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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松成:想方设法缓解消费不足,充分发挥消费对经济增长基础性作用

第一财经 2025-07-03 19:40:42 听新闻

作者:盛松成    责编:林洁琛

释放消费潜力是未来一段时期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中共中央政治局2025年4月会议进一步强调“增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这一政策导向标志着我国宏观政策的重大转变,具有里程碑意义。在当前全球经济格局深刻调整、国内经济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消费作为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其潜力与作用愈发受到关注。希望拙文能为理解消费在我国经济格局中的重要角色提供一些思路。

一、释放消费潜力是未来一段时期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

在当前外贸不确定性增加、经济增速放缓背景下,内需在今年经济增长中将发挥更大作用。但传统投资对拉动经济增速的边际效应转弱,新投资尚在发展形成中,提振消费更有利于实现需求稳定与经济增长,并且消费还有较大潜力有待挖掘。2024 年我国消费率仅 56.6%,显著低于发达国家 70%-80%的常态水平。我认为可以从经济发展和收入分配两个角度来做进一步审视。

从经济发展角度看,消费与经济增长密切相关。国际经验表明,随着人均 GDP 和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持续提升,消费率也呈现上升趋势。我国人均 GDP 约为 1.3 万美元,与主要发达国家存在较大差距,追赶空间较大。

从收入分配角度看,消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收入分配体系。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23 年我国人均 GDP 大致相当于主要发达国家上世纪 80 年代水平,而发达国家在这一收入区间时平均消费率已达 73%左右,远高于我国目前的 56%左右。这说明我国消费潜力释放受到一定制约,收入分配体系有待完善。

二、收入分配改革有助于释放消费活力

目前我国提振消费政策正在取得积极成效,消费保持恢复态势。今年 1-5 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 5.0%,5 月当月同比增长 6.4%,这与消费品“以旧换新”、发放消费券等举措有很大关系。但消费持续回升内生动力仍偏弱,物价持续低位运行,5 月 CPI 同比下降 0.1%,环比下降 0.2%,1-5 月 CPI 累计同比下降 0.1%。如何化解“政策激励”与“居民消费意愿疲软”之间的结构性矛盾,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我认为,提高居民消费倾向是关键,完善再分配可能是化解矛盾的重要举措之一。在我国经济发展现阶段,“再分配”不仅可调节收入差距、促进社会公平,还能通过影响消费进而影响经济增长。我国居民部门可支配收入占比较低,而民生领域支出仍有较大提升空间。数据显示,中国居民可支配收入与 GDP 之比(60.8%)显著低于欧美等发达国家(70%-85%),且近二十多年来我国居民部门再分配后收入占比持续低于初次分配,这与再分配调节不很适当有关,居民部门在转移支付环节中支出大于收入。中低收入群体因预防性储蓄呈现“消费抑制”倾向。因此,需有针对性地采取政策措施,完善再分配,以提振消费、促进经济增长。

我曾多次呼吁适当调低中低收入群体税率,将年收入 10-35 万元个税税率降低 5 个百分点,税收每年减少将不超过 1000 亿元,对国家财政影响较小,却能为中低收入人群带来稳定且持续的增量现金流,稳定预期,与“以旧换新”政策、发放消费券等中短期举措不同。

此外,我国居民部门储蓄比例较高,若能实现部分存款向个人养老金账户转移,可在不影响居民部门当期现金流情况下,提升个人养老金账户认缴规模,提高养老金整体替代率,进而提高人们当前消费倾向。可考虑加大个人养老金账户税收优惠力度,提高人们使用积极性,完善对养老金融产品管理人激励机制,提升养老金产品业绩稳健性和收益率,增加与个人养老金账户相关联服务,鼓励有关企业增加服务供给和创新。

三、增加优质供给,推动消费提质升级

中国在旅行、医疗等领域存在巨额服务逆差,中高收入群体海外高端服务需求旺盛,但国内优质供给不足。中办、国办印发的《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提出“扩大电信、医疗、教育开放试点”。我认为,中国服务业开放可在一定程度上借鉴过去中国制造业开放成功经验。

