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去世,想起多年前他请客的一餐早茶。
那时候正在为一家媒体做一个名人书房的专题,每期一人,到他们家中访谈、拍摄,让他们聊自己买书、读书、写书的感受。蔡澜爽快地接受了访问,但不想让我们去他家拍摄,说没什么好拍的,他可以直接提供各种图片给我们,还是请我们吃顿早茶,边吃边聊来得尽兴。
于是第二天一早8点半,就睡眼惺忪地来到约定的乐园茶餐厅。蔡澜已经在和老板说笑了,桌上则摆满了从不同地方打包的点心和菜肴。这家茶餐厅在九龙城衙前围道九龙城市政大厦的2楼,更像是室内大排档的一个摊点。1988年以前,它是真正的露天小摊,就像这边近年来进行的菜市场改造一样,香港的很多路边摊也经历过一轮搬进大楼的洗礼。
蔡澜是这里的熟客,现任老板的父亲当家时,他就经常光顾了,“因为茶和炒米粉很好吃”。其他如叉烧、烧肉、野生黄鱼、马友鱼、咸鱼、印尼大春卷、印尼饭和印尼面,则是从周围不同店家买来的。“菜市场买来的最新鲜。”蔡澜边招呼大家多吃一点,边介绍每一道菜或主食的特点。在附近住了十几年,他每天早上五六点就起床,去菜场买菜,然后吃早饭。问他早饭是不是天天这么丰盛,他说是,早饭很重要,而且之后还要正常吃中饭,不过晚饭就吃得很少。
当时的蔡澜健康状况还很好,每年至少有三四个月在国外旅行。虽然他的“工作”看起来比一般人的朝九晚五有趣得多,但其实经常挂在他嘴边的是“睡少一点做多一点”,工作起来卖命得很。他一般每天要写两个专栏,星期天也不休息,周刊还有四五个。问他是否写得很快,他说“一点都不快,要花很多时间”。而且他都是手写,“手写的好处是手稿可以拿去卖,卖的钱捐给儿童癌症基金”。通常,他写完后修改一次,第二天早上醒来再修改一次,传真给编辑前又修改一次,编辑输入电脑传回来后,他还要再做最后的修改。一篇400~700字的专栏文章,至少修改四次。“我们很严谨的,一点也不马虎。修改的过程就是任何一句废话、一个废字,任何一个很难懂的纠缠的成语都要拿掉。”
即便是在早茶餐桌上,蔡澜还抽空做了一个5分钟的电台节目《开心总裁》。这个节目每周一早上播出,香港电台打电话给他,他即兴和听众分享过去一周里快乐的事情,连续做了近20年,从未间断。他的助理说,大概因为蔡先生是个很开朗的人,所以可以让上班族开开心心地开始一周的工作。
再分享一些聊天中和书有关的内容吧。
问:你现在书还买得多吗?
蔡澜:买的买的,买书的人不会停止,看到就要买。在国外旅行的时候,当然逛书店是我们大的乐趣。最近有点转变的趋势,在网上买,因为在书店看到时都已经太迟了。网上录音书也比较多,我已经听了500多本了。在国外这个行业很发达,知名作者的小说一问世,录音书就有了。
问:主要听什么书?小说比较多吗?
蔡澜:当然小说比较容易听,但是传记和游记也听。尤其是旅行的时候,就听一些轻松的。因为车上不能看书,听书最好了。前一阵子去日本,听了弗·福赛斯的新小说《阿富汗人》,我喜欢间谍小说。一些不值得看的书都要听。书分值得看的和不值得看的,《哈利·波特》就不值得看,听听不错。听书的好处是演绎者要是很厉害,腔调纯正,又能扮演很多声音,就很好。国外的有声书常常是演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员来念。
问:那么哪些书是值得看的?
蔡澜:古人的笔记,线装书。最近在看明清笔记,短短的。还有一本是碑文的翻译,描写一个人的一生,他做过什么事,思想是怎么样,很好看的。我也喜欢看古人的书信。另外,我也在重温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经典小说,有时候不知道看什么好,就重温这些,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感受。她形容人物是最厉害的,细节里都是线索。
问:会专门收线装书吗?
蔡澜:不会,现在不会为了收书而收书了,这个阶段已经过了。不知不觉就过了。
问:哪方面的书买得比较多?
蔡澜:不一定,我看得很杂,怎么做酱油的书也看。看完也希望有那种闲情自己做,但没时间,只能过过干瘾。不过总算知道了好的酱油是怎么做的,最重要是获得知识。
问:也会买电子书吗?
蔡澜:有时候买,坐船去旅行的时候,时间很长,带去的书都看完了就看电子书。电子书有一个好处是可以把家里的藏书丢掉。有一段时间我写鬼故事,要看《一千零一夜》,家里的那本找不到,就买了电子书,后来书一找到,就丢掉了。我丢了很多书,每年都要丢,主要留下的基本上是工具书、百科全书。因为要减少你拥有的东西。
问:你每年都会出书吗?同时也推出电子书?
蔡澜:我每年至少有三四本新书,电子书也每个月都有进账,每本三四美元。我的文字都是先由专栏开始的,不为写书而写书,不然会饿死的。我在报纸上的稿费收入很厉害,一篇要两万块。但我最近很懒惰,只留了两个专栏,都是《壹周刊》的,一个写吃喝玩乐,一个写餐厅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