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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怎样打造御用奢侈品?看看17米“缂丝之王”

第一财经 2021-04-27 16:43:12 听新闻

作者:吴丹    责编:李刚

清内府藏缂丝目录里的555件缂丝,乾隆贡献了126件,最为名贵的宋缂丝也不过116件,“可见在中国缂丝发展上,乾隆功不可没”。

做了一辈子宫廷学研究,70岁的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苑洪琪没想到,还能在故宫之外见到“缂丝之王”——一卷长达17米的乾隆时期《钦定补刻端石兰亭图帖缂丝全卷》。

“一直以为故宫的缂丝精品最多,但看到这一件,很震撼。”在“弘历的世界——乾隆御制诗文稿、兰亭图帖缂丝卷暨重要宫廷艺术特展”上,苑洪琪沿着长长的展柜,一边观摩,一边赞叹当年工艺之极致。“兰亭图帖缂丝卷”是迄今所知最长的缂丝手卷,繁复的工艺里凝聚着绘画、书法与玺印多种艺术门类,长卷上织造的9162个字、60个生动的人物形象,代表古代缂丝工艺的巅峰,也是乾隆对艺术品不计成本的极致追求。

乾隆时期《钦定补刻端石兰亭图帖缂丝全卷》收录的《仿李公麟流觞图》(局部)

“弘历的世界确实是太大,太强,太盛了。”苑洪琪告诉第一财经,古代缂丝是丝织工艺中最精美高贵的品种,只能依靠手工,有雕琢镂刻般的效果,自古就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

乾隆是古代艺术的“大玩家”,但凡有他喜欢的绘画和书法作品,常会在不同的工艺上反复表现。他一生推崇“兰亭”文化,不仅创作过10首“兰亭”御制诗,在69岁时刻制“兰亭八柱”,70岁时“补刻兰亭图端石”,又在85岁左右织造完成“兰亭图帖缂丝卷”,建立起一套庞大的“兰亭文化工程”。究其原因,是清代统治者意图在汉族文人圈层建立高层的文化认同。

用缂丝技艺来表现书法不易,尤其要表现圆形、方形的玺印,更需高超工艺。“兰亭图帖缂丝卷”囊括了《定武本兰亭》《虞世南临本》《褚遂良临本》《唐模赐本》等五大版本的《兰亭序集》。将近万字书法织造于缂丝上,是乾隆时期登峰造极的工艺,也是皇权下才能实现的极尽奢华。

“弘历的世界“展览现场

皇权的象征

因为耗费大量工时,也因为精致而贵重,缂丝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皇家垄断御用。作为皇家博物馆的故宫,也集中了历代最多的缂丝精品。

“看到‘兰亭图帖缂丝卷’,我相信,精品不仅是在故宫。”苑洪琪说,中国早在汉代就有缂丝,唐代的缂丝织成锦,尚在日用品范畴。到了宋代,缂丝开始模仿名人书画,表现山水、楼阁、花卉、禽兽、翎毛和人物以及书法,从实用范畴转向文人欣赏范畴,进入艺术高峰期。元代的缂丝随着丝绸之路流向欧洲,像黄金一样,作为货币进行交易。

“缂丝不像刺绣,是直接在布匹或丝绸上绣。缂丝是一整块以生丝做经线,各色熟丝做纬线,用’通经断纬’的技法织成。”苑洪琪认为,南宋之后,乾隆时期的缂丝工艺是第二次巅峰,当时一件乾隆的缂丝龙袍,就要花费390个工日,龙袍的制作和管理由内务府负责,专职于龙袍织造的工匠就有2602位。

乾隆时期,江南三织造处于鼎盛期,缂丝中心从北方转移到苏州一带,三织造由国家直接管理,从事缂丝的工匠非常多,沿街都是织机工作的声音。

“从物到艺,是很艰难的上升过程。”中国美术学院现代书法研究中心研究员许力认为,乾隆如同一位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他的眼光和脑子太厉害了,缂丝一旦变成皇帝御用品,完全是两个概念。”

