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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朝不保夕的年代,这两位女科学家曾经崎路同行

第一财经 2021-11-16 15:30:01

作者:朱洁树    责编:李刚

剧终的灯光亮起,两位女主演牵手跳起了一支华尔兹,后方屏风上,缓缓打出一行字:献给崎路同行的你。

剧终的灯光亮起,两位女主演牵手跳起了一支华尔兹,后方屏风上,缓缓打出一行字:献给崎路同行的你。

《春逝》是话剧九人剧团的原创作品,讲述了民国时期的上海,女物理学家顾静薇、瞿健雄在科研朝不保夕的乱世穷途中相识、相知、相互扶持到最终离别的故事。(其原型为物理学家顾静徽、吴健雄。)

话剧九人剧团诞生于十年前的北大校园,2014年开始走出校园,以多部关注社会议题的剧目奠定了自身风格:探讨媒体人使命的《西风长歌》、医患关系题材的《柳叶枯刀》、女性成长题材的《落梅风》。2019年开始,剧团启动了“民国宇宙系列”,《四张机》《春逝》《双枰记》,分别在豆瓣得到了8.6、8.7、9.0的高分,也收获了一批忠实的观众。

让主创朱虹璇感到意外的是,《春逝》吸引了一大批理工科女性观众,有中科院退休的女研究员结伴来观剧,也有物理系女生在豆瓣页面写下长长的留言。居里夫人、顾静徽、吴健雄……早年的女性科学家曾在夜空中孤独闪耀,彼此守望,而今,这些名字依然是当代理工科女性前进的动力和灯塔。此外,在艰难旅途当中的惺惺相惜和互相成就,对于科学、理想的坚持与传递,更是超越了性别的议题。

2020年,《春逝》首演时恰逢疫情,因此选择了在B站直播,今年,该剧经过打磨完善,相继在北京大麦·超剧场、国家大剧院以及乌镇戏剧节演出,11月底,它又将来到上海——这个故事发生的地方。

“那是战争时期,她们做着一个又小众又冷门还没有钱赚的事业,而且,整个物理所只有两名女性……所有的人都是西装,只有两个旗袍。这个画面,它太吸引我了。”朱虹璇在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提到了创作民国物理双姝故事的初衷、对于观众批评的关注和回应,以及,作为戏剧人在疫情期间的探索与收获。

谈民国宇宙和《春逝》:都是西装,只有两个旗袍

第一财经:《四张机》《春逝》《双枰记》,这三部戏被称为民国宇宙系列。你是怎么选到这几个故事的?

朱虹璇: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构建一个宇宙,这是非常偶然的。本来写完《四张机》,我们下一部想要写科幻戏。

本来写的是三个物理学家到了火星,但是我的科幻剧本写得太烂了,然后就写了《对称性破缺》。《对称性破缺》是关于一个物理学家横跨80年的比较史诗的戏,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是瞿健雄的后半生。那个戏排了三天,然后当时北京疫情特别严重,就叫停了。

《春逝》是《对称性破缺》的人物小传改编的。当时为了给演员讲戏,我写了一个人物小传。然后演员说,这个故事很动人,就是顾静薇和瞿健雄的故事。我们说,要不把它排成一个戏好了。

《双枰记》确实是有意为之,在《四张机》的基础上做的,是那批知识分子20年以后的故事。前两部是偶然的,到第三部出来的时候,我们才敢说,我们有民国宇宙。

第一财经:写剧本的时候,你会事先做很多资料收集工作吗?还是就借一个故事、一个人物特质进行发挥?

朱虹璇:每部戏不一样。比如说《四张机》,因为这几个角色的原型都很出名,胡适、辜鸿铭,他们太出名了,虽然只是参考了一部分原型,但还是尽可能要贴合事实,所以会看很多资料。而且一个角色可能有三四个原型,所以会看大量不同人的资料。

《春逝》就很不一样。《春逝》是有原型,但是资料只有两行字:著名物理学家吴健雄女士在出国之前曾经在中央研究院物理所工作过一年,她的指导老师是顾静徽。全部的资料就这么多。她俩是怎么认识的?在物理所有怎样的日常生活?她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有没有闹过矛盾?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就可以靠虚构了,我觉得还是写得很自由的。

第一财经:在那个时代,作为女性科学家会遇到很多问题,在剧里也会有展现吗?

朱虹璇:对,你会看到。而且有很多问题,我们现在也是一样存在的。我相信你的行业里面,你也能感觉到性别给你带来的困境。

但是做科研又是双重的困境。一方面有性别的问题,另一方面,当时是战争时期,理论物理很冷门,没有经费,也没有人知道你是在干什么。她们做着一个又小众又冷门还没有钱赚的事业,而且,整个物理所只有两名女性。这就有一个很大的想象空间,是一个非常有画面感的故事。你想,所有的人都是西装,只有两个旗袍。这个画面,它太吸引我了。

谈观众和戏剧打磨:我们尤其关注差评

第一财经:《春逝》有很多理工科女性观众,这是你期待中的吗?

朱虹璇:这是意料之外的。我们以前做《四张机》的时候,因为《四张机》比较文人气,我感觉观众可能更多是高校学生、知识分子。但《春逝》的观众很不一样。

《春逝》是2020年9月在天桥艺术中心首演的,观众里有那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她们曾经在中科院做科研人员,几个人结伴前来。我后来发现还有中学生、大学生,确实是姑娘比较多,所以我觉得会来看《春逝》的男性都非常优秀。还有很多合家欢的观众,比如母女、祖孙三代或者一家三口,这也和我们其他几部戏不太一样。

第一财经:一部戏演出之后,你也会稍许关注一下观众的反响是吗?

