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视听 > 有料

分享到微信

打开微信，点击底部的“发现”，
使用“扫一扫”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

围炉夜话：寻找新世界的答案丨2023年终讲

第一财经2023-12-29 10:34:06

责编：杨恺宁

张媛 2023年终讲主持人

余昊源星墨StarryInk创始人工程师

弯弯自媒体博主

佳林首漾养老创始人材料工程师

傅盛猎豹移动董事长兼CEO 猎户星空董事长

孔祥东著名钢琴家

吴冠军华东师范大学特聘教授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院长

张媛：还是非常得开心能够年底把大家聚在一起。我们还邀请了三位年轻的朋友，我们组织一场六个人的、露营的围炉夜话。

孔祥东：非常荣幸。

吴冠军：很开心。跨龄很重要。

张媛：看我们在这里，我们的溪水边、湖边，搭了这样的一个暖融融的环境。

吴冠军：很温暖。

张媛：我们的炉火，我们这里煮的茶。

吴冠军：还真的可以喝和吃的。

张媛：我们给大家备的水果、零食。2023年马上过去了。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到我们这样一次年终的团聚，我们今天其实是一个跨龄，这边全是Z世代，我80后承前启后，这边全是80以前，所以我们跨龄跨界的炉边对话，因为2023年的这个变化，世界之变、百年未有之变、历史之变，很多。但是公转的同时，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立足点上自转，那么我们以什么样的方式转出自己的精彩，以什么样的姿态和心态走入2024，今天我们来一起聊一聊。所以2023你们过得怎么样，就是普遍的感觉，概括下来浓缩，昊源。

余昊源：焦虑。

刘弯弯：疲惫。

代佳林：从混沌走向清晰。

傅盛：我觉得是挺开心的。

孔祥东：2023年对我来讲是一个人生重启的开始。

吴冠军：我就五个字，时间在加速。

张媛：我先请傅盛，你为什么觉得是开心的，高兴的？

傅盛：应该说是这几年来我最开心的一年，我觉得两部分。第一部分就是从我自己来说，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清晰，是你自己决定的，不是外部世界决定的，这个道理讲起来很简单，但是花很长时间去理解，所以我就觉得我自己的状态挺好的。第二个就是我是搞人工智能的，ChatGPT出现了，这样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爆发的时代，就有点像寒武纪生物大爆发一样，整个生态会被改写。

张媛：为什么孔老师觉得是重启？

孔祥东：因为我有过长达八年的一个抑郁期，有段时间还要就医，然后2018年是我50岁的生日，我走出家门，因为我照着镜子说这不是我想要的孔祥东。开始走路，开始跑步，开始调整作息，一年的时间瘦掉了43公斤，我承诺自己，我要在五年之内重返古典音乐舞台，所以今年10月13日我和上海爱乐乐团一起合作演奏了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重新开启我的古典音乐的演奏生涯。

余昊源：好浪漫。

张媛：吴老师为什么觉得是时间在加速？

吴冠军：其实我们比较习惯于在年底大家围炉聚一聚，就很开心。今天其实很难再以年去思考一些新的变化，真的，我的时间在加速的感觉，比方说当年你看，傅总刚刚提到人工智能，之前可能很多人都没想到我们竟然离通用人工智能那么近。

众人：对。

吴冠军：很多我们想做的事情，它基本上在我们的眼前就做给我们看，做得比我们好。时间加速的感觉就是我们要赛跑，用您的话说就不断要重启。

张媛：余昊源为什么觉得焦虑？

余昊源：我是做文具墨水的化工技术，它是一个非常古老且传统的行业。我们的同行里边的，我佩服的那些公司他们是300多年和400多年的公司，但是你面对的竞争是以天和月为单位的。

孔祥东：对。

余昊源：所以我就非常急迫地想到那么先进的人工智能和先进的材料，如何运用在这么个传统行业中，但它在一次一次的实验中，绝大部分都是失败（告终），但你看得出来我做了很多事情，这是因为它没有办法快速得到结果而焦虑。

傅盛：看着他那么略带稚气的脸庞，说很焦虑，我觉得……

吴冠军：但是说得很有道理的一个道理。

张媛：对，余昊源从大一开始创业，他自己开工厂。

傅盛：这么厉害。

张媛：弯弯。

刘弯弯：我刚才听孔祥东，我就不叫您老师了。

孔祥东：叫老师显得我很老。

刘弯弯：我刚才听祥东在讲述的时候。

孔祥东：是，好可爱，我喜欢。

刘弯弯：我觉得很感动，我有点想哭，就是在你描述说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不想要这样。因为我今年在北京北漂了一年，我每天早上7点多出门，然后晚上10点、11点多才回到家，然后每天挤在西二区中关村软件园的地铁上、公交车上，好窒息。你们知道北京的秋天很漂亮对不对，我把窗户打开，我就猛烈地呼吸外面的空气，可是我每天呼吸新鲜空气的时间可能就只有出门的那几分钟和晚上回家的那几分钟，我那个时候就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念头，就是我不想要这样，所以我今年做了一个决定，就是2024年回到成都，回到一个我觉得让我更有生活感、更舒适的地方。

