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香港词人岑伟宗和音乐创作者高世章在上海看戏期间,坐在淮海中路一家咖啡店闲聊。岑伟宗突然问,“我们把《审死官》变成音乐剧好不好?”高世章来了兴致,反问他,把清代的故事做成音乐剧会是什么样?两人说笑着,当时并不知如何将西方音乐剧与清代公堂戏融于一体。
十年后,这个仿佛笑谈般的设想,成就了华语音乐剧的新高峰。6月17日至29日,顶着“中国音乐剧之光”的原创粤语音乐剧《大状王》巡演到内地,在上海文化广场连演12场。
早在巡演之前,《大状王》就已火爆圈内。该剧2022年在香港首演,次年在第31届香港舞台剧奖颁奖典礼上一举拿下十个奖项。从那时起,不少内地戏剧爱好者专程“打飞的”去香港看戏。
当《大状王》来到上海,戏迷闻风而动,不仅12场门票售罄,社交网络处处都能找到关于这部剧的讨论,成了全城热剧。
“下次想在上海看《大状王》,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在《大状王》的首演发布会上,上海文化广场剧院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费元洪直言,这部音乐剧成本之大,仅装台与合成就需要八天,其复杂度跟《剧院魅影》不相上下。30年前,内地观众从《雪狼湖》开启对粤语音乐剧的认知,30年后,另一部舞台爆款《大状王》让粤语音乐剧再度成为话题。
继上海站演出后,《大状王》将继续北上,于7月11日至20日登台北京天桥艺术中心。
《大状王》的野心
看过周星驰电影《审死官》的影迷,都记得一位招人恨的状师方唐镜,为虎作伥,阴险狡诈。历史上的方唐镜,是清末著名的状师,虽不像电影中那么精明卑劣,仍然算是个可恨的人物。
但在音乐剧《大状王》里,恶人变成了好人。岑伟宗找到老友、编剧张飞帆时,提出一些想法,其中一点就是,要做“救赎”的主题,一个“坏人”变成“好人”,最后要去救更多人的故事,类似中国《浮士德》。
岑伟宗说,《大状王》除了几个角色与《审死官》有点关系,“完全是一个全新的故事”。状师方唐镜与厉鬼阿细,一人一鬼,虽是人鬼殊途,却因正义而携手,两人联手翻案,也互为救赎。从2015年故事大纲出炉,到2019年预演,故事在排练期就修改了20多稿,每年演出也都在修改,呈现出新的版本。
《大状王》一开场,伴随台上堂鼓声声,说书人登场念出定场诗:“状棍从来无天装,戾横折曲在公堂,千古难翻六月雪,还看一代大状王!”申冤人、衙内、证人、讼师、暗处鬼魂和围观者粉墨登场,由此拉开一场浓郁中国戏曲元素的曲折离奇公案戏。
熟悉周星驰电影的影迷,能在《大状王》剧情中窥见“原告变被告”“糯米鸡验尸法”等相似桥段。熟悉TVB的观众,则能从人物关系的演变中,推导出剧情的最终走向。
这部长达三个小时的音乐剧,虽剧情简单,却依然吸引人,丝毫不觉漫长。在西方音乐剧的编曲和叙事结构下,剧中19首曲目采用中国戏曲中的“歌舞演故事”方式,中国传统民间戏曲的样式与歌唱性,加上舞台专场调度的明快节奏,使得这部音乐剧的呼吸感通畅,起承转合融合得颇为精巧。
高世章与岑伟宗是一对享誉业内的音乐剧搭档,曾联手创作音乐剧《顶头锤》。高世章也曾参与音乐剧《雪狼湖》的创作,担纲电影《如果·爱》原声带专辑的制作人。
“我们曾经讨论过,用传统戏曲剧种的保留剧目来改编音乐剧。”高世章说,当他与词人岑伟宗、编剧张飞帆、导演方俊杰四位老搭档联手做《大状王》,几个人想要的就是“天马行空”。四位主创是多年挚友,也一起合作过很多次。做《大状王》,他们也有一些方法论。比如选择《审死官》的故事,背后既有粤语传统文化的底蕴,有周星驰电影的流行文化,再加上创意,就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在音乐上,高世章想透过粤剧和港片,带给不同代际的观众不同联想。由他操刀的19首曲目,把中国传统音乐里的山歌、南音、粤剧、评剧、京剧等不同音乐风格与西方乐器杂糅在一起,毫无违和感。他说,自己从没考虑过清代音乐该是什么样,而是根据人物的心境来创作音乐走向。
