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威尔第郁闷多年的这部歌剧，将第一次在亚洲上演

郑明勋真正扬名国际的作品，正是1986年在美国大都会歌剧院初次指挥《西蒙·波卡涅拉》

多明戈饰演的西蒙·波卡涅拉，在剧中要处理父女关系、君臣关系，面对世代相残的仇恨以及统一意大利的理想

郑明勋坐在钢琴前，翻着威尔第歌剧《西蒙·波卡涅拉》的钢琴谱，投入地弹起前奏曲。这段深邃的音乐似乎泛起了波光与浪花，平静中带着不安。“音乐开场的一分多钟里，威尔第用几个音乐就把氛围营造出来了，你能感觉到这是夜晚，你离浩瀚的大海很近，海边的晚风吹拂着，浪花翻涌，你甚至听得出这是在沿海城市热那亚。”

弹了一会儿，郑明勋有些遗憾地从钢琴前站起来，“钢琴达不到管弦乐的音乐色彩。”他认为，人们只要在歌剧现场听到这段前奏，必然会为威尔第的音乐天才所折服，“只有顶尖的天才，才有可能在一分钟之内把2个多小时的歌剧所要营造的大海的氛围传递出来。”

8月20日至23日，由郑明勋指挥的歌剧《西蒙·波卡涅拉》将在国家大剧院首演。正在忙碌排练中的郑明勋早就听说，《西蒙·波卡涅拉》之前从未在亚洲上演过，就连在全世界范围内上演的几率也很少。但是，这部威尔第描写父女情深的歌剧，却是著名男高音多明戈与郑明勋的最爱。当大剧院邀约多明戈来北京演出时，大师首先提出想唱《西蒙·波卡涅拉》，巧合的是，郑明勋也同时提出想指挥这部歌剧。

“在世界所有的歌剧作品中，《西蒙·波卡涅拉》是独树一帜的。西蒙·波卡涅拉是所有歌剧中我最喜欢的一个人物，他展现了人性中最好的品质。这种品质具备爱与力量，对所有人都有慷慨之情。”郑明勋说，30年前，他就曾指挥过这部歌剧，之后又在巴黎、维也纳上演过，但每一次，他都意犹未尽，“每次执棒这部歌剧，我都会产生新的反思和理解。如果有人在30年前有机会听过我的首次指挥，这一次，肯定会听到我完全不同的诠释。”

一部歌剧见证威尔第人生

“我以为我写了一部不错的歌剧，但现在看来，我是错了。”1857年，威尔第新作《西蒙·波卡涅拉》在威尼斯凤凰剧院首演，冗长的宣叙调令观众大失所望，演后评论一败涂地。

对于一个创作了20部歌剧的大师而言，失败是难以承受的。尤其是在创作《西蒙·波卡涅拉》期间，他因著作权与出版商、剧院闹得沸沸扬扬，“带着一颗极度悲哀的、受折磨的心”。他以为创作能让状况有所缓解，尤其新作品的剧本来自西班牙剧作家古忒雷茨——此人正是《游吟诗人》的作者，威尔第将巨大精力投入其中，却以挫败告终。在给出版商李科第的信中，作曲家深感遗憾：“《西蒙·波卡涅拉》并不比我的其他歌剧差，但它是一出需要更美的表演和愿意聆听的观众的歌剧。”

今天的《西蒙·波卡涅拉》，是威尔第在重新面对自己、时隔24年之后重新修改的结果。每次郑明勋看到总谱，总觉得从中“看到了威尔第的人生”。

1868年，李科第建议威尔第重新修改作品，被断然拒绝。作曲家曾形容自己的初稿为“一张摇晃的桌子，只有一条腿是健全的”，但他宁愿沉浸在平和安宁的乡村生活，也不愿回首十年前那次令他难堪的回忆。但一年后，他居然自己重拾总谱，用六周的时间将歌剧几乎全盘修改一遍，删掉阴暗隐晦的环节，重新编排情节，重写总谱，增加新戏。

