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荒谬教他读懂舒伯特

身为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副教授，王弢对单簧管在年轻一代中的普及做出许多努力

得知与环球DG唱片成功签约的那天，王弢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流了泪。这位39岁的单簧管演奏家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就像快退役的老运动员，忽然又可以打职业比赛了”。

“从小买唱片，经典古典大厂DG是我们心中最神圣的‘大黄标’。我是‘国产货’，能拿到黄标的中国音乐人并不多。”王弢还记得，自己少年时在图书馆听马友友的唱片，一遍又一遍，听了20多遍。他没想到，自己也能在“大黄标”厂牌下发行自己的唱片。

今年时值舒伯特诞辰220周年，王弢在DG录制新专辑《舒伯特》。这张专辑的数字版上线全音乐平台后，热评如潮，微博话题浏览量破亿，这也是亚洲首位华人管乐艺术家在该厂牌发行唱片。趁着这股热潮，“王弢舒伯特2017中国巡演”计划开启，王弢的独奏音乐会将遍及北京、上海、广州、成都、重庆、武汉、郑州、沈阳等超过二十座城市，并于北京国家大剧院画下巡演句点。

曾经，王弢悲观地认为，单簧管在国内没有市场，哪怕再努力，他的职业生涯也无法再更宽更深入，“管乐的发展比钢琴、小提琴都慢。上一代人付出很多，这一代人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他用“痛苦、压抑”来描述过去几年里自己的状态，而现在，他终于迎来音乐生涯的“一道曙光”。

以克制表达孤独

9岁登台演出的王弢，17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24岁成为中国第一个单簧管研究生。

十年前，他出现在《加油!好男儿》的选秀舞台，女友刘璇上台为男友助阵。王弢站在万众瞩目的选秀舞台只有一个目的：让更多人了解单簧管。

2007年5月，王弢参加《加油!好男儿》并晋级20强

王弢的生活总有回避不了的矛盾。外界提及他总绕不开“体操冠军刘璇的老公”，他不可避免地被赋予娱乐光环。他身为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副教授，兼任学生处处长，每天处理的是学生之间的纠纷和杂务，清晨八点半开始坐班的工作，似乎与艺术家的灵魂自由相去甚远。在录制专辑之前，他总在下班后独自去录音棚练琴至深夜，“有时候下班都晚上十点了，一直弄到凌晨2、3点。”他感觉分裂的是，深夜一个人在音乐的世界里钻研，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起来面对嘈杂的学生琐事。

更难的是，录制《舒伯特》这张专辑，他需要在释放的狂喜与情感的克制之间做出平衡。

“我的整个职业生涯是很压抑的。”王弢说。2011年，他的跨界专辑《清水章》被乐迷评为“纯净如水的暖心音乐”，与钢琴家陈欣若录制的“赤子花园”获得第18届台湾金曲奖最佳演奏专辑奖。但管乐在国内古典音乐界始终没有充分的音乐土壤。得到在DG唱片录制唱片的机会，他形容自己“就像饥荒年的人遇到大米饭，特别容易抓住每个机会去煽情。”

《舒伯特》特邀古钢琴家米歇尔•齐纳尔(Michel Kiener)合作录制，他对王弢提出苛刻要求，每个句子都要有缝隙，不要流俗，每一句换气都要有空间感，不能没有个性。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惯性与克制中改变。米歇尔跟我说，不是你一个人在表达孤独、痛苦，你不能用不克制的方式去表达这类情感。那一瞬间，我的美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弢说，在人到中年的时候，他感激自己终于有这样的机会，“用舒伯特的音乐去演绎一个40岁中国男人的状态。”以积极、坚强、平稳的心态，去面对生活荒谬阴郁的那一部分。

去年夏天，王弢一行远赴欧洲，与德国顶尖录音团队合作，录制完成向舒伯特致敬的作品集

你安慰我生命的痛苦

“舒伯特生前只有一首单簧管作品。”王弢为了录制好专辑，竭尽所能找到所有中文版的舒伯特书籍，深入研究作曲家，“单簧管在舒伯特的年代并不流行，但今天这件乐器已经发展到相当高的程度，我再用单簧管去演奏舒伯特，就很有价值。”

王弢从小登台，就常演奏舒伯特的曲子，也曾梦想过录制舒伯特的专辑。要在舒伯特浩如烟海的作品中选择适合录制的曲目，对王弢是难以取舍的考验。最终他选择改编舒伯特的《阿佩乔尼奏鸣曲》，“我爱它，因为音符里有夜的荒凉和人心的驿动。”

比起《阿佩乔尼奏鸣曲》的大提琴版，改编成管乐的演绎需要更大的精准度与耐力，王弢用网球来比喻这两者的差异，“就像李娜遇到持续局，精力容易不集中。舒伯特的作品太长，单簧管演奏起来，嘴上的耐力、精神上的注意力就是一场马拉松。”

去年9月，王弢专程到舒伯特故居拜访。“我带了一枝花，舒伯特的墓在公园边上，一幢居民楼下。我在史料里看过，贝多芬去世时，舒伯特是扶灵者。贝多芬的墓前有一大片百合花，很妖艳。旁边是舒伯特的墓，种着一片浅绿色藤蔓，清净感很强。历史好像在这一刻还原。”

王弢听着远处孩子们踢球的吵闹声，安静地坐在舒伯特墓前，用德语清唱了一首作曲家写于1817年的名曲《致音乐》，“可爱的音乐/在多少抑郁的时刻/你安慰我生命的痛苦/使我的心中充满幸福和温暖/把我带进美好的世界”。

“作为舒伯特的追随者，这是一种真诚的心灵的交流。”王弢回忆当时自己的举动，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异样，“但那一刻，音乐让人静下来，穿越了时空。只有我经历了才知道，这就像前往奶奶的墓前念一封信那样。”

《舒伯特》专辑自去年12月28日全数字平台上线后，热评如潮，微博话题浏览量破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