二十多年前我国入世时,制造业以中低端为主,技术、经验不足,垄断乱象普遍存在,生产效率偏低、关键技术薄弱、产业竞争力不足。彼时鼓励制造业开放,吸引外资进入,一方面国内市场化程度显著提升,激活竞争机制,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另一方面知识外溢效应显现,借鉴国外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国内生产效率和自主创新能力大幅提高。2001-2019 年我国外资准入负面清单缩减 80%,带动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年均提升 2.1%。

当前服务业亦是如此。与其让有需求居民远赴海外,不如鼓励外资来国内试点办高校、办医院,激励竞争、打破垄断定价,借鉴成熟商业模式,促进本土复制推广,推动高端服务人才培养、扩大国内就业,增加高端服务供给,释放消费潜力。但需要注意两点:一是增强优秀外企长期在华投资意愿,除优化营商环境、提供政策支持外,还可开拓“以资引资”模式,通过股权合作、债权融资等与外企建立合作机制,增强利益共享;二是引导本土企业参与市场竞争,引入外资同时,关注本土中小企业发展,政策上鼓励资源整合、协同创新,引导它们融入新市场竞争,提高服务供给质量。

四、促进消费和投资更好结合

需要强调的是,消费与投资并非互相排斥,而是动态地互相促进的关系,消费能带动生产、就业乃至投资。在资本积累早期,高储蓄(投资)支撑高增长,但投资过度扩张导致边际回报下降,是当前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一大症结。今年一季度,我国产能利用率为74.1%,低于正常水平(我国2006-2019年的产能利用率平均为77%左右)。提振消费不仅是短期调节总需求、拉动增长手段,还能迭代出新生、丰富、高层次消费需求,引导出高质效投资。应认识到只有无效投资,没有无效消费。

今年稳增长政策更侧重促消费,而提高投资效益根本上是为了增加优质供给,两者是一致的。我国高技术投资增速远高于整体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尤其是高技术服务业投资保持两位数增长,这也是目前经济运行的一大亮点。我国经济持续回升向好基础还需进一步稳固,应尽快疏通政策落实堵点,因地制宜激发经济增长新动能、新优势,增加新兴产业基础设施和传统基建升级改造等领域项目储备。

五、提高地方政府提振消费的积极性

当前,地方政府在激发消费活力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今年二季度以来,多地扩内需促消费举措进一步加码,甚至有建议提出将消费指标纳入地方政府考核。我认为,在制度安排上,未来中国可能出台一些超预期政策,以进一步增强地方政府促消费的自主性和积极性。

随着消费日益成为经济增长主要驱动力,优化增值税分配机制应当加快提上议程。2016 年我国全面推开“营改增”后,中央与地方形成增值税“五五分享”格局,缓解地方财政压力。同时,1994 年分税制改革确立的“属地征收”原则延续至今,增值税归属地始终是机构所在地或注册地,而非消费地。例如,北京消费者购买上海生产的汽车,增值税最终分配到上海财政,而非北京财政。属地征收原则有助于调动地方政府扶持本土企业生产积极性,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对地方消费活动关注和支持。

在优化增值税分配方面,建议考虑建立更为科学、合理的消费地补偿机制,增强地方政府鼓励消费动机,使其更积极制定和落实促消费政策,直接拉动地方消费增长。新增税收来源还可有效补充地方财政,使地方政府拥有更充裕资金用于再分配,提高收入分配公平性,进一步为地方消费注入活力。鉴于我国区域发展不均衡,推行消费地原则可能导致部分地区承担较大税收损失,因此应进一步探讨建立相应补偿机制,例如适当调高增值税中归属地方比例,缓解税制改革带来的冲击。

总而言之,消费对推动经济增长的潜力巨大、作用关键。通过收入分配改革、服务业开放、优化增值税分配机制等多方面举措,可以有效释放消费活力,促进消费和投资更好结合,推动经济保持平稳增长。未来,我们应继续关注消费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不断探索和完善相关政策,为我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提供坚实支撑。

(作者系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与金融学教授、中国首席经济学家研究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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