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疫逃逸能力更强的奥密克戎BA.5来袭，如何避免大规模本土传播？

伴随奥密克戎变异株BA.5.2突破本土疫情防线，在西安、北京两个人口超千万的大城市先后引起聚集性疫情，这一传播速度更快、突破感染能力更强、致病性未明的新冠奥密克戎新亚种是否会引起大规模本土传播成为社会关切。

有实验室研究显示，与奥密克戎早前分支（BA.1、BA.2）相比，被称为“姊妹亚变种”的奥密克戎BA.4和BA.5均携带L452R等多个突变点，病毒免疫逃逸能力更强，疫苗产生的抗体对阻挡BA.4和BA.5入侵效果较差。哈佛医学院贝斯以色列女执事医疗中心（BIDMC）近日发表研究称，即使在感染和疫苗接种后，引发针对BA.4和BA.5亚型的中和抗体，只及针对BA.1和BA.2的三分之一。

早在西安、北京出现BA.5.2分支引起的本土疫情之前，今年四五月份，BA.4和BA.5就先后从境外输入中国，但没有造成本土规模性感染。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截至6月22日，BA.4和BA.5分别在58个和62个国家出现过。随着BA.4/5全球范围持续扩散蔓延，中国“外防输入”的压力正在加大。

那么，伴随BA.4和BA.5的加速来袭，国内疫情是否会在今夏出现反弹？基于奥密克戎新亚种的传播特征，国内疫情防控如何做到更精准、有效？面对免疫逃逸能力更强的病毒，接种疫苗还有效吗？

“BA.5或不会引起大规模本土传播”

传播能力更强，传播速度更快的奥密克戎新亚型变异株BA.4/5，正引发今夏全球范围内出现新一轮新冠大流行的担忧。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7月6日在日内瓦举行的记者会上表示，过去两周，全球报告的新冠病例增加了近 30%；上周，世卫组织六个次区域中有四个出现病例增加。其中，在欧美，奥密克戎亚谱系BA.4和BA.5正在引起新一波疫情。

奥密克戎BA.4/5分别于今年1月和2月在南非被首次监测到。今年5月，这两种奥密克戎新亚型变异株被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列为“监测中的关切变异株进化分支”。

当前，在欧美多国，BA.4/5取代BA.2的势头正甚。其中，在南非、美国、葡萄牙、英国、以色列等国，BA.4/5已成为当地主要流行毒株。而在亚洲地区，近月来，中国香港和澳门地区，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多国，BA.4和BA.5感染比例也正在增加。

6月中下旬，澳门暴发了由BA.5.1引起的规模性疫情。根据澳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应变协调中心通报，截至7月6日，澳门本轮疫情确诊病例达550例。

在香港，今年4月，奥密克戎BA.5在当地首次“着陆”。7月3日，香港卫生署卫生防护中心传染病处首席医生欧家荣通报称，截至目前，奥密克戎BA.4和BA.5引起本地个案共102宗，其中， BA.4.1有1宗，其余均为BA.5或相关亚系病毒株，包括BA.5、BA.5.1及BA.5.2等。“基因排序不相似，表示社区个案来自多个源头。”

7月6日，中国台湾通报了首例由BA.5引起的本地病例，系美国抵台病例传染家人所致。

而中国内地，近日也发现了奥密克戎BA.5分支引起的本土聚集性疫情。7月5日，西安疫情检测出传播性更强的奥密克戎BA.5.2分支后，当地紧急采取7日临时管控措施；6日，北京再次通报了三例奥密克戎BA.5分支引起的本土病例。

“目前BA.5在全球范围内已经取代BA.2成为最具优势的毒株。”深圳第三人民医院院长卢洪洲告诉第一财经。

病毒学专家常荣山对第一财经提出隐忧，相较于奥密克戎早前的进化分支（BA.1、BA.2），新亚型变异株由境外输入中国的速度正在加快。“中国内地和境外其他国家、地区出现奥密克戎新变异株的时间越来越同频，随着奥密克戎BA.4/5在东南亚多国加速蔓延，中国口岸城市出现输入性病例的风险依然很大，盛夏的两个月，国内疫情因此将走高。”

但由于病毒自身特征和中国采样“动态清零”的策略，卢洪洲和香港大学生物医学学院教授、病毒学专家金冬雁对第一财经表示，奥密克戎BA.4/5虽对中国内地“外防输入”形成压力，但或不会引起本土规模性疫情。

金冬雁称，从较长周期来看，奥密克戎BA.4/5美国和欧洲多国实际流行速度并不比奥密克戎BA.2要快。换言之，BA.4/5经历了数月才在美国取得优势地位，而在欧洲多国仍处于博弈阶段。

卢洪洲进一步表示，病毒变异是其固有的规律，只要在某个地区存在病毒的长期复制和流行，就存在变异的可能，“并且从致病率来看，虽然BA.5在人类肺组织细胞的感染效率比BA.2更高，且在动物模型中的致病性比BA.2高，但相比于德尔塔毒株仍然较为温和。故此，面对病毒变异，无需过度恐慌。”

