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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新能源,可能多数人马上会想到新能源车。确实,最近几年,中国的新能源车行业发展得实在是太快了,不仅超过了世界的想象,在很大程度上也超过了我们自己的想象。
2013年,中国刚开始全面铺开对新能源汽车补贴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这个行业已经稳稳地做到了全球第一。
这十年的发展可不是纯粹靠政府补贴撑起来的,更惊心动魄的是残酷的市场竞争。经过一轮轮的洗牌,中国涌现出了一系列具有本土特色的新能源汽车,像比亚迪、理想、小鹏、蔚来等。这些新兴的造车企业能够在中高端市场上跟特斯拉平分秋色,甚至略胜一筹,而传统的头部车企,比如宝马、奔驰、奥迪和丰田,在新能源汽车市场上已经被国产企业甩开了一个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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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能源汽车还催生了很多新技术的应用场景。我一个朋友跟我说,他觉得在车上开会比在会议室效率还高。他的比亚迪电动车上有一个非常大的显示屏,感觉就是专门为开会设计的。有一次在二环堵车的时候,他就接进了一个内部的小组工作讨论会,反正堵车也没事儿干,就跟着一起头脑风暴了。可是开着开着,他发现前面堵得没那么厉害了,车速便提起来。结果,他的语速也跟着车速提起来了,而且越说越快,越说越着急。一起开会的小年轻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以为老板不开心了,这一急,五分钟就把方案给提出来了。
我的朋友告诉我,这个方案还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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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你认为新能源行业最大的故事是新能源车,那你就错了。新能源车是整个新能源行业浮在水面上的部分。我们要意识到,水面下没有露出的部分或许要大得多。
我们或许都低估了新能源。
让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是一个企业家朋友。有一次喝茶的时候,他告诉我,去年做的最划算的一笔投资不是上新设备,也不是收购其他的工厂,而是自建了一套光伏发电。他跟我讲,就这一套光伏发电给他省下来的电费,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就能回本。
好巧不巧,上个月我正好去包头做了个调研。当地企业家跟我说,过去包头最大的行业是钢铁,建国后就开始建设,最大的企业是包钢,当年包钢是集全国之力建起来的,经过几十年的奋斗,包头的钢铁行业产值已经达到千亿规模。但是,最近几年,包头变化最大的是来了几家搞新能源材料的,多晶硅、单晶硅、电池、组件,一个庞大的行业从无到有,齐刷刷地成长了起来。屈指算来,光伏行业大举进入包头,也就大概三年左右的时间,居然把这个行业的产值也给搞到了千亿规模。
我看到的几家光伏企业,都是去年年初到包头,上半年开工,下半年就投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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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研究新能源的,那些技术细节和行业潜规则我还没有搞得一清二楚。讲这两个例子,不是为了讲解新能源行业里到底哪家企业做得最好,只是想告诉大家,我是怎么关注到这个问题的。
为什么这件事情很重要呢?因为我一直在想,中国经济未来的主导产业可能是啥。
我们可以把行业按照两个维度,分到四个象限中。一个维度是规模,另一个维度是速度。于是,我们就能找到四种不同特性的行业。
第一种,规模大,发展速度快,这就是主导行业。它们会有很强的拉动作用,带动上下游,甚至整个中国经济,发展得更快,走出一条新路。
第二种,规模大,但发展速度慢,这就是基础行业。它们是国民经济的基石,不可动摇,但也不必追求过快的发展。
第三种,规模小,但发展速度快,这就是所谓的风口行业。它们是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最喜欢去追的行业,踩点踩准了,很快就能大赚一把,但很难做成国民级的大企业。
第四种,规模小,发展速度慢,这是“占座”行业。英文叫niche,有一种音译是“利基”,也就是像庙里供菩萨的神龛一样,一个神龛里只能坐一个菩萨。这些行业看似小,但都是一个个生态位,缺了它们,经济的生态系统也无法良性运转。
基础行业、风口行业和“占座”行业常有,只有主导行业很难找。20世纪90年代,中国实行住房体制改革,于是,出现了房地产行业。再往后,顺应互联网革命,中国涌现出一批互联网大厂。房地产和互联网,就是支撑了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主导产业。但是,我们也看得很清楚,房地产和互联网都过了鼎盛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快速增长。
问题来了,中国经济有没有可能再出现新的主导产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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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先猜测一下。新能源行业,可能就是一个潜在的候选者。新能源行业发展速度快,这自不必说了,我再来给你简单算算,这个行业可能有多大规模。这样,我们就能知道,新能源究竟是个什么量级的行业。
我们来看看和新能源联系最紧密的几个行业。先说说汽车行业。2022年,中国汽车制造业的营业收入接近9.3万亿。按照现在的趋势,5年左右新能源车市场占有率能有一半,而到时候汽车的营业收入再增加一部分的话,每年光新能源汽车的销售额就要有5万亿左右。
再来看看发电。它和新能源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密。2022年,中国企业500强中排名第一的是国家电网,全年营业收入3.3万亿。从结构来看,全国耗电量中60%是工业用电,如果以后工业用电能够有一半用新能源的话,那也是1万亿的量级。
这样简单地一算,新能源行业最大的两个部分也就是每年6万亿左右的量级,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大家别忘了,这些都是销售额,都没有考虑对应的投资。我们要花钱升级设备,做研发投资,还要花钱建立上下游,拓展供应链。从道理上,这些支出要大大超过每年的销售额才是合理的。
远的不说,咱们就看跟发电直接相关的光伏行业,2022年的总产值就达到了1.4万亿,比新能源发电带来的销售额要多得多。除了光伏,还有储能设备,还有更适合新能源发电的配送系统,还有上下游原材料的保供,更别说要花费的研发费用了。
所以,我的基本判断是:很可能用不了多久,新能源行业就是一个每年10万亿的生意。
所以,这个行业的影响力将超越其行业本身,就像当年我们忽然意识到要关注汽车、石油、房地产和互联网一样,我们需要更多地从宏观的角度关注新能源,才能找到新的大趋势。
(何帆为上海交通大学中国发展研究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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