小贩都用纸做包装。由于纸在埃及的日常生活中被普遍使用，用来造纸的破布也身价蹿升，以至市面上破布紧缺，盗墓贼们甚至不惜搜掘古墓，扒取木乃伊的裹尸布，卖给造纸工场牟利。

与此同时，造纸术沿着北非地中海沿岸缓慢向西传播，于1100年前后抵达摩洛哥的非斯，杜环300多年前在阿拉伯帝国境内旅行时就曾到过这里，当时跟他一起被俘的造纸工匠还远在撒马尔罕。另有一条传播岔路，自北非海岸跨海至西西里，同样于1100年在岛上建立了造纸工场。50年后，随着北非柏柏尔人建立的穆瓦希德王朝横渡直布罗陀海峡，攻占了西班牙南部原属科尔多瓦哈里发帝国（即西大食）和穆拉比特王朝的领地，巴伦西亚的小镇哈蒂瓦（Xativa，又译柴狄伐）建起了欧洲大陆第一个造纸工场。

自此以后，造纸术沿着西班牙和意大利两条路径向欧洲纵深传播，先于1189年在法国的赫洛尔建立了基督教世界的第一家造纸工场，而后于1276年传入意大利的蒙第法诺，1320年传入比利时，1350年传入瑞士，1391年传入德国的纽伦堡，1488年传入英国，1576年传入俄罗斯，1586年传入荷兰。直到18世纪前，欧洲各国造纸工场中采用的技术和设备，依然还是沿用中国工艺，产品质量还及不上中国宋代的水平。

20世纪之前，西方学者普遍不相信造纸术是源自中国，自马可·波罗以来，欧洲人一直认为以破布造纸的方法是德国人或意大利人在13世纪发明的。直到最近100年，随着考古发掘的进展，中亚地区大量中国古纸出土，才彻底否定了西源说，将整条“纸之路”的源头重新引回当年的西域/中亚。这时候我们会赫然意识到，尽管今天呼唤和平早已是一种政治正确，但历史上文明的传播，很大程度上却恰恰是悖逆人们的美好意愿，沿着战火硝烟的指向而前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