“外防输入”需要更精准、高效

奥密克戎BA.4/5在全球快速流行的背后，是其拥有更强的传播速度和免疫逃逸能力。多名受访专家表示，这也意味着中国需要采取更高效更精准的防控措施。

一份来自南非的预印本最新研究表明，BA.4/5比BA.2更具传播力，它的R0值可能达到BA.2的1.4倍，即18.6。这一数值已与麻疹的传染力相当，而麻疹是迄今为止最具传染力的病毒性疾病。

保守估计，奥密克戎亚型变异株BA.5的传播力也超过今年年初在全球范围内引发新冠病例激增的奥密克戎BA.2。“BA.5有超强传播力，与先前流行的BA.1、BA.2的R0值（传染病的基本繁殖数）约8至12相比，BA.5的R0值超过12，至少可以1传12。” 台湾中国医药大学附设医院感染管制中心副院长黄高彬7日公开表示。

谭德塞在上述记者会上称，“许多因素使挑战变得更加复杂”。他举例称，虽然在预防严重疾病和死亡方面，疫苗仍然非常有效，但随着病毒的发展，疫苗保护性确实减弱了。

金冬雁认为，虽然BA.4/5较BA.2更容易感染此前染疾群体，但具有混合免疫能力（既接种了疫苗，同时又感染过新冠）的人群对BA.5的免疫水平也相对高于只接种疫苗的人群，尤其是部分群体疫苗接种的时间已相对久远。在中国内地，由于对新冠病毒长期采取严格的控制措施，拥有自然免疫能力的人群较少。

“从这一点看，撇开BA.4/5的免疫逃逸能力不谈，中国内地大部分人群也属于‘普遍易感者’。” 金冬雁称。但同时，金冬雁也称，由于只接种疫苗所产生的抗体对BA.5的中和能力高于只被自然感染过的人士，所以，需要进一步提高加强针的覆盖人群。

重重挑战之下，如何更好地实现“外防输入”？

金冬雁认为，抗原检测或将起到重要作用，“当有疫情发生的地区，更多频次的区域核酸筛查效果或并不及核酸筛查与抗原检测相结合。澳门和香港的实践都显示，BA.4/5和奥密克戎早前分支一样，均会产生大量无症状感染者，基于此，通过连续多次的抗原检测，可避免在核酸筛查中人群聚集导致的疫情传播风险。”

常荣山建议，在口岸地区，对来自于BA.4/5病例正处于上升期的地区的阳性案例，可多取样做基因测序，密切监控输入性变异株的进入时间，同时监控更新的变异株BA.2.75。

“流调速度也亟需加快。”卢洪洲补充称，面对传播速度更快的BA.4/5，需要采取更科学、更经济有效的防控手段。比如，通过数字化技术提高流调效率，推广核酸漱口液自测以落实“早发现”，研发、应有具有更好特效性的小分子药物等。

病毒持续进化不应该阻止疫苗的更新

7日凌晨，国际权威学术期刊《新英格兰医学杂志》（ NEJM）在线发表中国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高福院士团队通讯文章。

文章称，作者通过假病毒试验评估了接种3剂灭活疫苗、3剂蛋白亚单位疫苗ZF2001（智飞重组蛋白疫苗）或两剂灭活疫苗和1剂ZF2001加强针后，接种者血清针对SARS-CoV-2原始株和奥密克戎各亚型的中和抗体滴度。

研究结果表明，奥密克戎 BA.4/5对上述两种疫苗免疫逃逸能力与mRNA疫苗（BNT162b2）类似。

而此前，国外已有多项研究显示，奥密克戎 BA.4/5 变异株对mRNA疫苗拥有更强的免疫逃逸能力和再感染能力。

根据哈佛大学Beth Israel Deaconess医学中心于当地时间6月22日发表的实验室研究，参与者接种 3 针 mRNA （BNT162b2）疫苗 2 周之后，对 BA.4/5变异株的中和抗体滴度较新冠病毒原始毒株下降了 21 倍。而对于感染过 BA.1、BA.2 突变株的参与者，这一数值为18.7；此外，BA.4和BA.5同样能够逃逸感染BA.1、BA.2所带来的免疫。

也有流行病学专家提示称，由于BA.4/5免疫逃逸能力增加，对于高龄老人等高风险人群，如果确诊康复后再感染，后遗症或更为严重。故此，对于这部分人群，需要继续加强免疫，接种加强针。

高福团队则认为，新变异株的快速出现使得变异株特异性疫苗的研发变得困难，但为现有疫苗制定更好的疫苗接种策略可能有助于提高针对奥密克戎亚型变异株的中和水平。

“然而，为了更好防止当前亚型变异株（尤其是BA.4和BA.5）和未来可能流行的亚型变异株的免疫逃逸，研发更新版疫苗作为加强针仍有必要。”高福团队在该篇通讯文章称。

美国华盛顿州大学流行病学部副教授Trevor Bedford近日也在twitter上表示，虽然奥密克戎变异株仍有可能在未来几个月里发生进一步的演变，但这种演变更大概率是基于BA.4/5，“因此，病毒的持续进化不应该阻止疫苗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