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海峰：一季度“开门稳” 政策长期蓄能必须跟上｜首席对策

2022年一季度中国GDP增速4.8％，尤其3月主要经济指标出现增减分化，显示稳增长结构性问题依然突出。在内外部环境更趋复杂严峻的情况下，稳增长政策有待蓄力。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易纲在21日表示，中国货币政策的首要目标是稳价格和稳就业。稳价格既离不开货币政策的支持，也离不开实体经济的稳定。人民银行始终保持货币供应量和社会融资规模增速同名义经济增速基本匹配，市场利率保持在合理区间。而财政政策也将继续在今年发挥压舱石的作用，虽然部分地方政府因为抗疫有加大财政支出的可能，但专项债加上中央对地方的转移支付，也将确保地方相关基础设施投资项目落地。业内认为，随着宏观政策持续发力，今年二季度中国经济有望企稳回升。

稳增长结构性问题如何进一步改善？为何流动性充足，实体端却感受不到？如何引导房地产市场的良性循环和健康发展？内外压力交织，今年货币政策空间还有多少？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创2021年10月13日来新低，人民币兑美元已经进入贬值区间？一季度突发事件增多，5.5%全年目标是否有保障？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国泰君安首席经济学家何海峰。

何海峰的主要观点：

稳增长既要考虑区间合理又要结构优化

地方债加中央转移支付 地方有能力保证基建项目落地

资金流动在金融体系较充足 传导困难在于用贷主体需求下降

房地产市场可从四个方面发力 二季度大概率企稳

房地产去杠杆成效明显 要坚持“房住不炒”和因城施策

货币政策应坚持以我为主 可采取结构性政策安排

汇率要看经济基本面 中国经济预期仍排在前列

5.5%全年目标有保障 疫情过后消费会迎来反弹

稳增长既要考虑区间合理又要结构优化

第一财经：首先我们看到一季度的数据公布出来，分项数据有高有低，反映出了稳增长的结构性问题依然突出，在您看来，这方面如何进一步改善？

何海峰：我的理解稳增长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在内外部各种形势不确定因素下，应该从两个角度理解：一个是保障保证的基本增长的问题，另外一个是要蓄能拉动增长的问题。如果从保障保证这个角度上来讲，我觉得投资还是比较关键的，要是从长期来说拉动还是要靠内需和外需。内需中消费就更加重要，因此这就涉及到一个结构的调整，实际上也是符合高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的这样的一个要求。

因为高质量的发展本身要求经济的一定的可持续的速度增长，比方说我们的潜在增长速度是5.5%，那么我们分解到不同的季度，但要考虑一个基本可以接受的区间，也就是让经济运行在合理的区间，但是它中长期的更可持续的增长就要回到了它的结构优化上的问题。这个结构既包括我们产业结构的调整，也包括更具体的比方说投资结构等等这样的一些调整。

地方债加中央转移支付 地方有能力保证基建项目落地

第一财经：一个比较有亮点的就是基建投资的数据确实不错，我们都知道是地方债提前发放的效果，基建投资的未来可持续性如何？因为我们都知道地方政府的土地出让金现在减少，再加上很多地方现在抗疫，支出的财政也比较多，这会不会掣肘未来他们的基金投资？

何海峰：基建投资基础设施的投资很重要，当然了投资的资金来源是首先不能回避的这样一个问题。因为在民间投资意愿下降这种情况下，由政府来率先启动安排一些合适的、合理的大项目，这个是比较重要的。首先按照今年的财政的安排，中央加大了对地方的转移支付，大概是9.8万亿总额，增长是很高。同时还有一些新增的专项债，新增了3.65万亿，再加上去年已经发行的，转到今年来使用的，所以从这两个角度就是专项债加上中央对地方的转移支付，我觉得从地方的财力上来保证相关项目落地的配套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个事情也不能过于的轻松，因为在疫情内外交织影响下，地方政府还承担了其他很多的事情。本身地方政府的运行，比方说三保问题也是一些最基础的。但是总的来说我觉得基础设施、就是基建投资，它的资金的保障应该是不用太担心的。

