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对奶农“救助令”一笑了之？

“每天在送奶的路上很害怕，担心奶台（收奶站）会以各种理由说‘不达标’，进而压低收购价；每月19号之前的几天总是睡不好觉，担心乳企发放的上个月奶款因降价而缩水。”1月9日，山东胶东半岛奶农刘勇（化名）向第一财经客户端记者讲述他从事奶牛养殖7年来的艰辛。

忍气吞声多年后，在刚刚过去的2014年是让刘勇感到崩溃的一年。他介绍，生鲜奶收购价从2月份的5.6元/公斤已经跌至11月份的3.7元/公斤。“不仅如此，奶农在这种入不敷出的情况下还被要求上设备，TMR搅拌机必须要进口的。”生鲜奶还有销售出路，对刘勇而言应该是幸运的，目前全国部分地区一些散户则因为指标不合格等各种因素被拒收，倒奶杀牛等极端案例屡见报端。

在全国乳业上游一片哀声之际，农业部的“紧急通知”姗姗来迟。

根据农业部近日下发的《关于协调处理卖奶难稳定奶业生产的紧急通知》（下称《通知》），各地要千方百计阻止协调加工企业保证生鲜乳收购，加大奶业政策扶持，加强对散养户和小规模户的技术培训，通过节本增效渡过难关。

政策关怀虽然迟了点，但还是有温度的。所以，问题就来了：农业部的扶持政策能否落地，切实提高奶农养殖的积极性呢？

收购合同履行难

《通知》指出，各地要千方百计组织协调加工企业保证生鲜乳收购。保证生鲜乳正常销售是当务之急，要密切监测生鲜乳销售形势，通过各种形式督促乳品企 业履行收购合同，积极收购，善待奶农，共渡难关，力争做到不拒收、不倒奶、少限收、少卖牛。

记者于2014年9月中旬曾对胶东半岛奶农进行深入走访调查，根据掌握的部分乳企和奶农签订的购销合同，合同期限一般是3~5年，价格方面一般会“随行就市”。此前一些合同会有一些“不低于4.2元/公斤”的保护价，但是随着价格波动过快过大，大多企业均取消保护价。

不过，个别企业在“随行就市”方面也往往参照有别，以各种理由限价拒收的情况时有发生，这让合作奶户很受伤。

2008年10月，根据《国务院乳品质量安全监督管理条例》的规定要求，农业部、国家工商管理总局共同制定印发了《生鲜乳购销合同示范文本》，供生鲜乳双方之间签订生鲜乳购销合同时使用。

山东奶业协会会长张志民对此分析称，“生鲜乳购销合同示范文本”对乳企业缺乏约束力。在山东奶协日前的调查中发现，近年来这个有一定的约束力的《生鲜乳购销合同示范文本》基本上没有使用或走样。对一些乳企随意的拒收、限收、压级、压价，不执行合同的做法，使处于弱势、没有话语权的奶农感到很无奈、很无助。

奶农刘勇表示，非常希望政府有关部门、奶业协会能帮助说说话，解决在合同签订、执行中不公平、不公正的问题。

北京普天盛道企业策划有限公司董事长雷永军则认为，购销合同的签订往往是根据乳企的需求来定的，龙头乳企因为品牌声誉和社会责任，不太可能违背合同约定，“但随着行业形势巨变，接下来需要重新续约的乳企，可能会在合同制定上更趋谨慎。”

“如同确保粮食安全一样画一条耕地红线，建议国家也要在乳业领域画一条红线，保证1400万头奶牛养殖，确保产奶量都得到收购，在此基础上再把国外奶源作为补充。”雷永军向本客户端记者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通知》要求，各地要切实加大奶业政策扶持和生产救助力度，抓紧落实奶牛良种补贴、振兴奶业苜蓿发展行动、奶牛标准化规模养殖等已有的扶持政策，加大政策宣传力度，保护奶农养殖积极性。要针对当前奶业生产中面临的突出问题和实际困难，抓紧研究、提出建议，积极争取地方政府出台奶粉收储补贴、救助奶农 补贴、信贷金融支持等办法，采取多种形式帮助奶农渡过难关，切实把损失降到最低。

