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澳门要进一步做好中国开放的窗口与桥梁

目前，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已经提升到国家战略发展层面，在中国与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甚至与全世界的联系中，扮演关键性的角色。自粤港澳大湾区建设规划提出以来，湾区建设已在人才交流培养、金融科技创新、对外经贸合作方面取得了显著成绩。

《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发布在即，社会关注度也骤然提升。监管政策在未来5到10年应如何推进粤港澳大湾区的协同合作？深圳作为内地最具活力的科技创新城市将如何承接国际市场的挑战？在中美贸易战中，中美在科技领域分别会扮演什么角色？

近日，全国港澳研究会、前海管理局联合主办的2018前海合作论坛在深圳五洲宾馆举行，中美贸易战、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发展、加密货币、金融监管成为当天的热议话题，其中，金融合作论坛由第一财经研究院院长、《第一财经日报》副总编辑杨燕青主持。

第一财经研究院院长、《第一财经日报》副总编辑杨燕青

鲍毅：贸易战给中国带来很多挑战，也带来了机遇

“中国不缺资本，但缺的是能够在国与国、产与城、产与投之间被信任、能够创造价值，也能够识大局、有耐心的资本。”沄柏资本主席鲍毅称。

沄柏资本主席鲍毅

鲍毅认为，近期的中美贸易战给中国带来了很多挑战，但也同样带来了机遇，“用三个词总结，振兴、复兴和高兴”。

振兴，是指中国整个工业产业的升级，在目前基础上赶超达到工业强国，这对振兴中国工业产业是一个很大机遇；复兴，是指通过“一带一路”的新型市场做协同、做领导力；高兴，是指人民群众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在以产业为支撑、城市为提升背景下的整个消费升级。

在产与城、与资本金融、与跨国协同、与跨界产业共生当中，如何找到最佳平衡点与配备？鲍毅认为，产业应回归本位、共享共生，金融和资本应做产业的连接者，发挥跨国协同作用。

鲍毅认为，政府的本位是开放与守信，而不是做投资。目前很多地方政府成立产业基金，把自己作为专业资本投资的角色，乱了分寸。同样，资本要做辅助工作，不要引领产业，要回归本位。

金融和资本要的是连接者，而非终结者，鲍毅表示。“PE获利倍数是多少对国家是没有帮助的，这些倍数不是中国需要的资本，中国需要的资本是能够在价值、收益和责任上达到平衡的协作式资本。”

他举例，新能源汽车可以做互联、智能，这是智慧出行的未来，人工智能可以做这些相关的产业，但一定要专注，不能既做新能源汽车，又做芯片。

在跨国协同方面，鲍毅认为，“跨国协同不一定要买别人的东西，可以与外资公司联手收购中资公司，由外资企业注入技术和管理，中资企业注入资本，这也是跨国协同。”

另外，跨国协同也可以吸引优秀的外资企业入驻深圳、前海。“德国的脊梁是那些家族企业，我们欢迎这些冠军来到深圳、来到前海，这样才能形成一个良好的生态含量。”

“在振兴、复兴、高兴的大背景下，产、城、资本完美结合后，我们一定能够回归本位，共享共生。”鲍毅称。

赖特•凯根：区块链带来颠覆性技术变革

“贸易战是一损俱损的，除此以外，应该都要支持技术。” 美国CMCP投资公司联合创始人兼董事长凯根先生认为。

美国CMCP投资公司联合创始人兼董事长凯根

中美贸易战已经开始，在此背景下，在金融、科技等领域，中国与美国的竞争中，应选择从0到1还是1到10，即从无到有还是技术诞生后的应用？

他认为，这并不是选择题，因为市场很大，技术是要支持的，很多人会来硅谷进行学习，他们正在学习很多0到1的技术，把这些技术带回国做1到10。

他表示，中国已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世界市场及创新中心，是最重要的市场之一。美国CMCP投资公司在孵化下一代独角兽的过程中，希望在中国布局5~7个重要城市市场，打造全球工作的网络。

在金融科技发展方面，区块链技术及其颠覆性的应用成为了近期非常热门的话题。凯根表示，上世纪70年代，微处理器是一个颠覆性的技术，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90年代，互联网改变了人们信息流动的方法和业务流通的方式；现在，随着区块链和加密货币的出现，也带来了颠覆性的技术变革。

