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对卫生条件要求不是太苛刻,很多不爽会在冰啤酒下肚后一扫而空,发酵成欣赏这个没有手机信号、没有微信、没有电视、没有利益纠葛的小地方的闲情逸致。
我们清晨抵达机场。去往亚马逊雨林有两架小专机,往返于阿尔多机场和鲁汶机场,航程半个小时。飞机是1960年代制造的,一共19座,连同驾驶舱的2个人。
短短半小时的航程,对很多人来说仍然是种挑战。小飞机摇摇晃晃地起飞,被安第斯山脉雪峰映照,一会扶摇直上,一会自由落体。有的人兴奋不已,有的人则紧张地紧闭双眼。安第斯山脉的雪线在云层之上,当飞机飞越它的时候,它是如此的近,近到看得清晰。
再飞一会儿,人会明显感觉飞机开始摇晃下降,窗外变成了碧绿的青山,橘色的线条没有规律地把黛色的平原切割开来,且都好似没有尽头。这时我意识到,亚马逊到了。
蒸汽式的热浪迎接着初来乍到的我们,简陋的机场只有一所小房子,候机厅还比不上一个中国小县城的汽车站来得光鲜。机场外有两辆小出租车和一辆小中巴,其中一辆出租车是安排来接我们的。司机是个油嘴滑舌的本地人,他热情地帮我们搬行李,带我们前往镇上的旅行社。沿途的公路依山而建,车一加速便尘土飞扬,两旁建有极其简陋的房子,烈日高照,芭蕉叶下有没穿衣服的小孩在玩耍。好像置身于高更的画作里。
到达旅行社已是正午,接待员告诉我们,由于我们的飞机延误,今天的旅行团已经出发去雨林,我们只能在镇上待一天,明天一早再出发。他们把我们安置在一家旅馆,旅馆有一个小小庭院和游泳池,各国的背包客早就难忍酷暑,在泳池里喝啤酒。
周末集市午餐
小镇就在贝尼河(亚马逊河的支流)河畔。河面宽阔平静,泥沙混合的棕黄色,却不会让人觉得肮脏。沿着码头就是集市,大多卖土特产、水果蔬菜,和从中国进口来的看上去略显粗糙的小商品。虽然是白天,餐厅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节奏欢快的拉丁音乐从音效忍无可忍的音响传出。路边成群结队的坐着无所事事的本地人,他们会对路过的外国人吹口哨,发出下流露骨的声音。
亚马逊雨林物产丰富,大多都是都市中生活的人没有见过的东西。由于交通的限制,这里的蔬果难以运出雨林向外销售,大家就自产自销了。
市场的经营方式非常原始和生态,河岸边是墨守成规的地点,摊位大部分固定。最靠近河岸边是卖生鲜的,亚马逊河的鱼类个头很大,常见半米一米长的鱼。渔夫家的孩子六七岁就开始下河捕鱼,他们喜欢用当地的鱼刀捕鱼,动作格外利落。再往前走是卖鸡肉的,鸡肉产量有限,价格也是鱼价的好几倍,猪肉牛肉便没有了。
木薯和青蕉是亚马逊雨林的特产,是养活这里居民最重要的主食。木薯容易在雨林种植,每到丰收的季节,他们还有专门的节日庆祝活动,载歌载舞,感谢土地的恩赐。其中木薯酒是当地的特色。
卖草药的区域是一大特色。亚马逊的居民没有严格的宗教条例,或者说他们是泛神论者。他们相信灵魂、转世和穿越,也有巫师和魔法师。能看病的巫师,就是雨林里的宗教领袖。想成为一个巫师要经历漫长的历练过程,除了多年的学习和陪诊外,还需要在雨林潜行多年,用心感受药用植物的“魔力”。在他们的古老集体智慧中,巫师能够与植物通灵并产生联系。
“死藤水”是这些神奇植物中最被外界所相传的。它是一种生长在雨林中,通过泡制的死腾水有致幻作用,常被用作宗教仪式和治疗使用。喝下死藤水,人先是呕吐,吐尽身体的污秽后,“魔力”就开始起作用。有人在呕吐过后可以看到前世、今生,甚至未来;有人可以和过世的亲人进行异次元的谈话;当然,也有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选择了一家相对安静的餐厅就餐。这家餐厅的招牌菜是亚马逊河里生长的一种叫Surubi的淡水鲶鱼,切片后生煎,配上柠檬来吃。从切开后的身躯来看,这些家伙生前的身体得有半米来长(我说过亚马逊里的鱼都很大吗)。如果你对卫生条件要求不是太苛刻,炎热的天气造成的不爽和不能出发的郁闷心情会在冰啤酒下肚后一扫而空,发酵成欣赏这实在不起眼不发达的小地方的闲情逸致。
餐厅—破败简陋房子里刻意营造出昏暗、五光十色的灯光闪烁的气氛。房子和街道上流淌着歌词单调的柔情音乐,男男女女贴身在一起互相上下其手,软绵绵地舞动萨尔萨舞,兴奋而痴迷地完成欲望的曲子。
他们有游客,也有个把当地人,此前也许互不相识,也许从此刻相识。在这终日无所事事的小地方,此处该算一个时尚又有效的社交场所。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这样的场所。街口坐着几个有点年纪的妇人(其实她们的真实年龄比看上去小得多),她们赤裸上身,两个乳房下垂严重,一块单布围住下体,旁若无人的聊天。我们在闷热的小镇闲游晃荡,想象着倘若我像当地人这般无聊生活于此,我会做些什么呢?