孔祥东：我接上您的话头，在我成长过程当中，有很多的瞬间、阶段，很绝望的，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人弹钢琴在国际上得奖的比赛不多，即使我获了奖，去比拼的都是在欧美世界他们已经有传统的，我们去比拼的。所以有段时间我练琴练到自己会连续三天睡在我的三角钢琴底下，因为什么呢？我说我要拥抱音乐，但是音乐好像还离我很远。然后有时候我会练到，就是不是坐着练，我会蹲下去跪在地上。其实在生命当中，我们会有很多的瞬间，但是一切都是有危有机的，当你感觉到有危机的时候，其实机缘也会出现。但是我觉得你的决定是对的，靠近自己的故乡，然后有自己的温情、家庭、家人在身边，这个很重要。

张媛：弯弯，你为什么想要哭？

余昊源：很感动。

刘弯弯：因为我比较感性，因为我明白在那样的时候会有多难受，然后你做出转变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多艰难，所以我既为那样的时候感到难过，然后我也为你现在走出来又重新拥抱音乐，而且能够把这种力量传递出去而感到很开心。

吴冠军：你们已经那么好的一个跨龄沟通，可以拥抱她一下，你们生命体验相通，他们今天穿的衣服也撞色了，这真的是。

刘弯弯：缘分。

孔祥东：我完全理解你，也许我走过的你正在走，但是既然你看到我现在这样，你也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一定的，一定的，好吗？

张媛：弯弯是九几的？

刘弯弯：1995年。

孔祥东：比我女儿小一岁，帮你擦擦。

刘弯弯：谢谢，谢谢。

孔祥东：乖。乖。

张媛：所以佳林为什么是从混沌中走向清晰？

代佳林：我觉得对于我来讲也是一样的，就是做养老摸索了很多年了，终于到今年，其实我们把整个团队后面的发展方向理清楚了，这个可能是公司层面的。然后另外一个层面就是我自己找到了可能我想要去的一个方向和我应该去的一个方向。

张媛：今天请来六位其实是在2023年，在六位身上发生的故事都能够非常针对性地和具体地来展现2023的经济现象。

赚钱会越来越难吗

张媛：所以世界在公转，这个大潮在滚滚向前，然而我们每个个体都在自转，所以2023年有一个很重要的感受，普遍觉得钱难赚。昊源。

余昊源：我们刚从文具展回来我是文具行业的创业者，我可以感觉到今年和之前有非常大的不同。我们那些认识了很多年的伙伴们，他们的情绪状况和经济状况也有着很大的不同，缩水，今年只有一个展馆不到，但是七八年前的时候它有五个展馆。我们去年是亏损的，主要还是因为疫情带来的快递和综合的原因，我们最多的时候联系过加在一起600多家的文具店，但是现在可能只有20多家。

孔祥东：小余，我其实听到你的收入不够，我觉得挺为你感受的，我其实弹钢琴作曲都是即兴的，从来不写谱子的，但是我决定从2024年开始用你的墨水写谱子。

余昊源：太好了，您喜欢什么颜色，我可以为您定制您最喜欢的颜色。

孔祥东：真的吗？

余昊源：当然，没问题。

孔祥东：我真的。

吴冠军：但小余，我非常好奇，就是说像你大一就开始创业，你是一直在这个行业里。

余昊源：是的。正是因为我特别喜欢它，我对于色彩和材料本身的热爱。我也是个工程师，我可能第一年做了墨水有了一些可能近百万的收入，但是第二、第三、第四年它都并没有赚到很多钱。你看到我坐在这里我还是幸运的，就是我确实是那个坚持下来的人，我们可能是国内第三家做彩色墨水的品牌，然后比我们更年轻的，其实留下来的也就十家不到了。

张媛：活下来了。

余昊源：我们有三项技术是全世界没有任何别的墨水品牌能做到的。

孔祥东：有专利吗？

余昊源：有15项专利，其中3项是发明专利。

张媛：傅总，您也是一个连续的创业者。你怎么看昊源？

傅盛：你把商业目标定得太大，你就不适合这个行业。

余昊源：是的。

傅盛：如果是你的爱好，你就慢慢做，可能它会有意外之喜，可能第一个100万是你的意外之喜，不是能力的积累，但是你在这个行业不断地积累，我现在觉得就是会有机会的。我觉得钱越来越难赚可能更多是内心感受，不是现实。