朱虹璇:我们不是稍许关注,我们是十分关注,我们尤其关注差评。我跟主创团队会收藏观众的差评,我现在手机收藏夹里全是差评。因为好评的共性比较强,但是差评总是很不一样,千奇百怪。你能从差评当中看出很多,怎么去优化剧,从剧本到舞台呈现,还有表演,各方面的灵感。差评还是很有建设性的,所以我们都很爱看差评。

第一财经:《春逝》这部戏从去年到现在,有什么比较重要的改变?

朱虹璇:有很多。我们去年首演的时候,疫情很严重,所以我们打算线下演出加线上直播,但最后其实是以直播为主。因为当时好像有限制,上座率不能超过30%。我们就说以直播放映为主,所以做了一个线上版。当时我们很担心,观众会不会接了个电话、收了个外卖,或者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把屏幕关掉了。因为这跟剧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观众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转移的。所以我们没敢做太长,只做了一个60分钟的版本,彩排的时候,觉得还是有一些戏份张力不够,最后一个礼拜又加了一场10分钟的戏,最后首演时是70分钟。

今年3月,我们做成了90分钟的版本。去年演完之后,虽然整体评价还可以,但很多观众指出,两个女主之间的情感过渡太快,谁会不会有脸谱化的部分,丁奚林在里面戏份太少、像个工具人……有很多的意见。我们都整理了,重新做了剧本的调整,表演上也大概磨了半年。

再往后,陆陆续续一直在改。比如说,前不久有观众说,丁奚林写的戏中戏他们觉得非常巧妙,但是到结尾的时候没有交代它的结局,没有形成一个闭环,觉得是一个遗憾。我们觉得很有道理,把这个结尾给改了一点。又有人说顾静薇和瞿健雄学术讨论的戏份不够,有些理工科观众觉得对科研人员的描摹不够深入,我们又加了一场科研的戏。这轮你看到的,也会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谈疫情和直播:线上版本总是不完美

第一财经:2019年底,你正式成为一个全职戏剧人,然后就遇到了疫情。当时你的心态如何?

朱虹璇:我是11月底辞职的,然后1月份暴发了疫情。中间只有一个月。我们刚把第二年的巡演计划排好,跟各个城市的剧场谈好,还没来得及正式落地排练,疫情就暴发了。所以是我们还不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而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但我还是觉得放不下创作这件事,疫情期间写了很多剧本,《春逝》《双枰记》,还有我们现在几个在排的戏,都是在那个时候写的,那是一个创作的好时间。

第一财经:因为疫情,《春逝》的演出做了线上直播,这个经历对你来说是怎样的?

朱虹璇:我觉得,不管是直播还是录播,都会有几个问题是很难避免的。

第一个,是艺术家最在意的问题,就是没有现场感。通常大家会觉得,一部戏他之所以能成为一部戏,必须要有观众坐在底下,必须是场下坐了许多你不认识的观众,大家一起才能完成这样一场艺术形式的碰撞。

因为表演,尤其是走心的演员,需要在台上感受到场子里流动的空气。台下观众叹一声气,掏纸巾擦眼泪的声音,鼓掌或者哄堂大笑,都会对台上的表演有刺激。我觉得这是现场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我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春逝》里有一场戏,瞿健雄要去做粒子物理,然后顾静薇劝她,她俩争执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当时我们在排练,底下坐的都是我们自己的幕后人员。排到一半,演顾静薇的女演员她忍不住了,她就泪流满面了。

演瞿健雄的演员看到顾静薇的反应,立刻就红了眼眶。这是相互刺激的,她也控制不住。她们的戏没有停下来,就这样对视着,任由眼泪一直流,一个人很执着,一个人很很脆弱。我们坐在地上的幕后人员,气都不敢喘一下,那种时候,哪怕那种东西叫做沉默,它也是一种交流。等她俩走完了那一段情绪,其中一个人扭过头去擦了一把泪,接下来说后面的台词,这个戏一点都没有断。我们下面的人直到演员坐下来,才敢喘一口气,其实我们自己也都哭得不成样子了。我们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让他们受到干扰,但是这个场子里流动的气氛是很重要的,这是线上很难弥补的。

第二个问题叫做预算。因为但凡是质量好一点的线上版本,至少是五六个机位起,可能还要上摇臂,甚至还要上台去拍,因为你要捕捉一些细节。如果要把这个东西做好,有很多东西要做,非常烧钱。

我们《春逝》去年做直播花了十几万元,最后是赔本的。今年我们做《双枰记》的线上放映版本。这会产生另一个问题,拍摄时间长。因为你用一天机器要付一天的钱,你不能每天拍两小时,肯定演员就得从早拍到晚。我们今年拍《双枰记》的放映版本其实效果不是很好,我能明显感觉到,有的演员已经累了。所以线上版会有各种不完美的地方。以后我们会比较慎重考虑。

第一财经:《春逝》开始巡演了是吗?听说很快会到上海。

朱虹璇:《春逝》11月底就会到上海。这个故事发生在上海,所以其实剧中有一些上海话。我跟演员开玩笑说,到时候我们少说几句上海话。演员里没有一个是南方人,全是北方人。真的到人家家门口去说上海话,我们压力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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