根据苑洪琪的研究,当年从乾隆下旨到苏州织造府制作,工时漫长。仅一件“兰亭图帖缂丝卷”,数千名工匠制作工时长达15年之久,造价之高,无法预估。

乾隆时期《钦定补刻端石兰亭图帖缂丝全卷》收录的《定武本兰亭》

策展人、作家林玲写作《中国丝绸文人画:从宋代到当代的缂丝艺术》之前,已经对缂丝进行了十几年的研究。她发现,缂丝不仅是中国皇权的象征,在16世纪的欧洲,查理五世也是疯狂的缂丝爱好者。他16岁获得皇位,从父辈手上继承了200多幅缂丝,也曾定制过200多张缂丝,多以战争题材为主。相隔两个世纪的君王,都将珍稀的缂丝作为权力的象征。

在清代宫廷,缂丝艺术品无处不在。从墙上挂的绘画,到皇家服饰、扇子、烟袋盒、荷包、火镰套乃至家具屏风上,都有广泛运用。乾隆曾为母亲孝圣皇太后八十岁寿辰做寿,做了一套屏风宝座,三扇屏风都是缂丝,极为尊贵。

林玲翻阅清内府藏缂丝目录发现,在555件缂丝中,乾隆贡献了126件,最为名贵的宋缂丝也不过116件,“可见在中国缂丝发展上,乾隆功不可没”。

非遗融合当代艺术

2015年,一幅4.6×4.8米的《观无量寿经图》在苏州博物馆亮相,被缂丝技艺国家级传承人王金山先生赞为“苏州当代缂丝水平的佳作”。

“对我们来讲,这绝不可能再做第二次。”中国中丝集团丝绸技艺专家、缂丝市级传承人陈文回想当年制作《观无量寿经图》的历程,感叹其艰难。她带领5位缂工师傅,花费近万个工时才完成这幅当代巨作,“从造机、画稿到最后完成,我们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

因此,当她看到17米长的“兰亭图帖缂丝卷”时,也不得不赞叹,这是一个庞大的团队分工完成的成果。

从画面的经纬比例和紧密度来看,她判断每一位匠人的技艺都是同步的,“这个团队彼此之间要非常熟悉,只有他们的手势、习惯是一样的,才能做出这样的作品。”

现代人能不能复制“兰亭图帖缂丝卷”?她认为很难,“缂丝织造技法并不难,难的是匠人随机应变的创作。技法可以教,但技艺的娴熟没法传达,只能靠悟性和磨炼。”

陈文说,缂丝在当代的复兴,始于上世纪70年代初。当时,大量来自日本的订单,让很多苏州绣娘变成缂丝织娘,最兴盛时,苏州有一两万人在从事缂丝织造。

陈文从1988年开始接触缂丝,30年里感受着缂丝艺术的起伏。这项技艺早在2009年就作为“中国蚕桑丝织技艺”的组成部分列入非遗名录,但仍面临失传危机。

“缂丝门类非常小,现在可能只有不到300个工匠以此为生,而且年龄普遍在40岁以上。”陈文说,她创立的祯彩堂缂丝技艺馆,不仅复制宋代和明代的缂丝精品,也在研发适用于当代的钱包、手包、手袋、茶席、服饰、团扇、屏风等缂丝日用品。对于今天的缂丝工艺而言,因为染料的发明,色彩表现力和创新力更强。比如一幅《观无量寿经图》,使用的颜色多达1600多种。

去年7月,祯彩堂缂丝艺术展在苏州丝绸博物馆开幕,陈文将她与50余名缂丝手艺师傅和设计师从1988年积累的缂丝艺术,一次性呈现于观众眼前。

另一边,缂丝与当代艺术的融合也在创造新的契机。15年前,从荷兰留学回国的林玲与苏州丝绸博物馆合作成立丝绸艺术工作室,“我们花了十年时间和周春芽、张晓刚、刘野、丁乙等一系列中国当代艺术家合作,把他们的作品二次创作成缂丝艺术品。”

艺术家丁乙认为,曾经服务于皇家的传统工艺在今天面临消亡、传承困难的问题,缂丝需要与技术革新紧密相连,寻找新的图像来切入缂丝的工艺和传统。

缂丝与当代艺术的结合,正是传统在当代焕发出的新机。林玲说,他们与当代艺术家刘野合作的作品《女孩和蒙德里安》,融合了传统缂丝技术与当代艺术观念,卖出了322万元高价。

林玲认为,对当代缂丝而言,应该沉下心来打磨,最终市场会买单,“如果要让缂丝走向未来,首先要把艺术提出来,技艺跟上,用创新的作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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