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瘦小的莫西子诗光脚站在麻雀瓦舍舞台上,白T恤,黑长裤,抱一把吉他。场内站着的七八百人,听他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很多人在等这首歌”,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当《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的第一声吉他和弦响起,全场沸腾。从头至尾,台下跟着莫西子诗的每一句歌词,声嘶力竭地大合唱。
9月8日中秋节这一天,莫西子诗筹备了四年的首张专辑《原野》正式发行。与此同时,他与乐队开启了首次漫长的巡演,继北京之后,一路前往南京、杭州、宁波登台,并于9月20日抵达上海浅水湾艺术中心。
半年前,一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让莫西子诗成为《中国好歌曲》舞台上石破天惊的声音。隐忍、浓烈而深情的音乐,由平静至爆发的唱腔,配上诗人俞心樵的诗句“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这颗心就稀巴烂”,让莫西子诗的音乐和生活一时成了热点。但在新专辑《原野》中,他没有收录进这首爆红网络的歌,就连他最早创作、被吉克隽逸唱红的那首由彝语歌《不要怕》也没有收录其中。
离开选秀舞台后,莫西子诗似乎要抛开那些流行化了的光鲜符号。他刻意地回避光环,回归自我,保持音乐的纯粹度。《原野》是质朴低调的,藏青色暗花布做封面,水墨画家熊亮根据音乐画了几幅抽象的水墨插画,莫西子诗的四个童年故事,加上12首音乐,就是一张综合了文字、绘画、音乐的唱片。
“这张唱片都是些彝语,咿呀的呓语和纯音乐。我给专辑的几个关键词是自由、原始、狂野,包括我所说的原野本身,我把脑海中的画面赋予在音乐中,当音乐呈现出来的时候,我也希望这些声音又能在听者的想象中形成他们自己的画面。”莫西子诗为专辑写下这句序。
《中国好歌曲》所带来的关注度仍在他身上延续。对他来说,走红不是束缚,而意味着更多的自由度,“我真正打开了思路,也更有信心继续做音乐。”
北京麻雀瓦舍首演那天,逼仄的旧工业厂房内挤满了乐迷,二楼的通道、楼梯上也全是人影,演出后的签售队伍一直排到大门外。莫西子诗像一位音乐巫师,一边唱一边演奏吉他、口风琴、口弦和框鼓,北京躁动的深夜被他的音乐渲染为一片空阔无边的自由原野。
野路子的音乐人
最近,在文艺青年聚集的豆瓣音乐,莫西子诗是排名第一的音乐人。在虾米音乐网站,他的新专辑试听也已经达到130万次。
如果不是参加《中国好歌曲》,《原野》会更早面世。是否参加选秀节目,曾是困扰过他的问题。但现在,热潮过去,他在最恰当的时机完成了期待四年的心愿。
在《原野》里,莫西子诗想要抛开文字和声音的束缚,就像彝族人面对音乐时的态度那样自由,“原野代表的不是一个景象,而是一个很自由、很原始,很有想象空间的状态。”
四川大凉山是彝族青年莫西子诗的故乡,也是吉克隽逸、“山鹰组合”等彝族歌手的故乡。早在1912年,德国领事弗瑞兹魏司和夫人就曾深入探访这个边远之地,在他们的日记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当地彝族音乐的,“当歌声响起,彝族人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随着歌声一起狂呼呐喊……我们好像触摸到了这个陌生部落的灵魂。”1939年,俄罗斯作家顾彼得到访这个“神秘之地”,在峡谷中听到“天鹅绒般的音质和钻石一样清澈与纯净的声音”,认为自己发现了世界上“第二个卡鲁索”,“我们慢慢前行,每分钟都停下来听那令人魂牵梦萦的歌声。直至今日这歌声还萦绕在耳边,我真的认为这是一个音乐上的重大发现。”
莫西子诗从没学过音乐,试图跟他谈论音乐也是没有答案的事,“彝族人从来不提‘音乐’这个词,没有那么概念化,也没有音乐的结构的说法。甚至彝族人没有什么音乐的概念,那就是我们生活的一个部分。”
从小,莫西子诗跟着哥哥姐姐下地插秧、上山玩耍、坐大巴车去县城,总能在各种场合听到各种即兴的歌声,“彝族人世代生活在山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大自然,有时在山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呐喊,就随意地唱起来。在彝族年和火把节,大家都会载歌载舞祭神、祭田、祈年丰收。平时亲戚、邻居有喜事,结婚、生子、盖新房,大家也会弹一些口弦、月琴、马步这样的民族乐器,随性哼唱。”
初中开始自学吉他的莫西子诗,琴艺算不得精湛,至今不认识五线谱和简谱,“我走上创作这条路,纯属偶然。”
