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者也》：倒霉杀手的荒诞人生

《追凶者也》海报

《追凶者也》的英文名“Cock and Bull”——无稽之谈，从开头就消解了影片的意义：这是一个荒诞故事，观看者不必太过当真。

剧本的原型，现实中的杀人事件则有些悲壮，2007年，贵州六盘水农民代天云被人杀害，因不满贵州水城警方反应迟钝，五个兄弟历时一年，万里追凶，终于生擒杀人犯。当地公安最终的回应是：追捕犯罪嫌疑人是警方的事，这种行为本身就是违法的。

虽然五兄弟的事迹没有被官方认可，却因一篇报道轰动全国，成了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很快被几个电影人盯上。导演蔡尚君捷足先登，据此改编成电影《人山人海》，获得了威尼斯银狮奖，保留了新闻的沉重底色，曹保平和张天辉则放弃了故事的惨烈，调整了人物的犯罪动机，改编成《追凶者也》，变身截然不同的黑色喜剧犯罪片。

继《光荣的愤怒》之后，曹保平又一次扎进了云南，玩起了时髦的多线叙事。一桩杀人交易由宋老二、王友全和董小凤三个人物视角表达，各起一个云南特色的小标题分段铺陈，打破线性叙事的手法增添了影片的悬疑色彩，将一个十分钟就能说完的简单凶案讲出了声色与张力。虽然，这种手法早已不新鲜。

从近期宁浩的“疯狂”系列，追溯到盖·里奇的《两杆大烟枪》，再到昆汀·塔伦蒂诺的《低俗小说》，在这些电影中，观众得以站在全知视角拼贴剧情，从而获得视觉和智力上的快感。去年，忻钰坤的《心迷宫》把这种叙事玩出了“罗生门”式的人性拷问，相形之下，《追凶者也》则有些平庸，甚至别扭，叙事割裂造成风格错位，人物表演相互脱节。刘烨演的是犯罪悬疑，段博文片段青春文艺，张译出现以后才找到“黑色幽默”的感觉。

刘烨凭借《追凶者也》中精湛的演技获得金爵影帝

继去年《烈日灼心》在上海电影节拿到影帝三黄蛋，今年曹保平助刘烨夺得金爵桂冠。《追凶者也》里，刘烨饰演的宋老二平日好勇斗狠，被人指控谋杀后，为了名誉和孩子，不顾一切自行调查凶案。刘烨把无端被冤的愤怒和一根筋的轴演出来了，但那张过于正义凛然的脸和单调乏味的动作让宋老二这个形象略显单薄——一直气呼呼的。男二号张译的表演更加出彩，引导电影走向荒诞。

张译饰演的“五星杀手”董小凤先是犯了脸盲症杀错了人，为执行未完成的杀人任务吃尽苦头，遍体鳞伤，屡屡差之毫厘，几近崩溃。他在大巴上出离愤怒歇斯底里的片段掀起观影小高潮，令人哭笑不得。这个甩掉标签的“国民女婿”，虽然在大银幕上出现次数不多，但无论是《黄金时代》、《亲爱的》还是《山河故人》中，他都能贡献出令人深刻的表演，难以想象那些直白露骨的台词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的“笑”果，会有多尴尬。另一个关键人物王砚辉，一个能调动面部所有肌肉表演的演员，在他臻入化境的表演中，那句“你不卖地影响了全县、全市、全省发展”的大瞎话，才会把宋老二给骗了，相信自己才是隐藏的罪魁祸首。可以说，是出色的表演弥补了剧本的缺陷，电影也因此变得精彩。

张译饰演“五星杀手”董小凤

《追凶者也》荒诞而轻巧，不那么黑色，宋老二的反征地，董小凤的反奸商等等都一笔带过。它并不想背上严肃的包袱，故作姿态地批判，但那些看似无用的闲笔，则透露了曹保平一以贯之的意图。影片对警察虽然着墨不多，却是贯穿始终的讽刺，论破案能力，刑侦专业高材生，双学士刘队长还不如一个修车的。影片结尾，一群特警围着一个持刀的土贼，土贼一枪毙命，警察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紧张、恐惧抑或是心怀鬼胎。

影片关于西南边陲村镇的描写也耐人寻味，农村经济的萧条凋敝，底层人物的权利式微，官员商人相互利用，兄弟情义泯灭于金钱……《追凶者也》在反映时代情绪上是敏锐的，也是隐蔽的。相比于《烈日灼心》强行升华的人性光辉，站不住脚的心理逻辑，一个讲人性本善，一个讲平庸的恶，《追凶者也》举重若轻的能力更甚一筹。

近日“白银杀人案”将改编成电影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这个震惊全国的大案在真相还未彻底大白之时便引得制作人蠢蠢欲动，会拍成血腥无度的惊悚片还是揭露人性的伦理片，不得而知。电影创作不同于新闻报道，真实还原并不是他的义务，能够穿越条条框框的制约，像《追凶者也》借凶案的壳讲一个欢脱的关于小人物的荒诞人生，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