“音乐元素风格的杂糅,其实在《顶头锤》就有了。”高世章说,《顶头锤》的故事是上世纪30年代的香港,观众比较熟悉,《大状王》发生在清代,从音乐创作上,能给他更多自由想象的空间,可以突出“异己感”。两部音乐剧的创作理念相同,但《大状王》的野心与实验精神更进一步。
打造华语音乐剧旗帜
“带着审视的眼光进场,带着对天花板的心服口服出来加场前排”,“目前看过最伟大的一部华语原创音乐剧”,在以苛刻著称的豆瓣,很多音乐剧迷带着挑剔而来,但最终,上千人给《大状王》评出9.4分的高分。
《大状王》为什么会被视为华语音乐剧的标杆之作?在这部剧内地首秀之前,就有音乐剧迷一次又一次飞到香港追演出,试图找出其成功之道。
成功的背后,往往只是一些简单的初心,和不断重复的脚踏实地。《大状王》从2015年酝酿,到2019年预演,2022年拿遍业内奖项红透半边天,再到2025年启动内地巡演,看似顺遂,却经历诸多打磨修改与调整。
音乐剧背后的四位老搭档,都是力求完美、不怕推翻自己的创作者。高世章在预演后就对全剧音乐进行了一次大改,剧情与歌曲,相比2019年都改了一半以上。
他们秉持“好的东西都是改出来的”。导演方俊杰对音乐很敏感,他会在每次进场排练前,把高世章的音乐小样听二三十遍,直到每个音符谙熟于心,每一个修改的用意都确保理解,才开始在舞台上修改,放大音乐的氛围,做出更出彩的舞台效果。
费元洪是20多年的音乐剧行业从业者,他认为,从粤语音乐剧的数量和票房来看,香港算不上华语原创音乐剧的头牌,但从品质和影响力而言,却是华语原创音乐剧中的一面旗帜。
在最初创作粤语音乐剧时,岑伟宗就听到很多声音,认为粤语很难做成音乐剧,或者会因语言局限,走不出粤语区。但当他们成功把香港话剧团的《顶头锤》带到北京,发现语言并不是局限,而是跟如何使用有关。音乐剧的创作,不仅是好听,还要用音乐来讲好故事,哪怕没有歌词,观众也能结合戏剧,感受剧情的流动。
早年在海外做过音乐剧的高世章坦言,尽管香港地区的音乐剧发展已有50年历史,但要在香港做原创音乐剧并不容易,资源相对是有限的。韩国过去20年用“量变引发质变”的模式,在香港地区是行不通的,由于人才资源等诸多限制,只能一边用心创作,一边修改,追求品质的极致。
他们的志向是,用香港音乐剧市场50年的积累,去出产一个代表香港原创音乐剧顶尖水准的作品。几位主创都是生长在香港文艺黄金时代的80后,那个时期的香港电影、TVB剧和粤语流行歌,风靡整个亚洲。他们相信,音乐剧这种综合戏剧的形式,融合了音乐与表演,都是他们擅长的,他们把内心坚信的东西,一点点靠努力变成了现实。
在香港,上一个堪称商业成功案例的现象级粤语音乐剧是1997年由张学友领衔的音乐剧《雪狼湖》。时隔多年,没有明星加持的《大状王》再成话题,获得口碑与票房双赢,是粤语音乐剧的另一种迭代。
《大状王》依靠自身的戏剧影响力,成为粤语音乐剧当下最红的招牌,吸引如此多内地观众跨越语言障碍走进剧场,本身就是出乎主创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上海站的巡演中,细心的观众发现,有一首歌词被吐槽“爹味过重”,第二天的演出,台词立刻被删掉,主创的诚意与对观众的重视,可见一斑。即便成了舞台剧现象级作品,《大状王》主创依然谦逊谨慎,倾听观众的声音不断修改。这或许才是其成功的核心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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