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朱啸虎以及进击的阿里

（本文作者黄丽媛，前洪泰基金执行董事，资深一级市场从业者）

 

龚自珍是清朝的文学家，因为小时候读他的诗《己亥杂诗》知道了“万马齐喑”这个词，印象极为深刻。觉得“喑”字，造字甚为巧妙，“口”和“音”都在，但合在一起却表示沉默，没有声音的意思。所有的马都不发出声音，极致地安静。

这个词语用来形容近来的投资圈，想来也颇为熨帖。

连资本圈的“寒冬四杰”都学会了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夏虫也为我沉默。（再背下去，徐志摩要生气了）

前几天，这个沉默被打破了。久违的热闹，来自于腾讯《潜望》对于著名投资人朱啸虎的采访，采访的主要要义是关于AI大模型的投资见解。

该如何形容朱啸虎的采访？

许久未见的投资圈在公开场合讲话，如此鲜活的人了。你见多了大尾巴狼，觉得这哥们确实有点意思。

没错，啸虎很虎。

【啸虎很虎】

采访他的那篇文章里面，他在我们的整个访谈中总共说了16次“PMF”、15次“说实话”、13次“没有意义”、13次“不烧钱”，还有20次“哈哈哈”。

总的来说，宛如沈腾的那张著名的表情包：我不装了，摊牌了。

而整个观点的输出，对大模型的看法，没什么暧昧和模棱两可。

上来就很直接“我们一看就知道，这个肯定没戏“。

“我都不愿意去聊，你知道吗？这没有意义——这些公司，要场景没场景，要数据没数据，你说它有什么价值？而且一上来估值这么贵。”

“AI四小龙”（云从科技、商汤科技、依图科技和旷视科技）投资人赚钱的没几个，对吧？回到大模型，结果可能还不如“四小龙”。“四小龙”早年还是有些黄金时代的，一开始收入上去算挺快。大模型你有啥收入啊？

我信仰AGI，但我信仰应用啊，我信仰能马上商业化的。

他是坚定的市场派，认为应用比较重要。他也在其他的采访中，多次强调，很多创业者都是拿着“锤子找钉子”是伪需求。而这与支持杨植麟的技术派似乎形成了某种理念上的冲突，甚至有一些网友大骂朱啸虎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胡说八道。

business is business，话分两面说。

如果你是LP，如果听到朱总的输出一定会特别欣慰，总比拿着LP的钱去做人情的好，撒了一波钱，一分收不回来，LP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如果你是项目，那么拿着朱总的钱，不是好拿的。他对于结果导向非常简单，直接，粗暴。他是非常生猛的市场派，能赚钱或者能看到赚钱的苗头才是更为关键的。包括我回看了他以往的访谈，他也多次强调，大概一个公司，他观察半年就知道有没有赚钱的希望了。

相比较朱总的”保守出手“，阿里巴巴在这场大模型的战役中，显得尤为激进。

月之暗面，MiniMax，零一万物，百川，智谱都投了。

朱啸虎在采访中，暗指很多大厂投资是典型的FOMO心态。

【阿里激进】

很多人在猜测阿里这么激进地去投资，是因为不想错过下一个历史周期。而且他的生态里面有很多运用的场景。然而，各路投资人朋友在盘点的时候，也会问出一个问题，阿里的投资到底是以什么形式进入的呢？

我跟美国投资人朋友聊天。他说，他问过OpenAI的投资人：微软投资了10B，为啥还要找你们融资300M？他的投资人朋友说，因为微软给的是十年期的代金券，因此，OpenAI就是缺钱的。而这么玩的还不止微软一家。前些日子新闻说，Amazon投资了Anthropic4B，据说是2.7Billion的credit，一分钱现金都没有。去年Inflection融了1.3B，NVIDIA领投的真金白银，然后Inflection再去花1.1B买NVIDIA的卡，NVIDIA相当于原地回报10倍，成本价的卡，买到了零售价的等值股份。

目前阿里占了月之暗面45%的股份。我们也在猜测，阿里投资是不是也用的算力代金券逻辑。阿里投钱给大模型公司，大模型公司又花这笔钱去买服务器。从账面上来说，阿里的钱没有少，一来一回，不仅变成了大模型公司的股东，还账面富贵了不少。

左手倒右手，里外里都是赚的。这一波5个都押中了，阿里赌对了未来。没赌对，一分钱没花。

通常这种给代金券的融资，都是走的可转换债务融资（convertible debt），但是国内的大模型公司，包括moonshot，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于是就融成了priced round。

如果以上推测是真的，在某种意义上，Moonshot和OpenAI都是一个路数。

不管是技术派某种意义上的“孤芳自赏”觉得自己始终牛逼坏了，还是市场派的赚钱才是第一位的。朱啸虎的表达风格，确实在此时犹如一阵仲夏夜里雨后清冽的风，充满草木泥土的芬芳，很直给，不装。我们见惯了大家理性友好地输出，但了无生趣。

【写在最后】

龚自珍晚年写下《病梅馆记》，讲的是江宁的龙蟠里，苏州的邓尉山，杭州的西溪，都出产梅。人们对于梅花的审美是完全一致的样子，于是到处都是按照这种审美标准培育的病态的梅花。似乎，这几年的创业投资圈，也如这病梅一般，百般阻碍它长成舒展的样子，生存的空间变得极为逼仄。

我想如《病梅馆记》的结尾一样呼吁“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希望创投圈能多一点的时间，空间以及帮助，让这个行业能够更加健康地发展。

 

（本文作者黄丽媛，前洪泰基金执行董事，资深一级市场从业者）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