一位乳业研究人士向记者称，每次政府有关部门下发文件，即便没有看原文，就知道里面基本会写什么。“政策需要接地气，且能够切实帮助到行业和企业。说实话，政府有关部门也是很难的，这段期间也深入基层走访了很多地区，但目前也只能是起到暂时安抚的作用。”

“之所以会出现倒奶杀牛，一是收购价太低，部分已经跌穿养殖成本线；二是一些企业拒收散户和小规模牧场生产的奶。”雷永军认为，仅靠补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政府也没有那么多资金，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他介绍，目前国内奶牛养殖所需的原料大多需要进口，包括饲料、苜蓿草等，这就导致养殖成本居高不下。“大牧场缺乏土地，政府是否考虑在土地配套上给予政策支持，比如1000头牛配套多少亩土地，在饲草和饲料的种植上给予扶持。”

不过，与新西兰放牧式的养殖相比，我国基本是圈养模式，因为面临的是人多地少的现实状况。因此，国内多位专家曾呼吁，我们是否应该像以色列等国家学习，减少对国外饲料的依赖，根据本国实际情况来因地制宜。

对于《通知》所提到的奶粉收储补贴，一些乳业专家更是一笑了之，纷纷表示这种政策只是治标不治本。

雷永军分析称，督促乳企保证奶户的生鲜奶收购，通过喷粉形式来消化过剩产能，对乳企进行补贴来弥补其生产成本，因此适当补贴是可以的。“但原奶过剩的根本是消费低迷，动辄5元以上一包的牛奶，对于普通消费者而言是怎么也喝不起的，而这就需要调整产品结构来提振消费市场。”

但他强调，土地财政依赖、原料成本、运输成本和人工成本居高不下，这就逼着乳制品价格攀高，因为乳企毕竟还是要利润的。“尤其是，国内乳企刚刚用两三年的时间淘汰中低端生产线，因此再重新开发中低端产品的条件也不现实。”

张志民对此分析称，导致乳品消费低迷、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价格高喝不起；二是不放心不敢喝。乳品消费已成为制约奶业可持续发展的一大瓶颈。

节本增效是培训出来的吗

《通知》指出，各地要深入生产一线开展奶牛养殖技术指导和服务，加大养殖技术培训，重点培训推广良种繁育、全混合日粮、疫病防治和苜蓿生产加工等关 键技术，帮助奶农提高科学饲养水平，节本增效，促进增收。特别要加强对散养户和小规模户的技术培训，推动散户入区入园和老旧奶牛养殖小区改造升级，引导奶 农向标准化规模养殖方向发展。

刘勇介绍，在去年11月份，山东省畜牧局组织省内奶农到烟台培训了两天，对奶业前景做了分析，并结奶农损失在养殖成本上需求解决办法，从成本上考虑来提高秸秆利用效率，并对奶牛常见病防治进行了培训。

他告诉记者，奶农在冬天主要喂养秸秆，因为这可以节省一些成本，但是夏天就不行了，奶牛不吃秸秆所以就导致生鲜奶指标上不去，因此需要进口苜蓿草。

乳业专家王丁棉对此分析称，国家有关部门和奶业协会开展的相关培训，大多针对的是大型牧场和中型牧场，对于小牧场和散养户的培训很少。通过技术指导，单产提高0.5~1吨的空间是有的。据介绍，目前散户养殖的每头牛每年产奶4吨左右，而中型牧场在在5~7吨，大型牧场为8~9吨。

事实上，已经有部分乳企在这方面加强投入了。去年底，雀巢奶牛养殖培训中心在黑龙江双城落成。该培训中心占地60万平方米，包括一个培训中心和三个不同规模的奶牛养殖场，还配备有教室、宿舍和实验室(饲料成分、消化性、动物健康和微生物等。

“我们在其他的雀巢市场上是有这样的经验和模式的。”雀巢集团农业事务负责人汉斯表示，去年雀巢在全球32个市场当中，培训达到30万名的农户，其中有24万名农户是接受了关于良好农业实践的相关培训：“我们的目标是培养一种可持续的农业发展模式。”

上述乳业人士认为，在目前奶农面临生死存亡的阶段来谈技术培训，犹如给病重患者开一副中药，当然这是没有错的，但是无法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另有部分奶农表示，在目前入不敷出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财力和精力放在提升单产上，“一来没有资金投入，二来每天都在担心乳企因为各种理由限价拒收，如何生存下去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