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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电影节 | 行走34国,盲人曹晟康的环球之旅并不魔幻

第一财经APP 2018-06-30 09:50:15

作者:葛怡婷    责编:李刚

在艰难的生活里,曹晟康始终保持乐观,他身上有一种英雄主义式的顽强。在旅行之外,他玩帆板拿过奖,尝试攀岩,也练过短跑,参加马拉松比赛。

“Chinese,blind。”两个打招呼的单词,一根盲杖,曹晟康就这样开始一个人的旅行。

2012年他环游世界,迄今走过六大洲34个国家,2016年登顶乞力马扎罗山,2017年开始计划重走“一带一路”,目前完成国内段。盲人曹晟康的旅行,被认为是一个奇迹。

“你一定会死在国外。”那些曾经嘲讽、轻视他的人这样说。

许多人不相信一个盲人能做到这一切,正如他们不理解为什么盲人要环球旅行。纪录片制片人韩轶偶然读到老曹的故事,立刻被吸引,但又觉得困惑。那时候她正在筹划背包游,“虽然语言没有问题,但是一个人在外面,什么都不熟悉,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这挺难的。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韩轶和老曹约在北京见面。“他住西边,我在东边,我去找他,他告诉我坐什么车,在哪站下,出来往左还是往右,再走多少米。”这让她印象非常深刻,“老曹不太像一个盲人。”

带着好奇,韩轶决定跟拍老曹的环球旅行。她开诚布公告诉他,出去旅行,除非前面就是悬崖,否则她不会帮他,他得自己承担费用。那时候,好几家媒体联络老曹,承诺为他设计路线,给他丰厚的资金支持,他最终还是选择与韩轶合作。“坦诚是获得信任的最好方式。”

2012年韩轶开始跟拍,前后跨越六年,积累400小时素材,最终凝结成一部93分钟的电影《盲行者》,它是第21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纪录片单元唯一入围的华语电影。

要让世界看到我

老曹出生于1977年,8岁时一场车祸,导致他右眼完全萎缩,左眼只能感受一丝光亮,整个世界跌入黑暗。对于农村家庭来说,他成了累赘,一度想要自杀。17岁那年,他想了结痛苦的人生,死亡面前,强烈的求生欲告诉他:要活下来。

2001年,老曹来到北京的盲人按摩院打工,随后开了几家按摩连锁店,几年下来,炒股赔了十几万,妻子也离开了,丢下未成年的孩子在老家,他心灰意冷。2011年,34岁的老曹从收音机里听到有人驾着帆船完成了环球航行。这样的故事令他心生向往,他不顾一切踏上旅程,在一次又一次旅程中,迫切地希望证明自己。

2012年4月,他首次踏出国门,历时24天,穿越柬埔寨、泰国、越南和老挝。2013年,他游览印度,横跨美国。2014年,他在澳大利亚工作、旅行,又在秋天完成欧洲之旅。2016年,他只身前往非洲,成功登顶乞力马扎罗山。

“很多人质疑我,看不见你还去干吗,可是旅行并不是健全人的专利,世界五彩斑斓,我们可以去听、去触摸,我比常人多花费一倍甚至两倍的时间。我为什么没有倒下?因为我有信念,还有很多人没有看见我,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老曹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说。

刚开始走出国门,一切都很陌生,他边工作边攒钱,帮别人按摩赚取生活费。无论走到哪里,开朗乐观的性格总能让他收获更多朋友,在国外迅速适应当地环境,这让一些人觉得特别魔幻。“你觉得魔幻,是因为你把他当成盲人,但他就是一个正常人。”韩轶说。

“签证官问我会英语吗,我说会几个单词,我说我的梦想是环游世界,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我想去美国,让美国看到我。就这样三天后,电话通知我拿到了(签证)。”老曹告诉第一财经:三个月、半年的签证比较常见,但他们给了他一年多次往返。

