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智库访谈：上海何以成为中法人文交流的重镇？

二零二五年十二月上旬，法国总统马克龙任内第四次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并取得丰硕成果。与此同时，中法两国人文交流进一步升温且预期成为更牢固的人民友谊纽带。笔者所在的国家高端智库上海社会科学院，分别于今年十月举行第二届世界中国学大会和十二月举行教育博物馆国际研讨会；期间接待了多位具有世界级影响力的法国人文领域权威。由此，笔者深度访谈了多年从事国际文化交流的上海市政协委员洪民荣研究员、上海博物馆原馆长陈燮君研究员、上海社科院副院长吴雪明博士；一起回眸上海在中法人文交流中的非凡作用。

 

洪民荣研究员曾任上海社科院党委副书记和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主任、党组书记，他的课题研究成果明确指出：近代上海就是中国对法国交流的桥头堡，对法国考察、留学以及展开贸易往往从上海出发。最早的地方志相关纪录就是：1866年3月至11月，清政府总理衙门副总办斌椿携同文馆学生游历欧洲。这是近代中国官员的首次出国考察，可谓历史意义上中国走向世界的第一步。1866年3月7日，斌椿一行五人自上海乘法国轮船“拉布得内号”起程。随员有斌椿之子广英、同文馆学生凤仪、德明、彦惠。经过近两个月的海上颠簸，5月初到达法国马赛。这次出国考察增进了中法民间的相互了解和友谊，如中国代表团就拜访了法国“翰林”茹良，进行了友好的交谈。茹良精通汉语，翻译了《四书》、《三字经》等中国书籍。而对马赛市景的描述则是：“街市繁盛，楼宇皆六七层。雕栏画槛，高列云霄……街巷相连，市肆灯火密如繁星”。1987年，上海和马赛缔结了国际友好城市关系并成为友城典范。

5月28日至30日，以“绿色、低碳、发展、创新——面向未来的城市合作”为主题的世界市长对话·上海暨2025年上海国际友好城市合作论坛在上海举行。来自22个国家和地区的26个友城代表团、约100位嘉宾出席，共话“绿色低碳赋能城市持续发展”和“青年活力激发城市创新未来”两大议题。其中，马赛市第一副市长米歇尔·鲁比罗拉表示：“上海与马赛的关系远不止形式上的友城结对，而是鲜活的、长期的、务实的合作；并且在绿色低碳发展等方面，我们有很多要学习，也有很多经验可以分享；而同时教育和文化的交流也在持续加强”。

陈燮君研究员曾任上海社科院院长助理，我认识他已有三十六年之久。他于一九九九年出任上海博物馆馆长，曾任2010年上海世博会主题演绎顾问、总策划师。这期间，他多次在上海从事中法人文交流，也率团访问巴黎；可谓是民间友好互动的大使。陈燮君馆长领导下的上海博物馆和法国卢浮宫博物馆建立了工作关系，常有学术交流和文物互动。在对标国际标准中，最终对博物馆三大传统功能现代化转变产生了共识。其一，是博物馆对文物的收藏保管功能要转变为借助于新技术的文物收藏保管功能；其二，研究功能转变为形成学科发展优势的研究功能；其三，社会教育和展示功能转变为面向现代社会的社会教育和展示功能。

已经记载于上海地方志的是：在上海世博会整个策展的过程之中，陈燮君带队最终从法国巴黎装饰艺术博物馆、罗丹博物馆及西班牙马德里的普拉多博物馆、索菲亚艺术中心，英国伦敦的大英博物馆、V&A博物馆等世界著名博物馆和国内各大博物馆中为世博展馆借来了330件文物，其中约90%是首次在上海展出，而且没有任何借展费。这些来自世界和全国各地的珍品成为了让世博会观众大饱眼福，也成为改革开放40年上海文博史上的精彩话题。

而我告知陈燮君先生关于法国博物馆国际文化贡献的理解则是：从汇集世界艺术瑰宝的卢浮宫，到展现20世纪以来现代与当代艺术风貌的蓬皮杜艺术中心，这些博物馆不仅体现了法国对丰富文化遗产的挖掘与保护，同时也为全球文化艺术的发展与交流作出了贡献。我比较看重的元素是：在政策支持方面，法国持续加大财政支持力度，不仅为公立博物馆提供稳定的运营经费，还拨款支持大型博物馆的改扩建工程、新博物馆的创立以及重要藏品的收购。对于非国有博物馆，法国推出了一系列税收优惠政策。比如减免捐赠艺术品的个人所得税，鼓励社会各界向博物馆捐赠藏品或资金，共同参与博物馆建设。与此同时，法国高度重视科技创新在博物馆领域的应用，通过集成数字技术，引领博物馆迈入信息时代。如开发基于移动设备的语音导览和AR技术，让游客在观看实物展品的同时，能深入了解背后的故事和历史背景；利用大数据分析，优化参观路线，减轻人流量压力，提供个性化参观建议；建立线上数据库，方便全球研究者和公众查阅藏品信息，扩大知识传播边界。这值得上海借鉴！