1881年，当《西蒙·波卡涅拉》在米兰斯卡拉剧院上演时，威尔第已68岁高龄。

“真正好的作品能在历经时间沉淀后依然展现出价值。”郑明勋说，他常常能从音乐中聆听到威尔第对这部作品投入的心血，这心血不只是六个星期不眠不休的修改，更是作曲家在进入创作晚期的成熟、自省与审慎。“我对威尔第充满爱意与敬意，在这部歌剧中，真正打动我的是一位音乐家对于人性的充分阐释。《西 蒙·波卡涅拉》是主人公的传奇人生历程，也是威尔第24年的人生凝聚。他能够在时隔24年后又重新修改自己的作品，可以充分展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在《西蒙·波卡涅拉》的所有主要人物身上，可以看到威尔第将所有他认为重要的人性品质都通过角色展现了出来。这些品质是很有力量的。在威尔第第一次书写这部作品时，并没有将这些特点展现出来。但在24年后，威尔第将自身的人生阅历充分地融合到作品中，并通过西蒙·波卡涅拉表现出人性的光辉。”

看多明戈演绎慈父与政治家

郑明勋真正扬名国际的作品，正是1986年在美国大都会歌剧院初次指挥《西蒙·波卡涅拉》。他对威尔第这部鲜少上演的歌剧诠释得细腻而深刻，《纽约时报》预测他“将是一位有前途的年轻指挥家”。

在欧洲，郑明勋以亚裔指挥家的身份获得威尔第权威诠释者，已属难得。他又唯独对《西蒙·波卡涅拉》这部作品情有独钟，近年不但在维也纳、威尼斯和中国指挥，2016年还将在这部歌剧的重生地米兰斯卡拉剧院执棒，与他合作的仍是多明戈。

“近百年来，作曲家都想将作品提升到更高的境界。有意思的是，威尔第把他的人生经历融入喜剧中，这一点很让我惊喜。很多歌剧都有复杂的人物关系，要想理解《西蒙·波卡涅拉》的细节更加困难，因为人物关系更微妙复杂。即使我指挥这部歌剧已经30年，威尔第隐藏在其中的一些细节还是会让我感到困惑。”郑明勋认为，对观众而言，不需要理解太多细节，只需要关注主人公的特质就能完整地欣赏这部歌剧。

多明戈饰演的西蒙·波卡涅拉，在剧中要处理父女关系、君臣关系，面对世代相残的仇恨以及统一意大利的理想。他一出场就带有浓厚的传奇色彩，虽是海盗出身，却因击败非洲海盗而获得威望。他在政权、背叛、杀戮与阴谋中坚守高贵人性，没有被命运击垮，也没有因位居总督之位而跋扈自负，而是一位睿智、卓有远见的政治家。整部歌剧最核心的就是西蒙·波卡涅拉与失散多年的女儿的父女感情，父女相认的二重唱咏叹调也被视为全剧最优美、欢欣的一幕。

与多明戈对唱的女高音和慧，曾在2000年参加多明戈声乐大赛而获奖，视多明戈为恩师，第一次演出这部歌剧令她十分紧张，“这次演出有多明戈和郑明勋两位大师，阵容非常强大，我们都会尽最大努力。”

本版《西蒙·波卡涅拉》的导演伊利亚·莫申斯基，曾为英国皇家歌剧院、美国大都会歌剧院、英国皇家国家戏剧院等执导过大量歌剧与戏剧作品，并曾三度摘得劳伦斯·奥利弗奖。在此次制作中，他将在舞台上呈现宽广无垠的大海、庄严宏伟的议会厅、富丽堂皇的总督私邸等场景，并在私人场景与公众场景的交替中， 塑造多明戈慈父与卓有远见的政治家形象。伊利亚·莫申斯基认为，“与过去那些表现复仇、怨恨的歌剧不同，《西蒙·波卡涅拉》所要展示的，是抒情诗风格的悲剧，是人与人的和解与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