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问题要重视，但也不能陷入“人口决定论”

地球上的女性全部丧失了生育能力，很多年里都没有一个婴儿出生。难民大量涌入英国等欧美富裕国家，没想到其中有一名年轻的非法移民竟然怀有身孕。为了保护最后一个延续人类希望的婴儿，主管移民的警察献出了生命。

这是2006年好莱坞上映的科幻电影《人类之子》中的情节。影片设想的“人类末世”发生在20年后，离现在还有5年。显然，科幻中的“末世”还不会这么快降临。

不过，近年来随着全球老龄化、少子化趋势加快，东亚国家又尤其明显，社会各界对人口问题的关注度一路上升，国内外与之相关的一系列著作接连出版，如 《后人口转变》《低欲望社会：人口老龄化的经济危机与破解之道》《当世界又老又穷：全球老龄化大冲击》《老后破产：名为“长寿”的噩梦》《不让生育的社会》《空荡荡的地球：全球人口下降的冲击》，等等，都从不同角度揭示了人口问题的成因，所带来的影响，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并提出了各种解决方案。

在加拿大社会调研专家达雷尔·布里克和加拿大《环球邮报》资深记者约翰·伊比特森合著的《空荡荡的地球：全球人口下降的冲击》中，也探讨了人口减少对中国的影响。不过，中国只是其中一个例子，这本书主要是讲述老龄化对全球的影响。两位作者认为，历史上人口大幅下降往往是因为大灾变，比如小冰期、瘟疫、文明的崩溃等。相比之下，伴随着现代化进程加速而在全球范围内蔓延的老龄化，是人类自己“蓄意而为”的产物，是“人为制造的群体‘绝育’”。

“21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多年前，电影《天下无贼》中的这句台词风靡一时。相比全球性的视角，在与人口相关的诸多问题中，国内学者更关注出生率下降、老龄化加剧等导致的人才储备减少、创新力不足，可能会对未来发展造成的影响。

“全面三孩”政策公布后，全社会掀起了生与不生的大讨论。“这几年人口问题很热，也引起了很多焦虑。”复旦大学人口研究所教授、《后人口转变》作者任远说，人口肯定是国家发展的基础要素，应该重视人口状况和变动，但不能片面地看人口变动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否则很容易陷入“人口决定论”，把人口与发展的关系简单化。

“天价彩礼”影响肯尼亚生育

“全面三孩”政策出台当天，“婚嫁陋习、天价彩礼”等不良社会风气同时被点名批评。在《空荡荡的地球》中，作者专门讲了非洲版“天价彩礼”带来的负面影响。

肯尼亚是非洲人口最多的国家之一，而“支付彩礼”是该国延续数个世纪的传统习俗。但是，随着肯尼亚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男性面临的结婚成本大幅上升，必须工作更长时间才能积攒起彩礼钱，导致年轻人的结婚年龄延迟。如今，肯尼亚是东非生育率最低的国家。

安东尼·霍普金斯在今年获奥斯卡奖的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中，把一位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迟暮老人刻画得入木三分。当唯一的女儿力不从心，上门服务的社工换了好多个老人都不满意时，孤零零的老父亲只能被送进养老院。随着霍普金斯在影片中意识越来越混乱，老龄化社会的很多现实问题也随之生动呈现出来。

日本是提前进入老龄化的发达国家之一，关注这方面的书尤其多，已经译成中文的就有《低欲望社会：人口老龄化的经济危机与破解之道》《老后破产：名为“长寿”的噩梦》等。《老后破产》中很多晚景凄凉的老人都是独身，尤其令“单身族”中国读者心有戚戚焉。

值得注意的是，《不让生育的社会》虽然写的是日本社会的“丧偶式育儿”，但作者通过对女性的大量访谈，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当一个社会长期将育儿责任加给母亲时，自然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不生或少生，老龄化程度也就随之加剧。

对老龄化社会不用太悲情

与上述著作相比，《后人口转变》的篇幅比较简短。这本书出版时，“二孩”政策还未完全放开，写作的时代背景多少显得有点“陈旧”，但其中的很多观点并没有过时，而且不管是针对少子化还是老龄化问题，作者任远始终理性而克制。

曾经，国内人口学家为是否要全面放开“二孩”政策展开激辩。有学者担忧一旦全面放开，人口出生率将会猛增。而任远在2014年就发表文章说：“二孩政策乃至全面放开生育，对生育水平提高的影响有限。”

“全面三孩”政策公布后，他进一步明确指出，当前已经可以在生育政策上“全面放开、自主生育”。“因为行政性的生育数量管制对生育率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更主要是社会经济发展和市场力量在改变家庭的生育意愿和生育行为。即使生育政策开始松动或者调整，人口的低生育水平也很难发生反转和显著提高。”

面对人口将会出现负增长的趋势，任远认为这是重要的变动，但没必要将其作为危机和悲情来渲染，不能把人口政策作为应对国家发展的“唯一政策工具”，也不能作为“最核心的政策工具”。要看到，1980年代以来是改革开放，而非人口控制推动了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希望通过人口政策来推动国家未来发展也不是根本性的出路”。

他举例说，上世纪6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新中国成立后的婴儿潮人口长大，在人口年龄结构数据上表现出劳动适龄人口增长。但当时国家经济发展落后，满足不了那么多人的就业需求，这种“人口红利”没有转化为经济增长的动力。

“我们往往将经济发展的成绩或失败归结于人口，认为贫穷或者失业率很高，都是由于人口过多，又将人口数量下降、老龄化视作对经济发展的威胁。过分夸大人口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就会陷入‘人口决定论’的错误。”任远认为，人口问题并不一定都是负面的，只有当经济发展方式和制度安排不能适应未来的人口变动和结构转变，人口红利减弱才会表现出不利影响。

（ 视觉中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