上海社科院副院长吴雪明博士，最近十年来一直活跃在中法人文交流的最前沿。在马克龙总统成功进行对华第四次访问后，吴雪明更是兴致勃勃地告知：上海社科院在和法国高端智库的交流中纪录非凡。如合作签约方面：上海社科院与法国亚洲中心签过合作备忘录；社科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与法国巴黎美丽城高等建筑学院以及法国斯特拉斯堡高等建筑学院都签过合作备忘录。又如法国中国通获得中国学贡献奖方面：法国著名汉学家、法兰西学院名誉教授谢和耐（Jacques GERNET，1921-2018）2010年获得首届中国学贡献奖，法国著名汉学家、法国国立东方语言文化学院荣誉教授白吉尔（Marie-Claire BERGÈRE，1933-）2018年获得第四届中国学贡献奖。再如法国青汉班学员方面：即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的青年汉学家毕洛兰（Florence Biot）2019年参加了国家文旅部主办、上海社科院承办的青年汉学家研修计划上海班；对此，吴雪明强调青汉班很有活力和创造力，未来还会产生更大影响。

根据吴雪明的专题纪录，参加过世界中国学论坛的法国学者：自2004年以来，有来自中法人文和社会科学中心、法国奥尔良大学、法国巴黎第一大学、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法国巴黎第八大学、法国当代中国国际发展和研究中心、法国亚洲中心、法国可持续发展与国际关系研究所以及经济与合作发展组织（OECD）的10余位法国专家学者来沪参加过世界中国学论坛和世界中国学大会。而今年的世界中国学大会，法方权威专家就有：弗雷德里克·马特尔（学者兼作家，瑞士苏黎世艺术大学终身教授）和白志敏（法国拉罗谢尔大学教授、法兰西共和国学术棕榈骑士勋章获得者）。马特尔和白志敏，还深入徐汇滨江进行调研。

而上海之所以成为中法人文交流的重镇，离不开前中国驻法国大使吴建民先生的悉心指导。上海市教育发展基金会理事长、曾任上海社科院院长的王荣华教授这样评价吴建民：“吴大使是外交界奇才，是一位具有国际视野、中国情怀的卓越外交家。他在半个多世纪的外交生涯里，从资深外交官到外交学院院长，从被法国总统希拉克授予大将军勋章到毫无悬念地被推选为国际展览局主席，从走向世界、讲述中国，再回归中国、著书育人，都是以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用源源不竭的智慧与精神，为我们国家的外交事业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

王荣华教授回忆挚友吴建民：“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每次有机会回国休假的时候，他选择的不是去度假，而是到全国各地调研，感受改革开放的前进步伐，把握祖国大地的发展脉动。尤其他每年都要到上海来，看浦东开发开放取得的最新成就。因为，他知道，作为一名资深外交官，在国际场合上最重要的是要讲好中国故事，要讲得生动、有说服力，必须有第一手的素材、最生动的案例，而这些都需要来自我们国家改革开放和创新发展的伟大实践“。

吴建民大使是上海社科院名誉研究员；2017年1月下旬，在中法两国建交53周年纪念日前夕，为纪念吴大使为中法关系良好发展所作出的杰出贡献，法国“吴建民之友”协会正式宣布成立以吴建民名字命名的中法青年访问奖学金计划。该协会的主席、法国前总理拉法兰在致辞时表示，吴建民大使不仅是中国在法国最知名的大使，也是在法国最知名的中国人。

2025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也是联合国成立80周年。在此重要节点，法国国民议会科尔贝大厅里掌声一次次响起，200余位中法各界嘉宾齐聚于此，缅怀饶家驹，探讨其人道主义精神对当代世界的启示意义。主题论坛发起人，就是法国吴建民之友协会主席徐波；他经常往来巴黎、上海两地，探寻饶家驹当年在沪足迹。1937年淞沪抗战爆发后，时任上海国际红十字会副主席的饶家驹在沪发起设立“南市难民区”，作为确保无辜百姓日常生活的安全区。有研究表明，这一安全区一直维持至1940年6月，广义上保护了约30万中国人免于死亡。二战后，“饶家驹安全区”的概念对日内瓦第四公约的制定产生积极影响。今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法国前总理拉法兰出席主题论坛活动时指出：饶家驹启示后人，“缔造和平的意志”在乱世尤为可贵。他表示：法中都珍爱和平，法中关系稳固有利于维护世界和平；当前国际形势变乱交织，两国要加强战略协调，展现大国责任担当。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2019年11月4-6日，法国总统马克龙曾访问上海。翌年法国驻沪总领事馆就高度评价：上海已成法国各类主体进入中国的首选之地，而人文交流利在千秋！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