“我们很多时候会需要一个新的货币，但是实际上很多地方货币是没有这么强的，对于在这些国家营商的公司来说，它们需要有一个稳定的货币，区块链就是这样一个技术。”他认为，加密货币是否会成为长期货币目前不好判断，但区块链技术发展会越来越重要。

凯根表示，从全球金融科技的投资来看，去年达到160亿美元，今年第一季度则达到了54亿美元，整个交易量也在不断增加。不同于传统投资方式，首次代币发行（ICO）最早产生于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投资。而业内人士认为，证券代币发行（STO）的方式既可以满足监管，又可以满足发币，是ICO的一个进步。

去年9月，央行联合中央网信办、工信部、工商总局、银监会、证监会以及保监会发布《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明确表示，发行代币形式包括ICO进行融资的活动本质上是一种未经批准非法公开融资的行为。曾创造出一夜暴富神话的ICO，被中国官方正式定性为非法集资。

凯根表示，目前，中美两国都非常关注ICO，监管也越来越严。“目前美国监管当局想要批准STO，但是会比较小心地推进。”

陈玮：鼓励合格创投做大做强

“我们刚刚募完40亿，但是这次我募资用了13个月，是时间最长的一次。” 深圳市东方富海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玮称，PE投资又遇十字路口，虽然行业发展只有20年左右，但几起几浮，发展十分曲折。

深圳市东方富海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玮

陈玮表示，目前行业在创业投资服务体系建设、募资来源、税收、监管政策等方面均面临很多发展痛点，希望政府在监管方面能够少管一些，多提供一些服务。

陈玮认为，在去杠杆的背景下，国家战略角度应重新定位股权投资和创业投资之间的关系，创业投资会起到比较重要的作用；在创业投资服务体系的建设上，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投资担保机构、评估机构以及创业投资、股权投资的二级市场都应成为这个服务体系链条的一部分。

陈玮还认为，机构LP（有限合伙人）的引领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从募资来看，目前行业参与者多为散户、个人LP、民营企业，机构投资人占比较低，只有20%左右。他表示，只有让国家的机构投资者，比如保险、养老金、政府资金、银行这样的钱进入这样的行业，并且占比超40%，行业才会有较好的LP结构。

“PE行业的税收是大家不愿意提及的痛点”，他认为，行业投资时间长、风险大，资本利得税过高，并不利于行业发展。“应把中国的创业投资，特别是早期项目按高科技企业15%征资本利得税，鼓励大家做长期投资，而非短期投资回报。”同时，把保护资本市场融资功能及流动性当作发展资本市场的首要任务。陈玮认为，投资机构需要的是流动性，而非高市盈率。目前，中国多层次资本市场已经建立完毕，但是功能还未显现。

陈玮表示，希望中国创投在技术创新和创业之间搭建一个好的桥梁。“前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抓手，也许在制度创新上，这里是一个突破口。”

他认为，行业应激活存量，鼓励放开并购重组。监管应在打击非法并购重组的同时，给予上市公司重新提升自己管理效能的机会，发挥上市公司在经济主体中的资源配置和引领作用。

同时，鼓励合格创投及创投服务机构上市，做大做强。“要允许优秀的创业公司和优秀的创投服务机构通过资本市场上市。它就有更多的钱投资中国优秀的企业。”此外，应建立真正适合创业投资发展的监管体制。

黄善文：澳门可成为中葡金融服务的枢纽

“希望将来我们在区域合作方面，让大家多看一看澳门博彩业以外的可能性。”澳门金融管理局行政委员黄善文表示。

澳门金融管理局行政委员黄善文

建设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 是由澳门特区政府提出的构想，自2003年起付诸实施，在“十二五”规划的推动下不断发展壮大。黄善文表示，目前澳门有两个定位，一是以博彩业为主的世界旅游休闲公司；二是中国和葡语国家的商贸平台。

《国务院关于深化泛珠三角区域合作的指导意见》中明确提出，在加强产业合作上，要充分发挥澳门作为世界旅游休闲中心、中国与葡语国家商贸合作服务平台的特殊作用，加强内地与港澳紧密合作，共同开拓国际市场。

