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石窟：千年万籁有声

应该是2012年第一次去敦煌。和相熟的合作伙伴一起，一大群人在常规的旅行项目之后去参观莫高窟，听语音导览。那时也是属于大量回看三毛的时候，她凋零之前去过敦煌，在130窟流下眼泪，研究员默默在门口等她，那篇《夜半逾城——敦煌记》写得情真意切，也极其婉转惆怅。

佛祖的故事，在经变画里呈现得鲜活动人：印度悉达多太子十九岁时，有感于人世间生老病死各种痛苦，为了寻求解脱诸苦的方法，决定舍弃王族生活，于一日夜间乘马逾越毗罗卫城到深山修道。悉达多骑马上，舆车者匿持扇随行马后。天人托着马足飞奔腾空而去。空中飞天迎面散花，追逐前进。这是敦煌莫高窟329窟西壁龛南侧的壁画故事（夜半逾城）。

这里，就像是你可以逾城去往的力量之地，也是很多华人的魂牵梦萦之地。

三毛在莫高窟，被人问及对于中国各地风景的评价，她的回答特别美好：“古迹属于主观的喜爱，不必比的。严格说来，我认为，那是帝王的兵马俑，这是民间的莫高窟。前者是个人野心和欲望的完成，后者满含着人民对于苍天谦卑的祈福、许愿和感恩。”

眼看着这个社会增加了许多财富，创造了许多机会，但除了钱，我们还能传承点什么可谓是“不朽”的东西？在我们基金会成立的第三年，我们开始思考如何利用这个平台去连接传奇丝路上那座佛光万丈的洞窟与璀璨的东方都市，去挖掘这座千年历史的宝库所承载的中国人的力量，传给下一代。这个社会的节奏太快，我们还能否造出这么虔诚的作品？我们是否有机会慢下来，用匠人的心构建一个更好的世界给下一代？

遇见东方证券心得益彰公益基金会，是机缘，更是价值观的高度契合。2012年夏天对敦煌种下情种，2016年才开花结果。世间事情，大抵如此。“西遇知美|敦煌”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平台，在每一个有机会的时候，让人不禁思考：“要不要尝试为敦煌做点什么呢？做点不会伤害石窟，却能让更多人了解石窟的事情呢？”

做这样的公益，是冒险的。用商业的长处去做，操作不得体，便有“噱头”的嫌疑。面对这样的宝藏，你得小心再小心。于是，我们选择了“守护者”作为传播的重点。而引入当代职人的原因，是一种反向的思考模式：当初的匠人把当时的时髦元素和生活方式用自己的设计呈现，我们可以顺着看得见的美去探寻那个时代的印记；那么现在的职人能不能把他们所看到的敦煌石窟的美妙，用自己领域的表达再度呈现呢？

第一季《莫高霞光》是造窟的开端，是西行史上最壮美的《大唐西域记》；第二季《温柔的脊梁》见证石窟的曲折，在时光里衰败，也在时光里永恒。第一季用的是动画师的手，用同样的材料在同样的地点记录同一段故事；第二季用的是时装设计师的手，在上海用新疆绣娘的一针一线致敬临摹师拿着画笔的手、修复师染满泥沙的手。

第三季选择榆林窟，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如果我对莫高窟的爱是100分，我对榆林窟的爱则多三分。千佛洞、万佛峡互为“姊妹”关系，可是在壁画风格方面，西夏洞窟带给我的震撼，是非常直接的：那一铺经典的普贤变，14种白描技法完美呈现；藏秘汉秘的和谐交融；西夏君主对女性的推崇和尊敬，神秘复杂的文字，加之被成吉思汗灭国的哀恸壮烈，都陈列在这僻静峡谷的两旁，顺着榆林河蜿蜒流淌。有逝去的哀伤，也有对时间的臣服。天子平民，都成为甬道两旁湮灭的供养人画像，而因为信仰而极致呈现的漫天佛陀菩萨、各方净土世界，依旧栩栩动人，和破损、坍塌的石窟一起，再度迎接这一代人的敬仰。

榆林窟东西崖共有43窟，这几十年来，被守护者悉心守护。不可否认，来到这里，就是缘分。为了更好地保护石窟，他们把有限的资源都尽可能给到所有的功能性建筑，留给自己的空间很少。那些守护的人，一待就是一生。那些石窟的故事，需要被讲解，你方能真的领会。于是，《榆林之灵》成为了“西遇知美|敦煌”的第三季，我们用平面设计师对洞窟的“视觉翻译”，来致敬讲解员对洞窟的“同声传译”。

在与敦煌研究院合作的几年中，我们从莫高窟到榆林窟，从炳灵寺石窟到麦积山石窟，从西千佛洞到北石窟寺，看研究院是如何用专业的力量一以贯之链接千年中国的审美，沉淀在一份份学术著作中，也抵达了每一个来到洞窟的各国游客。

在无数不知名的细节中，你会感受到东方美学的禅意和委婉，更会感动于在窟区参观时营造真诚：凹凸有致的地砖纹样，在简约大方的建筑色彩中，丰富迤逦的工装配饰，你绝对不会错过敦煌。

项目自2016年始，五季为期，一年一年导入不同的职人，这些合作伙伴便会一年一年替石窟召唤跨界传承者加入。项目会成长为平台，参与者会变成志愿者，而在丝路西遇的美，则会变成我们的所知、我们的所获。

这多么美好。可是，还不止这些。

当平台搭建，当项目的场景出现，物件所构成的生活方式便有了去处：书柜、桌椅、窗帘、立柱，相框、灯饰、壁纸、地毯……你所想的，都会成真。他们看到的是美的动画，美的衣饰，美的文创，甚至美之居所，深入触碰便会听到丝绸之路的千年故事。我们把斑驳壁画里的匠心小心捧出，给如今的中国人与之努力所匹配的好设计，是一种迂回的传承，是一张告诉老祖宗“我们还是那么棒”的答卷。

多让人期待呀。

如乔布斯所说，你回望的时候，你会发现所有的点都连成了线。你所有的努力会推你，到如今的高度。所以，我想说，坚实地走好每一步吧。双脚踏实地站在土地之上，做好每日的事，尽力不辜负这个时代，全力迎战不确定的世界，你才可以深情地拥抱莫高，你才可以尽情地建造榆林。而如今的上海，就如千年之前的敦煌：商贸往来发达，包容四海文化，定会有新的商业文明和气派。而此刻，我们更珍视“莫高于此”的初心和信念。

再艰难的日子，请不要气馁，想想风沙里那么多的王朝更迭，再想一想，这一路艰辛，不过也就这一生。而这长长千年，也不过是一条漫长迂回的路罢了。我们在丝路的驿站等你，等每一个要去求取真心的你。敦煌石窟，千年万籁有声，你的努力，也一定会留下你的痕迹。《榆林之灵》之后，《四季的滋味》正徐徐拉开。

（作者为上海第一财经公益基金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