资金流动在金融体系较充足

传导困难在于用贷主体需求下降

第一财经：您之前提到流动性现在没有问题，但是为什么我们在实体端感受不明显？货币政策怎么来才能更有效来运用？

何海峰：流动性的问题确实是一个不容回避的现实的问题，同时它也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我们谈流动性不成问题，主要是基于金融体系。那么流动性在金融体系里边是比较充足的，甚至充沛的。我们从价格上看，银行间的同业拆借加权平均利率、质押回购的加权平均利率都在2.07%附近，然后日成交额也创了新高，都是很大，但是问题就在于它为什么传不到实体经济当中去。

传不到实体经济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我们过去也包括现在主要还是依靠银行信贷的这样的一个渠道，而银行信贷除了我们要强调货币信贷政策的结构性的工具之外，更多还要看用贷的主体。用贷的主体，有企业，有居民，我们看到房地产的开发投资下降，看到居民的消费下降，所以在这些需求端可能对资金有一些顾虑，有一些意愿的降低。所以我们就看到了一方面资金在金融体系很充沛，另外一方面整个的企业端和投资端可能会有一些结构性的不均衡。

房地产市场可从四个方面发力 二季度大概率企稳

房地产去杠杆成效明显 要坚持房住不炒和因城施策

第一财经：一季度整体的房地产数据，无论是从投资还是销售来看，都在低位运行。接下来如何引导房地产市场的良性循环和健康发展？最近有业内人士认为，因为疫情对于地产行业的冲击，建议把去杠杆的周期延长，您怎么来看？

何海峰：一季度房地产开发投资只增长了0.7%，而且它的销售额、销售面积分别下降了14%和23%，特别是销售额的下降，第一次低于了销售面积的下降，这些都是近十几年来很少见到的情况。房地产的不景气可能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我们开发的问题；另外一方面确实是在疫情之下，大家的消费意愿、消费行为都会发生一些阶段性的改变。所以就房地产行业来说，我们根据目前的数字预测，大多数业内都认为二季度可能会企稳。

下一步我觉得可能还是要从四个方面来着力：第一个是一定要守住“房住不炒”的底线，因为房地产的政策它不光是个经济政策，它还是一个社会政策，它有很大的外部性，不光考虑经济成本，经济效益，还要考虑社会成本；第二个就是因城施策，目前我们看到一些城市已经在降低首付比例，降低贷款利率，甚至一些房套的认定上已经做了一些边际调整：第三个，租购并举还是要发挥长租房；最后一个就是保障性方面的政策还是要兜底，共有产权住房、保障性租赁住房等等，这些都是要建设。

刚才也提到了房地产去杠杆的问题，中国从进入“十三五”的时候，杠杆率是比较高的。这几年一直在坚持去宏观的杠杆率，目前也包括金融行业已经取得比较好的成效，其中对房地产有一个“三线四档”的要求。我觉得这个政策还是坚持两条，一个是“房住不炒”这个大的原则，另外一个是一定要因城施策。对热点的有炒作迹象的，而且房价偏离了经济的基本面，偏离了居民收入增长基本面的，那么还是要加强调控加强指导。但是对于中西部，对于三四线的城市，我们可能要另外做综合的考虑，既要保障保证最基本的需求，刚性需求改善需求，同时也要引导它的其他更进一步的需求。

货币政策应坚持以我为主 可采取结构性政策安排

第一财经：结合现在海外的情况，再结合我们内需的这些压力，您觉得今年整体的货币政策宽松的空间还大吗？

何海峰：货币政策也包括汇率的相关的政策，作为一个开放的大国经济来说，应该坚持以我为主的这样一个原则。当然了我们看到外部已经发生了一些政策的分化，特别是以美联储为代表的可能会迅速加息，并且要加快实行缩表的政策，但是我还是要具体分析。