山里的孩子对大城市总有色彩斑斓的想象。莫西子诗还记得,小时候只要接待了外面来的游客,总对别人的服装和谈吐好奇,就连普通话都是无比好听的。游客们走了,孩子们总要伤心落泪,更触发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2007年,莫西子诗独身到北京闯荡。日语导游、幼儿家教、翻译、做手工艺品摆摊售卖,为了生存什么都做。有时在天寒地冻的下雪天,站景点外面等客人,实在太冷,就踢毽子取暖,竟练就出一身好技术。“做了好几年导游,觉得再做下去也没意思,薪水少,也没进步,有点退缩。”他想过回老家教书。
沮丧彷徨时,他常常去野孩子乐手马雪松在鼓楼开的杂货铺里跟一帮音乐人待着。有一次,大家围坐一圈轮流弹琴唱歌,轮到莫西子诗,他接过吉他,即兴弹了一曲。马雪松惊诧这首彝语民歌竟然那么动听,事实上,这只是莫西子诗平日经常瞎哼的一种方式。这首即兴弹唱的《不要怕》随意录了个小样,“山鹰组合”成员瓦其依合意外听到,将其收入自己专辑中。再后来,《不要怕》被吉克隽逸唱红。
“写了这首歌之后,觉得做音乐的感觉有点意思。”莫西子诗开始尝试慢慢创作,“有的时候,我弹个小乐器,就完全可以放开思路,跟着无处不在的音符去想象,非常自由。音乐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莫西子诗说,他就是一个野路子的创作人。他喜欢诗歌,有时候念着喜欢的诗句,念一念,就哼成了曲,用手机录下来就是最初的素材,之后再由乐队来丰富配器和细节。有时候抱一把吉他,或者一只鼓、一把萧、一只笛子,随意跟着音乐飘走,再凌空抓住他认为最妙的部分。
关乎自然,关乎故乡记忆
仔细翻看《原野》,能找到窦唯的名字。《原野》里的鼓、《失去的森林》和《月亮与海》的吉他演奏,都出自他之手。
自2010年在录音室偶然相识,莫西子诗与窦唯就成了合作最为密切的朋友。从2011年的《和谐福》、《和无题》,后来的EP《七月雷雨》,以及2012年一同在导演何文超执导的《甜蜜18岁》中担任电影配乐,两人始终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关系。电影中的两首插曲《当风儿吹过这里,故乡已很遥远》和《阿嫫阿哈》,莫西子诗空灵悠远的吟唱配合着窦唯音乐里的超然与诗意,如同一个潮湿的青春梦。
莫西子诗的《原野》也延续了这种诗意。不同的是,他的音乐根源自彝族,带有更多对土地的眷念。当他在舞台上赤足站着,与乐队一起演奏口弦、克西竹尔、陶布舒尔、巫毒鼓等彝族民间乐器时,一个古老遥远的时空被召唤至眼前,他嗓音的嘹亮宽阔,似乎将人带往氤氲着苍茫雾气的大山深处。
“如果不离开家乡,我完全不可能写出今天的这些音乐。”莫西子诗说,《原野》是他对童年故土的怀念,山里的清净诗意,与北京的嘈杂繁华格格不入,但正因隔得遥远,他总是试图捕捉它们,“你永远回不到童年,但那些画面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你。”
由口弦开场的《山魈》,带着鬼魅阴森的气息,克西竹尔的孤寂之声、莫西子诗音域旷阔的哼唱,营造出一个布满黑影的梦,这确实是关于鬼怪的童年故事。“小学的时候,我要走五六公里的路去学校念书,每天都要经过一片森林。放学的时候,整个森林的光线都暗下来,更要命的是,森林到我家的路途中有一片墓地,只要听到风吹草动,就毛骨悚然,基本上是跑回家的。”莫西子诗跟母亲说了自己的害怕,母亲告诉他,只要在白天捡一块被阳光晒过的石头装进书包,鬼魂怕光,就不敢靠近。自此,他的书包里总装着各种各样从河边捡来的石头。彝族人对自然的敬重、对神鬼传说的信奉,都形成了莫西子诗的感性。
“山谷、微风、树林、炊烟、旷野、云、蘑菇、溪流、稻草、羊群、小草、飞鸟、野果、蛙鸣、月光、灯火、老人、星星、知了,这就是我迫不及待要与你说的,我的故乡。”在莫西子诗的豆瓣音乐人小站里,两万多位豆瓣友人都能看到这句话。
《原野》同样是关乎自然、关乎故乡记忆的。莫西子诗的每一句彝语所吟唱的,大多是森林、山脉、月亮、稻田、老鹰、河流的意象,这些词零散又随意地组合起大凉山的童年片段,既是他经历过的,也是被赋予了想象的。《知了只叫三天》里的忧伤、《投胎记》里一场城市暴风雨的疯癫想象、《妈妈的歌谣》里对时光流逝的惆怅,都带有游子的怀念和敏感。
“我很怀念童年、怀念故乡,但故乡是回不去的。”莫西子诗说,少年时心浮气躁,只想到大城市闯荡,待到了大城市之后,才发现保持平常心才是可贵的。他用一张纯彝语的音乐专辑回溯自己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倒真的在北京这个偌大的城市获得了内心平静。
窦唯给了莫西子诗很多音乐上的影响。他读着窦唯送的那本《中国的礼乐风景》,很能体会胡兰成在书中写的那句话,“比起西乐的旋律的高笔起伏来,中国的乐调只觉是像海波的淡远无际”。
“我觉得音乐其实是一种修行。”莫西子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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