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正处于一个关键转折点

美国劳工统计局（BLS）日前发布了8月非农就业报告，该报告显示新增就业岗位仅为2.2万个，远低于市场预期的7.5万个。这一数据引发了华尔街的剧烈反应，导致股市波动、债券收益率下降以及黄金价格飙升。同时，前一天发布的ISM服务业采购经理指数（PMI）报告显示，服务业活动强劲扩张，与就业报告形成鲜明对比。这一矛盾信号凸显了美国经济当前的复杂性：一方面，劳动力市场显示出冷却迹象；另一方面，服务业主导的经济增长和通胀压力仍在持续。

美国经济正处于一个关键转折点。美联储在2024年9月开始的降息周期已持续一年，但核心消费者价格指数（CPI）仍维持在3.1%左右，生产者价格指数（PPI）超过3%。就业报告的疲软数据强化了市场对美联储进一步宽松政策的预期，可能推动9月会议上进行50个基点的“巨型”降息。然而，ISM服务业报告的强劲表现表明，经济增长基础仍稳固，通胀再加速的风险不可忽视。本文将逐一剖析这些方面，提供数据驱动的客观视角。

非农就业报告详析

8月非农就业报告的核心数据为新增就业2.2万个，显著低于华尔街共识预期的7.5万个。具体而言，私人部门新增就业3.8万个，而政府部门就业减少1.6万个。医疗保健部门新增就业岗位继续领先，但增速低于过去12个月平均水平；社会援助部门就业趋势向上，但整体增速放缓。制造业就业小幅下降1.2万个，全年累计减少7.8万个；批发贸易就业继续下滑，自5月以来累计减少3.2万个。

报告还包括对前几个月数据的修正：6月就业从最初报告的正1.4万个修正为负1.3万个，表明经济在夏季早期已出现就业流失；7月就业从7.3万个小幅上修至7.9万个，但整体趋势仍显示就业增长放缓。自2023年以来，每月新增就业岗位呈下降趋势，从高峰期的数十万个降至当前的低位。这一水平在历史标准下非常低，类似于2006年以来的低谷期。

就业增长放缓的部分原因可归结为劳动力市场的“正常化”。2020年疫情后，美国经历了就业反弹和移民涌入，导致劳动力供给增加。但当前，页岩油气开采等能源相关制造业就业拖累明显，联邦政府就业也出现损失。总体而言，报告显示美国经济仍在创造就业，但增速远低于维持失业率稳定的阈值（通常估计为每月10万~15万个）。这一数据引发了经济衰退担忧，但尚未达到“停滞”水平。

ISM服务业报告与经济预测

与就业报告形成对比的是ISM服务业PMI报告，该报告显示8月服务业指数为52.1，高于50的扩张阈值。新订单指数为55.2，商业活动指数为56.8，价格指数为58.4，均表明扩张。然而，就业子指数为46.5，连续三个月收缩，与非农报告的疲软一致。

服务业占美国GDP的72%，其表现对整体经济至关重要。历史数据显示，ISM服务业新订单指数与实际GDP年增长率高度相关：当前新订单扩张预示着未来季度GDP可能再加速。同样，价格指数与CPI有3~4个月滞后相关性。当前价格指数急升表明，CPI可能在未来几个月内面临上行压力。

制造业PMI报告（8月为48.7）虽仍收缩，但新订单子指数刚进入扩张区（50.1），价格指数也上升。这与服务业趋势一致，暗示名义经济增长可能再加速，包括实际GDP增长和通胀上升。制造业价格指数与PPI有7个月滞后相关性，当前上升预示PPI可能维持在3%以上。

总体而言，ISM报告显示经济基础强劲，但就业收缩可能拖累增长。美联储面临两难：劳动力市场冷却呼吁降息，但通胀压力要求谨慎。

劳动力市场指标深度剖析

失业率是就业报告的另一焦点。8月，美国失业率（U3）升至4.3%，较7月的4.2%小幅上升，为2021年以来最高。更广泛的U6失业率（包括经济原因兼职和灰心工人）为7.9%，几乎是U3的两倍，较历史低点略高。这表明美国失业率可能低估了劳动力市场松弛度。

劳动力参与率（LFPR）为62.3%，小幅变动，但远低于2000年峰值的67.3%。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受人口老化、移民和疫情影响，LFPR持续下降。西方国家普遍面临类似问题。

其他指标包括：经济原因兼职人数470万；不在劳动力中但想工作的640万（较去年增72.2万）；边缘附着劳动力180万；灰心工人50万。这些未计入U3的群体总计约1100万，凸显失业率指标的局限性。

JOLTS报告显示，职位空缺低于失业人数，但自2000年历史数据显示，这为常态。劳动力市场在收紧，但未到危机水平。

工资增长与货币供应关系

报告显示，平均时薪年增长3.7%。名义上看，工资在上升，但需考虑货币供应膨胀。M2货币供应年增长率约为4.8%~5%，高于名义工资增长。自2025年1月以来，M2增长缓慢，仅增390亿美元。

历史数据显示，自20世纪80年代初，总工资占M2比例从89%降至44%。第二季度周薪经M2调整后下降，表明实际购买力流失。即使调整人口，总工资/M2比例从88%降至50%。

个人收入（包括投资收入）占M2比例从1997年的182%降至117%。时薪/黄金比率从20世纪70年代的0.08盎司降至0.01盎司，反映货币贬值。

通胀本质上是货币膨胀，私人银行信贷创造占美元创造的90%。当前M2增长5%，高于CPI的2.7%，表明工资增长未能跟上货币扩张，导致中产阶级购买力下降。

市场反应与跨资产分析

就业报告发布后，市场剧烈波动。标普500指数开盘后急跌，早盘下挫近1%，收跌0.5%。债券市场获追捧，10年期国债收益率降至低点，30年期和5年期收益率均下行。黄金价格飙升1.3%，触及新高，反映市场担忧美元购买力。SOFR（担保隔夜融资利率）高于联邦基金利率，表明美元流动性紧张，但未达2019年危机水平。

市场反应显示，投资者视报告为经济弱化信号，强化降息预期。小盘股相对大盘科技股表现更好，可能受益于降息。

总之，8月就业报告揭示了美国经济的多面性：就业增长放缓、失业率微升表明劳动力市场冷却，但ISM服务业报告的强劲扩张预示GDP和通胀再加速。工资增长名义上积极，但经货币供应调整后购买力下降，凸显结构性问题。市场反应剧烈，债券和黄金获青睐，股市承压。美联储政策面临挑战：优先劳动力市场可能加剧通胀；反之则风险衰退。未来数据（如9月CPI）将决定方向。整体而言，美国经济未入衰退，但需警惕不平衡风险。

（作者系浙江现代数字金融科研研究院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