亚马逊农家乐的家常菜
是日正午时分,我们乘坐租好的一辆老式吉普车,进入亚马逊草原,在一条笔直的,没有尽头的路上尘土飞扬。两边的草原莽莽,水生植物和陆生植物交错攀爬在一起,互有所得旺盛地生长,偶尔还会出现一棵,或者一排高大的树木。车后座是竖排对坐的,摇摇晃晃,如果不找到合适的坐姿,两个小时将是非常痛苦的旅程。
颠簸的路面让人头晕,开窗灰尘很大,不开则闷得很。邻座的同事喊起来:“快看,有野猪!”,司机把车停下来,我们拿着相机,对这个全身棕色、毛光水滑、笨头笨脑的生物一顿狂拍。这时,司机哈哈大笑,说“这不是野猪啊!这是老鼠!水里的老鼠!”。本来还算可爱的野猪,一想到竟然是老鼠,不觉得地感到一阵恶心。在远离人类社会的大自然里,生物的长相也是远离人类想象力的啊。坐在靠近司机座位的意大利人挥舞着右手,有序地弹着他收放自如的手指,表示对这种生物的负面情绪。
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登船的目的地,买票的时候由于我忘记出示我的居住证,购买了外国人价格的门票,卖票的人告诉我到登船处可以退钱。于是我找到登船口的负责人,告诉他情况,他拿起我的门票不容分说,刷地撕掉副券,说“这可不行,没这回事。”我质问他“你都没看我的居住证,何出此言?!”他嘴角一撇,“你看,反正来不及咯!”门票40美元不算贵,但还是让人很讨厌这些地方恶霸的嘴脸。
1960年代至1970年代以前,司机说丛林属于任何人,原住民在丛林之中不断地迁移,不同季节不同年份,因为耕作、放牧或狩猎的需要而迁徒。她的先辈数百年来一直如此,直到政府来收走他们的土地。
在土著人自行管理旅游区域,他们拒绝说西班牙语。一方面,这是为了捍卫,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屈服现代社会的管制,从而获得一些补给。他们一面收取游客的门票,一面拒绝给你应有的服务。这些“战士”,只是在这片土地上种粟米火芒果香蕉,养牛养鸡养猪的原住民,男或女,老或幼都要在必要时成为捍卫者。
我们到达亚马逊河了,这平静的,没有波澜的亚马逊河。周围的丛林茂密生长,茂密到你没有一丝机会窥探丛林里有什么,发生着什么。河水是轰轰烈烈的土黄色,你也完全没法想象它究竟有多深,下面究竟有什么。我们的船很窄,每排只有一个座位,它像一叶细细的树叶驶进亚马逊神秘的世界。
在人类最早出现前,这条河是否就是这条河,这片森林是否就是这片森林?我身处的河水之中,在我的祖先出现前它就已经在流淌了,这么说来,此时此刻,我正在和这条河产生一种穿越时空的对话。就像正在读一本已逝作家的书,是和他穿越时空的对话。毫不客气的、直截了当的、不可多得的、私密的、独一无二的、感人至深的对话。
那是我们到达亚马逊的第二天,我们上午划船钓鱼回来,同行的人钓上几条小食人鱼,甚是可爱。不过我们的导游—一个亚马逊当地的居民建议我们放生,按照中国人的思维,我们准备享用一下这个成果。导游说如果没有长大的小鱼被吃掉,既没有鲜美味道,也破坏环境。
我们的住处说是民宿,就是当地一户人家的住所。木板搭建的连排小屋,里面是木板床,配有蚊香和热水器。说实话,这个住宿条件已经非常让我们满意了。从登船的渡口逆流而上3个小时,还能住上一个能洗澡的地方真是奢侈。
这一片区的民宿相隔甚远,几乎一家一片森林。我们住的地方的主人是一家四口。用餐就在他家厨房。当天的晚餐主菜便是在市场上常见到的木薯,女主人将木薯、青蕉辅佐鱼肉大火闷烧,配上特制酱汁和柠檬,吃起来还挺清爽的。配菜是烤蛹串,是一种长在棕榈树里的蛆,高蛋白,据说有药用价值。当地人会把这种虫子的卵放在树干里培养一个月,趁其最鲜美时取出食用。做饭的空档,女主人还拿出木条和藤条做起了编织的手艺活,这是当地大部分女人的生活来源。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厨房的角落摆放着新鲜的芒果,同行的朋友看到了捡起一个就狂吃,女主人在一旁捡菜,她瞄了一眼朋友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表情。我看出她大概有点不高兴,又看到还流淌着酱汁的芒果,实在垂涎欲滴,上前问她,“我可以吃一个吗?”,她没有看我,点了点头。我们战战兢兢地离开了气氛诡异的厨房。晚饭后,同行的另一个朋友提出想吃芒果,我和朋友商量说,这次可能要买了。我问女主人“请问芒果怎么卖?”她说,“不卖。”我说,“我们想吃,可以付钱。”她坚持拒绝了我们。