黄善文表示，在区域金融合作中，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后，澳门可以围绕中葡平台定位来做一些针对中国与葡语国家之间的金融服务。

目前，全世界共有八个葡语国家，分布在世界各地，例如葡萄牙、巴西、非洲的安哥拉等，这些地方资源、投资机会较多，与国内的贸易往来也都比较频繁。有没有可能透过澳门来联系这些葡语国家，再通过这些葡语国家进入某些比较大的市场？

“除了我们提出的‘中国—（中国）澳门—葡萄牙’路线外，我们也可以考虑‘中国—（中国）澳门—巴西—南美’等路径。”黄善文称。在融资租赁方面，在中国和葡语国家的清算和财富管理方面，在这三个方面，澳门都想做一些努力。“未来大湾区发展不可能脱离澳门在中葡平台的定位，我们希望将来在大湾区合作里面，特别是金融、贸易方面，尽量把葡语国家的重点放在澳门。”

据介绍，澳门刚刚与广东省签订了200亿的“粤澳发展基金”合作基金，主要投资在广东省的一些基础建设项目；另外，与国家开发银行成立了一个10亿美元的基金，提供国内企业家与葡语国家的企业家申请使用；除此以外，澳门正与丝路基金、中非产能合作基金、中拉产业合作基金商讨做一些类似的基金，投入当地发展。

黄善文表示，在整个湾区合作中，不同的金融中心要有不同的差异和互补，“澳门面对的就是葡语国家以及葡语国家延伸出去的市场，空间很大。”

对于澳门的博彩业是否能走向内地，黄善文认为，博彩和金融之间有一点矛盾，如果风险可控也不是不可能的。“去年澳门博彩业通过了全球反洗钱组织的评估，获得了不低于欧美先进国家的评价，在风险可控的环境下做一些新的产业，我们愿意做一些探索。”

而有关虚拟货币未来是否会取代法定货币问题，黄善文则表示，澳门不具备可行性。“在澳门可能只是一个资产，而不是货币，风险自负，政府会出一些手册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厉伟:在深港澳互动上，天使投资应发挥更大作用

在天使投资领域，香港、澳门要进一步做好中国开放的窗口与桥梁，改革开放之初它们是桥头堡，现在对“一带一路”相关国家来说又是先进技术的“输出港”，发挥的作用会越来越大，松禾资本创始合伙人厉伟认为。

松禾资本创始合伙人厉伟

厉伟表示，天使投资在中国发展并不理想，主要原因有两方面：一是行业较为年轻，二是相较于其他行业对投资人的专业度要求更高。“目前，中国正处于天使投资人的培养过程中，需要一定的时间。中国的投资人期望短期得到回报，但天使投资需要相当长的过程。”

在区域金融合作中，在深港澳天使投资方面的互动方面，天使投资应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有发挥更大作用的空间，厉伟认为。

他指出，天使投资是技术引进的支撑。“海外的原创技术如何更快地进入中国市场，需要资金的介入，需要更多实体产业、硬科技在后面做支撑，硬科技的支撑很多就来自天使投资。”

他表示，在与香港、澳门的合作上，天使投资要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有发挥更大作用的区间。例如，港澳在资本出入境上较为便利，港澳同行可以跟内地同行密切结合，从国外实验室诞生期就介入进去，这会对中国内地非常有帮助。此外，港澳同行在与内地同行在资金方面、市场开拓方面共同携手，可以提高成功概率。

对于“一带一路”相对落后的国家而言，很多技术从实验室进入市场后，在中国市场已经不是最先进的技术了，但在“一带一路”相对落后的国家，却可能是一个比较好的技术，如何顺利地让技术走出去，使其在“一带一路”地区和国家成为性价比高的产品？

卢彩云：科技对财富管理行业影响很大

去年是香港特别行政区回归20周年，随着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相继落地，人才交流互动频繁，两地金融合作越发紧密。

“两岸在金融合作的空间是很大的，特别是在财富管理的领域。” 瑞银财富管理大中华区主席及主管卢彩云表示，区域金融合作利好财富管理的发展，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GDP增长是全球第一；二是GDP的增长代表了居民财富的增长。

