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详解美欧贸易协议：无法律约束力，暗藏“恐怖平衡”

美欧贸易协议达成后，在欧洲掀起舆论反弹。该协议确定了美国将对欧盟大部分产品征收15%的关税，同时欧盟承诺斥巨资购买美国的能源和军事装备。

不过，在7月27日该协议达成后，美欧又释放了协议有待继续讨论的讯息。

当地时间29日，美国商务部长卢特尼克表示，围绕美欧贸易协议的许多问题仍有待讨论，并表示“还有很多讨价还价的工作要做”。

同天，欧盟也发布了“欧美贸易协议的解释”文件，最后一行中写道，“2025年7月27日达成的政治协议不具有法律约束力。除已承诺的立即行动外，欧盟和美国还将根据各自内部相关程序进一步谈判，以全面落实政治协议”。

这是一份熟悉的配方。此前美国同英国达成的“经济繁荣协议”（EPD）也表明“不具法律约束力”。

英国杜伦大学法学院副院长、跨国法教授兼全球政策研究所联合主任杜明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上述信息表明，欧美之间达成的只是一个框架性协议，更多是一个政治协议，具体条款和内容都还没有确定，若想要具有法律约束力，双方都要拿回国内各走相关司法程序，“没有时间”。

但是，没有法律约束力不代表彻底没有约束力。他解释道，其中的约束力，更像是计算后的“恐怖平衡”。

美欧协议内容

7月27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就关税和贸易达成协议。不过，在关税覆盖行业范围、具体投资方式等方面，双方说法不一。

根据欧盟发布的解释文件，除了关税，在投资和购买等条款中，出现“打算”或“有兴趣”等表述。

首先，在关税方面，双方承诺：美方对欧盟商品设立单一、全包的15%美国关税上限，适用于目前几乎所有受互惠关税约束的欧盟出口产品。美国最惠国关税超过15%的情况除外，在这种情况下只适用最惠国关税，不征收额外关税。

15%的关税上限也适用于汽车和汽车零部件，目前汽车和汽车零部件的关税税率最高为25%，另加2.5%的最惠国关税，可立即享受关税减免。

15%的上限也适用于未来对药品和半导体的任何潜在关税，包括基于第232条款的关税。在美国决定是否根据第232条款对这些产品征收额外关税之前，这些产品仍将仅受美国最惠国关税的约束。

对战略产品提供特殊待遇。美欧双方承诺，自2025年8月1日起，美国对欧盟飞机及飞机零部件、某些化学品、某些仿制药或自然资源的关税将恢复到1月之前的水平。这将为欧盟主要行业提供立即关税减免，同时欧盟和美国同意继续努力将更多产品添加到该清单中。

取消工业品原本就很低的关税。欧盟对工业品的最惠国关税普遍较低；欧盟将取消对美国工业品征收的剩余低额关税。让有限数量的美国渔业产品更好地进入欧盟市场。美国对阿拉斯加狭鳕鱼、太平洋鲑鱼和虾等产品的额外市场开放将使欧盟加工行业受益。为价值 75亿欧元的某些非敏感美国农产品出口提供更好的市场准入。大豆油、种子、谷物或坚果等产品以及番茄酱、可可和饼干等加工食品将更容易进入欧盟市场。所有产品均受关税配额限制。

第二，欧盟打算在未来三年内采购美国液化天然气、石油和核能产品，预计采购额将达到7500亿美元（约合7000亿欧元）。这将有助于在欧盟市场上取代俄罗斯的天然气和石油。欧盟还打算购买价值400亿欧元的人工智能芯片。

第三，欧盟企业已表示有兴趣到2029年向美国各个领域投资至少6000亿美元（约合5500亿欧元），这将进一步增加现有的2.4万亿欧元投资。

“打算”和“有兴趣”在法律意义上有何含义？

杜明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道，这些单词在法律上没有意义。而且欧盟企业不受欧盟委员会指挥，不能强迫企业投资。

他补充道，不过即便没有法律约束力，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另外一种拘束力：如果完全不执行，也许会有其他后果。

“君子协议”？

上述解释文件称，冯德莱恩与特朗普达成的政治协议符合欧盟在欧盟与美国之间稳定、可预测的贸易和投资关系中的核心经济利益。

杜明也对记者表示，欧盟的收获是美国市场的稳定性和可预期性。

据报道，一位欧盟高级官员称，美欧双方目前将寻求在8月1日前达成一份不具法律约束力的联合声明，该声明将扩展7月27日周末谈判达成的一些内容。一旦该声明最终敲定，美国将开始降低针对特定行业的关税。“这将是一份相对轻版本的联合声明。”他表示，欧盟也在等待美国通过一项行政命令，以在一定程度上确定已达成的协议内容。在此之前，关于15%关税豁免的谈判将继续进行。

这位官员表示：“鉴于我们希望确保美国迅速兑现其承诺，我们也希望我们迅速兑现承诺。”他还补充道：“我们目前正在与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共同研究具体的法律依据。”

通常欧盟与美国之间的双边国际协议需要立法时间，因此欧盟委员会可能会考虑其他文书。

目前许多关键问题仍然存在不确定性，包括欧盟的钢铝对美出口关税税率仍为50%。据一位官员称，欧盟正在推动对金属实行配额制，以降低一定数量商品的关税。

卢特尼克也表示，“他们还希望讨论其他一些问题，比如这项协议中未包含的钢铁和铝，这些都会摆在谈判桌上。”

此外，关于某些产品（例如葡萄酒和烈酒）是否可免征15%的关税，各方也在进行讨论。

欧盟在表达购买7500亿美元美国能源的承诺时仅仅使用了“打算”等词语，这也引发了各方对于欧盟购买承诺的质疑，毕竟去年欧盟从美国进口的能源不到800亿美元。

根据欧盟提供的数据，美欧贸易在2024年超过1.6万亿欧元，其中货物贸易额为8670亿欧元，服务贸易额为8170亿欧元。这意味着每天有超过42亿欧元的商品和服务跨越大西洋。2022年，欧盟和美国公司在彼此市场上的投资额达5.3万亿欧元。

杜明对记者表示，对于美欧而言，目前的最佳选择都是稳定下来，达成上述“君子协议”，该框架性协议的主要目的是给后续谈判留下空间，同时稳定局势，起到“一箭双雕”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