比方说在2018年的这个时候，由于国内的经济下行，由于中美贸易摩擦，美联储四次加息并且缩表，中国也采取了相应的三次调低的利率，实际上政策步调并不完全一致。这一次再加上疫情其他的外部的因素，中国货币政策更得坚持自己的基调，就是稳健，然后有一定的宽松。但是宽松的事情也是一个灵活选择和相机抉择的这个事情。比方说，如果现在刚才我们谈到的在居民的消费，在房地产开发投资，甚至一些其他的领域，如果出现了一些新的需求，或者是我们要培育引导一些新需求的话，我们要采取结构性的一些政策的安排。

汇率要看经济基本面 中国经济预期仍排在前列

第一财经：离岸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已经跌破了6.46，这个是从去年10月份以来一个新低，这次和去年10月份的相比有什么不一样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人民币已经进入了贬值区间？

何海峰：这个也不能这样说，因为从来我们作为官方是不承认有一个关口，要守某一个数字的。当然了这个数字可能会有它一些市场上的心理上的预期。这次和去年10月相比有两大不同的因素，可以说有三个：当然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是一方面，两个新增的不同，一个就是奥密克戎在国内的传播；俄乌冲突对主要金融市场、对投资、对实体经济的影响都很大。

当然了说人民币的汇率我们觉得还是要看它的基本面，主要是看中国经济的基本面以及我们的贸易这方面。从中国经济的增长，最新的IMF、世行的尽管已经调低了亚洲，也包括对中国经济的展望，但是从对主要经济体的预期来说，中国还是保持在前列，这是第一。

第二，尽管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一季度来看，我们的外贸进出口还是保持了两位数以上的增长，特别是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还是很看好，这个是代表了对实体经济也对基本面对外贸的这样的看法。但是汇率的变化我们也确实要重视，因为人民币要保持合理均衡的水平上，允许它有浮动，浮动的空间也可以大一些。但是这个是要和我们经济的稳定增长，保持一定的弹性结合起来。

5.5%全年目标有保障 疫情过后消费会迎来反弹

第一财经：我们再看全年的增长。因为我们都知道之前我们定5.5%的目标时，还没有出现地缘政治的风险，也没有出现现在大范围疫情的反弹，但是确实这两条因素从国内国外都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有人建议5.5%的数值需不需要调一下，您怎么来看这个问题？您觉得下半年还有没有什么增长的亮点吗？

何海峰：这个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同时也正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取得这样一个成绩，我个人认为5.5%就全年来说还是有保障的。我们可以从相关的结构上去考虑一下。外需、外贸的增长10.7%超过了10%，尽管不如去年一度曾经到了20%这样高，但是两位数的增长还是可以预期的。随着疫情的控制，国外的更多的需求，因为有一些需求是只能从中国来的，所以还是不用过多担心的。

投资我们看到基建有亮点，制造业实际上也是在加快，特别是其中的高技术制造这些，制造业投资也在复苏，相信从三季度就会走出比较好的曲线来。然后房地产我们刚才已经谈的比较多了，它有供需两端的问题要解决。

剩下的一个因素就是消费，消费实际上居民的是有消费实力的，因为看他的存款的增长，特别是可支配收入的增长，去年这些都是有保障的。那么在疫情最大的不确定性消除之后，我们把餐饮、物流、文化等等这些马上就会放开，相信消居民的消费也会跟上。所以从这几个因素来考虑，5.5%我觉得还是有保障的。

下半年我觉得增长的亮点当然也是一个热点的话题就是房地产，房地产因城施策，也包括相关的具体政策的调整，我觉得是值得期待，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就是我们在消费这方面，除了我们看到央行创设的一些结构性的工具，普惠养老的、支农支小的之外，居民在疫情结束之后，消费会有大的反弹。比方说我们看到东北吉林疫情清零之后，已经对景点的消费、餐饮的消费已经做出了一些非常吸引人、有鼓励的因素，当然目前在疫情之下我们还是要谨慎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