瑞银财富管理大中华区主席及主管卢彩云

据统计，富裕家庭的定位是可投资的资产600万到3000万元人民币，到2020年，中国富裕家庭资产可达330多万元人民币，可投资产是20万亿元人民币，财富的增长导致富裕家庭对财富服务的需求非常大。

卢彩云指出，目前，国内专业机构提供的财富管理不到5%，而发达国家是35%到50%，大众对财富管理的认知还停留在单一产品的投资及收益率上。“财富管理不仅是个人的投资，还涉及家庭和事业、家庭财务规划、退休等多个方面。”

她表示，中国在财富管理的成长性趋势已经显现。“亿万富豪的增长，亚太区是最多的，在中国，每星期就有两个亿万富豪出现在中国，财富增长很快。”另外，70%的亿万富豪已开始关注慈善和家族传承。目前，亚太区的中国香港和台湾，很多财富都在第一代和第二代，未来20年将有超过20万亿元人民币的财富会转移到下一代手上，财富面临传承。

在财富管理发展过程中，科技的影响非常重要。“我们非常重视科技的发展，在全球瑞银共有四个科技中心，分别在伦敦、苏黎世、新加坡和香港，现在我们正讨论在深圳前海建立科技中心。”

她表示，科技对财富管理行业影响很大。首先，财富管理机构应该用科技在资产配置、风险管理上提供服务；其次，通过科技让运作模式自动化；第三，科技助力获客，即如何找到更多的客户。

“在战略合作上，去年与深圳前海在瑞士签署了战略合作，希望在金融科技、人才培训、交流方面进行合作。在人才培养上，瑞银跟香港金管局推出了人才培训计划，有50个名额，希望对内地财富管理人才的培训作出贡献，希望把香港和深圳一起打造为国际财富管理中心。”卢彩云称。

任生俊：大湾区要推进区域内金融要素自由流动

围绕破解粤港澳大湾区金融合作难题、补齐金融合作短板，中国太平洋保险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任生俊提出三方面建议：第一，营造金融要素自由流动的有利环境；第二，提高大湾区保险合作水平；第三，推动大湾区风险分担一体化。

中国太平洋保险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任生俊

任生俊表示，要从大湾区建设的长远角度出发，建议积极营造有利环境，推进区域内金融要素自由流动，着力打通湾区金融血脉。

一是逐步推进资金自由流动，建议将粤港澳大湾区确定为国家进一步稳步推进资本项目可自由兑换的优先试点地区，鼓励先行先试；支持大湾区加强跨境人民币业务创新，进一步畅通人民币跨境流动渠道。

二是推进金融人才流动，研究制定大湾区内金融从业资格互认的具体办法，探索更具吸引力的港澳高端人才个人所得税安排。

三是推进金融机构互设，在CEPA框架下进一步放宽香港专业服务机构在大湾区的准入限制。

四是推进金融科技合作，粤港澳大湾区兼具金融与科技双产业优势，建议深港合作共同打造国际金融科技中心，让金融与科技碰撞出更璀璨的火花。

2017年内地访客为香港个人寿险业务贡献了近三成的新单保费，反映出内地对香港保险产品和服务的巨大需求。

在大湾区建设过程中，保险合作潜力巨大，但合作步伐偏慢，客观上已成为金融合作的一个短板。任生俊建议，强化保险市场互联互通，为大湾区建设提供长期稳定的资金支持，共建大湾区国际再保险中心。

在互联互通方面，他建议借鉴“深港通”经验，在大湾区内探索试点“保险通”，尝试在监管合作的基础上，构建“闭环”的保费和赔款支付双向结算通道。

在资金支持方面，他提出要鼓励粤港澳保险企业共同发起和参与设立服务于湾区建设开发的产业投资基金、创业投资基金。

从国际经验看，金融合作可分为“你来我往”“互联互通”“一体化”三个阶段。

任生俊认为，大湾区金融合作正处于互联互通的深化阶段。“一体化”是大湾区金融合作的远景，但由于制度差异，实现起来难度较大，主要取决于内地金融改革步伐和开放节奏。本着先易后难原则，未来可以先从风险分担一体化入手，挑战虽小，但意义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