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中国,太多西方走红的建筑师的‘签名式建筑’(Signature Architecture),这些建筑与具体的环境和人的活生生的现实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些设计师早已想实施的一个图纸。”这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张杰对当下中国城市规划、建设中某类现象的评析,而其背后所指涉的是“人与自然结合”的建筑传统原则的失落。从另一方面讲,为回应西方建筑理论的单一性,尤其是伴随着近年来重建传统文化价值的强烈诉求,在探索中国特色的建筑这一命题方面,中国的建筑师往往流于对“概念”的追求,或片面强调细节装饰,以致谈论中国建筑必然回到对上世纪50年代盛行的“大屋顶”或“天圆地方”这些表面形制的追求上。建立中国古代建筑空间内在逻辑的阐释体系,成为张杰最近二十年研究的重要内容。
谈论建筑设计,张杰认为:“艺术的本质是它要表达的东西,或者说设计需要表达的东西。最一般的把握是,设计应该贴近生活,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原则。如果我们从感情上、理性上相信这个判断的话,我们的认识就会发生变化。我们对一个东西不能仅仅是从形象上去认识,而是真正认识到它为什么好,这是最根本的东西。”基于这样一个认识起点,张杰从古代天文学、文化地理与山川模式、礼文化与制度、器物与空间考古、传统绘画、堪舆理论等多角度出发,对中国古代建筑思想进行解析,在其建筑学新著《中国古代空间文化溯源》中,对中国古代空间文化的源流、概念、内涵、现象、特征与规律等重要的理论问题进行抽丝剥茧的论证,为中国当代建筑学研究提供了诸多启示。
建筑秩序与生活法度
第一财经日报:你有一个观点认为,回到建筑的内在逻辑,需要厘清这样一个基本观念,即“音律”、“节律”与“律法”和生活秩序的内在联系。这些问题如何影响建筑的秩序?
张杰:“敬天”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思想,即按照上天的旨意和自然规律来安排生活。当然,我们不用回避其中的一些具有迷信色彩的东西,但根本的是,从功能上看,“天文”、“地理”是古代的人实用知识的一部分,如果天文解决不好,就没法生存,比如我们的祖先怎么种地、如何畜牧,包括如何透过对山水的认识,使建筑能够避灾和更好地利用水。
中国古人用“立竿侧影”的方式观测天象,又把对日线的观测用器乐来度量。
黄钟和瑟这些乐器,都不是单纯地为了音乐艺术的,而是为了观测太阳的影子,比如,瑟有十三根弦,弦的长短与日线的比例是有对应关系的,这是一个规律的存在。我在研究中,不断发现这样的史料和素材,很多史料放在一起太容易串起一个逻辑,逼着我去进行进一步的归纳和测算。我曾做过一个测算,发现瑟的音弦长短和日线长短的比例数据误差不超过小数点后两位,而这个数据与黄钟的比例的吻合度极高。不妨这样猜想,古代的人用听觉来辨别无法触摸的季节和时令,但听觉又是模糊的,所以它需要通过一个器物来加以固定。
但最开始,这仅仅是一个猜想,我需要找到文献来佐证。
日报:建筑的秩序与生活的关联度,是评析建筑价值的重要依据?
张杰:我们现在每年建设多少千万平方米的建筑,城市面积扩大多少平方公里,但是我们的城市功能不合理,交通堵塞严重等等。再一个,今天我们老说要建中国特色的城市。什么是中国的城市?围绕这个问题的回答,总会回到“大屋顶”的形式上去,回到“天圆地方”之类传统留给我们的最肤浅最片面的元素中去,而从传统中继承的能真正让今天的建筑受益的,我们没有掌握,规律性的,内在逻辑性的部分基本扔掉了。
拿颐和园来说,我认为拿世界的眼光来衡量,它也是一流的园林,无论从功能、视觉还是文化的深度,今天我们搞了再多绿化、广场,没有一个能从根上说那是中国的,很多做中国建筑的人从观念上都是西方的,做设计的人和决策者思维的深处就是西方的意识,我们怎么可能做出中国特色的建筑。古代建筑传统理念告诉我们的如何与自然结合、怎么尊重山水的价值观我们没有了,如果我们懂得尊重山水,今天的很多城市不会建成这样。
所以,很多人说中国人的价值观中最危机的部分是没有敬畏,没有敬畏就容易导致无序。就是从生态环境的部分我们都应该敬畏自然。有了敬畏才可能有秩序感,这种秩序感不是说排位和权威的秩序,而是找到内在规律。中国古代建筑正是因为把这种内在规律找出来了,才可能独树一帜。但这个内在规律,却又是文献很少述及的。
今天的建筑面临的问题是,做规划、设计和建筑学研究的,大多是尊崇西方的方法,由方法的局限导致了我们在研究问题方面带着一些盲点,方法本身就把现象给过滤掉了。比如以汉学家李约瑟为代表的很多西方人认为:中国建筑是标准设计。我的一个看法是,中国建筑有式样,但不是标准设计。标准设计是可以复制的,工业化的,中国的古代建筑的样式是可以复制的,但具体的建筑总是根据具体环境具体设计出来的,是一个与环境相宜的,依靠人去判断,是手工业系统的思考方式。
日报:关于中国古建内在逻辑的文化阐释体系失落的原因是什么?
张杰:一个是这是个禁忌性很强的知识系统,有时是基于行业保护的需要,这个禁忌是一种权威的表达。禁忌有其极其恶劣的方面,比如封闭知识,但有时要看到这种封闭的系统具体是为了维护何种内容,比如,“天文”由皇家独断,就很必要,如果流散到民间,任何人都可以宣布今天立春或明天立春,岂不大乱。
知识和信息的传播存在一个问题,传播的形式与内容大有关系。我们的建筑知识体系的传授方式主要是口传心授,由于实践越来越少,留下的就是不入流的、很末端的诸如给人看看风水之类。
我们需要摸索建筑的各种范式是靠什么规定的。这样一个问题,建立这个知识体系非常重要,它可能会触及以前的知识系统。梁思成先生当年做古建研究,研究一个名词都要研究很久,梁先生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学一个名词都很费劲,可以想见知识隔离之严重,很多概念在他的知识圈里是不存在的。再一个,原来关心建筑的人对大尺度的东西关心得比较少,而是关心细部装饰性的。
日报:用西方的认识体系观照中国当代建筑,致命的缺陷在哪里?
张杰:主要就是标准化问题。因为西方开始现代建筑学研究的时候,已经进入工业化时代了,而标准化是工业化的一个基本特征。他们发现中国传统的建筑很先进——今天的重复式生产的工业模式在中国早已存在了,这是一种反向的迎合式的思考方式,而非真相。至少在做测绘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两栋房子是完全一样的,“流变”才是真正的主体。从这个角度讲,式样的设计不是中国建筑设计主体的部分,大家对规制都很清楚,“因地制宜”的原则才是古代建筑设计与今天的设计最根本的区别,这是今天的设计最缺乏的,今天很多西方的建筑师到中国做设计很少进行深入的环境调查,往往他们给出的图纸是一个早就想实施的项目,与建筑物的具体环境没有多大关系,英文叫“Signature Architecture”——“签名式建筑”,一个人把一种风格放到不同的地方本身就是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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