投以奶酪,报以芒果
我们几个初来乍到的外来食客,在一堆花式食材中慢慢进入了“亚马逊的状态”,好像这个地方拥有神奇的气场,任何事物都有待揭开神秘的面纱。我们聊起小孩子的事,男主人说,当地人都要给小孩子的眼睛滴辣椒水,这样孩子的眼睛会变得特别明亮,人也变得格外勇敢。如果一个孩子去世,当地人会手拉手跳舞,因为天使离开了。
夜晚时分,男主人分发我们每人一只手电筒,我们要去夜巡。船只静静地漂流在河面,平静和漆黑一样可怕。男主人示意我们用手电筒照水面,可以看见亮晶晶的光点,我把电筒在河面扫射,一堆亮晶晶的光点便出现了,只要人一发出声音,那亮晶晶的光点就开始移动。男主人告诉我,那些都是鳄鱼的眼睛。各种虫子和不知名的鸟类也甚多,它们的叫声甚是起伏。
我躺在吊床上难以入眠,蚊子用几种不同的产品也无法消灭。白天湿热的空气在夜晚稍微温柔一点,我的手机没电,除了思考什么都做不了。我想起了在亚马逊生活了五年的斯特劳斯说过:这个世界开始的时候,人类并不存在,这个世界结束的时候,人类也不会存在。我将要用一生的命加以描述,设法要了解的人类制度、道德和习俗,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光辉花朵,对整个世界而言,这些光辉花朵不具任何意义,如果有意义的话,也只不过是整个世界生灭的过程中允许人类扮演人类所扮演的那份角色罢了。
第三天中午,我们在河边和男主人的宠物Pedro聊天,Pedro其实是条和男主人非常有默契的鳄鱼。鳄鱼每天日出后就静静地在房屋外的河边歇息,男主人会给他一些吃的,鳄鱼眼神丝毫没有凶悍,反而充满哀怜。我们准备离开,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些食物、火腿、奶酪和饼干。朋友说我们要走了,不如把东西送给他们。我把食物拿到厨房放着,出来和Pedro聊天。
去宿舍拿行李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床上摆着4个新鲜的大芒果,这应该是女主人回赠给我的吧。女主人和她的两个孩子在河边洗衣服,我们走的时候跟她打招呼,她仍然没有抬头看我们一眼。
船一开出,就看不见小木屋了。3天前我还在策划着怎么和当地人聊天,结果只等来了一场关于芒果的交换,女主人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葱葱郁郁的大树,滔滔的河水声,我们离亚马逊越来越远了,那一刻我感到开心,这份宁静还是不被打扰得好。在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和微信、没有电视,我待了5天,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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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观察到某些品类的购买量有所增加,这可能表明人们为了应对任何潜在关税影响而提前囤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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