老曹的事迹被越来越多人知晓,媒体蜂拥而至,某机构给他颁发“中国当代徐霞客”的证书,称他盲人旅行家,旅行成了老曹证明自己的方式。他收集那些机构颁给他的证书,让女儿给他念颁奖词,他喜欢被聚光灯包围的感觉,最近又出了新书《让世界看见我》,四处做分享会和报告,他很享受这种忙碌的生活。

老曹希望尽可能地展示自己,也懂得利用曝光让自己获得更多支持和资源。韩轶理解也尊重他的选择,“中国有1700万盲人,在街上看到有几个?他们看不见我们,其实我们也看不见他们。他处在这样的环境里,特别想要证明自己。”

影片中,韩轶没有刻意回避老曹希望被认可、被尊重的心态,也许那样不如媒体报道中的“纯粹”。“成名是他唯一可以证明自己的方式,不然的话,他怎样告诉别人,我其实可以,连他家人都不会知道。”

不完美也可以很精彩

老曹周游各国,但有一个地方他始终无法回去,也不愿面对,那就是离开12年的老家安徽淮北。

虽然他凭借一己之力抚养女儿读书,但因为长期离家,与女儿之间的感情变得生疏淡漠。回到家里,他只能捧着女儿的鞋号啕大哭,抱着车祸受伤的母亲泪流满面:“你一定能站起来。你是咱妈。”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离开,去旅行,去远方。

老曹用极端、危险的方式挑战整个社会对盲人群体的认知。他一直记得那些伤害、歧视他的人,包括他的父亲。影片中,觥筹交错间,他有很多感慨:“欺骗我的人增长了我的见识,绊倒我的人强化我的能力,伤害我的人助长我的自尊。”尽管他拿自己积蓄还清了家里的债务,尽管他定时汇钱抚养女儿读书成长,但他看不见别人的反应,那依旧是怀疑和轻视的表情。

制片人柯文思说,在英国,盲人群体并不会因为生理缺陷感到羞耻和自卑,社会保障系统给每个盲人配备训练有素的导盲犬,生活也相对便捷。柯文思觉得,中国社会整体对盲人群体不够友好,正如影片里人们会提出“盲人要钱做什么”这样不可思议的问题。

也因此,《盲行者》打动了不少观众,在上海国泰电影院一场为盲人举办的无障碍公益观影后,老曹被热情的观众团团围住,一位老者握住他的手连连致谢,不愿松开。“你是我们的骄傲,我哭了很多次。”

在艰难的生活里,老曹始终保持乐观,他身上有一种英雄主义式的顽强。在旅行之外,他玩帆板拿过奖,尝试攀岩,也练过短跑,参加马拉松比赛,他对生活仿佛有用不完的热情,而且还想尝试更多,去更多地方。“我喜欢挑战和尝试,在不断的突破和超越自我中,能够得到一种满足和快乐。”

“命运之门有时候向他关闭,但是他横冲直撞,直到大门敞开。”柯文思欣赏老曹身上的这种永不妥协。“中国的价值观往往强调对家庭负责,去完成社会赋予你的角色。他所承受的压力和困难是常人的十倍,他被希望做一个好儿子、好父亲。与此同时,他还要承受旁人的冷漠与轻视,只因为他是盲人。”

韩轶觉得,老曹是特殊的,也是普通的,仅仅是期待被社会认可、渴望被家人尊重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跟你我一样,在家庭责任和自我实现之间作艰难选择。”

影片结尾,老曹的独白正如他的心声:“我觉得我有一份责任,我能担多少就担多少,同时我想做一点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想知道自己到底能走多远,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我知道自己并不完美,但是不完美也可以很精彩。”

老曹的行为或许被认为是一种自私,在实现梦想和家庭责任中,他优先选择了前者。

柯文思不知道中国观众会不会喜欢这部电影。“但仔细看,你会发现老曹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你我的挣扎。如果你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想要环游世界,你就必须承受社会给你的压力,你必须很有勇气,我相信这是一部充满力量的、动人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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