张媛：你觉得钱越来越难赚吗？

傅盛：我们其实都亏了好几年了，当然在AI上投入什么。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个难并不是说这个环境已经难到了你很难赚钱，比如说范式开始变化了，就以前我掌握的那套最好的东西，它已经现在不是独特的了，你自己就得去更新，从整个环境，它增量是没那么多，但是存量还有那么大。

余昊源：是的。

傅盛：就是我们一定要明白创业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虽然我们都喜欢上市这样的事，作为一个上过市的人告诉你，这都是虚幻的。

张媛：你上过市的人，你说这是虚幻，请问你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傅盛：就是你没有体会过一家公司上完市以后市值跌个百分之九十多，所有人都可以逮你骂两句那种，有时候一碰到你就说“傅总，我买了你们家股票”，我听完后赶快转头走。

张媛：就好像你欠人家钱一样。

傅盛：以前我都这样，对着人家就好像骗他钱一样，后来我就练就出来了。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这个行业发生变化了，我也没有偷奸耍滑，

张媛：对。

傅盛：对吧，然后我的能力也没有退化，那我就继续好好干呗，真的是这样。

孔祥东：讲的太对了。

傅盛：因为你想你今年26岁，我当年在29岁的时候，我老板跟我聊，这人很有名，他说你多大，我说多少，然后他说你比我小八岁，我当时心里想，比你小八岁，怎么你的社会地位和那个，后来我才意识到时间真是唯一不可复制的资源，等到八年以后，我做成点事情的时候，我就想起那句话，就是时间，你想我30岁之前的三个人生愿望一个也没实现，其中一个就是赚100万，我到30岁那年都没做到。

孔祥东：所以他前面看到你那100万特羡慕。

傅盛：所谓你要创业就必然艰难，因为你要去推动这个行业的发展你才有价值，对吧。

傅盛：我们就被那些商业故事包装出来，就是上个厕所融几千万美金，好像不融个几千万就没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了，这个也得放下。

张媛：真的

孔祥东：是的。

傅盛：你就很值得敬佩啊。你自己就应该足够。包括佳林。

张媛：来，敬创业者。

傅盛：也包括弯弯。

张媛：敬创业者。

傅盛：还要敬年轻人。

张媛：刚才几位聊的是从创业者的层面、老板的层面聊钱难赚，但是转换视角觉得方向其实还是有的，可能性跟机会也是有的，我想请弯弯，你不是创业者，你有感觉钱难赚吗？

刘弯弯：尤其是我在北京那个体感特别强烈，我们之前经常聊到听说隔壁公司裁员了，然后我们问裁多少人，不是裁多少人，而是裁掉整个部门，

找工作会越来越卷吗？

刘弯弯：包括我之前在找工作的时候，我投了大概50多份简历，但是几乎无人问津，就是我觉得整个大环境来说，找工作本身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非常难。我印象很深的是我主动提离职之后，人事找我聊天，然后他跟我说，他说弯弯，你记住在下一份工作中你一定要放下你的期待，放下在工作中追逐意义感，这样会害你的。

张媛：好，我们得考虑月亮与六便士的问题，就是苟且和诗和远方的关系，我们得并存，我们得活着，有意义和赚钱矛盾吗？

傅盛：你刚才讲你找工作难。我当年不是投50份简历有两次面试机会，是简历就投不出去，因为当时不是互联网投简历，是这种招聘在这里，然后你要把简历给他，你知道吗。

张媛：招聘会。

傅盛：我有的时候就为了这个简历让他收下，我就跟他吵半天，年轻的时候你刚走入社会，其实你要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是不容易的，这是说实话。第二个就是你刚刚讲的那个有没有意义，我就在想意义到底是谁定义的，是你定义的，是你的主管，是你的客户。

刘弯弯：我觉得是自己，看你能否满足自己心中对于自己的期待，可以自我成就感的实现。

傅盛：我在2002年的时候有一个偶然的机会加入了互联网公司，去了以后就觉得这些人讲话我都听不懂，你知道吗，然后老板说过来开会，然后说傅盛你做会议纪要，我就把那个会议纪要写到了晚上三点钟。但是你知道这个工作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对于它的整个思路就不断地梳理，等我离开那家公司的时候，人事跟我说这公司只有两个人能跟上老板的思路，一个是你，一个是首席财务官。

张媛：一个做会议纪要出身的上市公司的创始人。

傅盛：这是真事，这还不是我包装的，

刘弯弯：傅总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在今天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你觉得你还能从写会议纪要中有这么多的收获，还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吗？

傅盛：我觉得会。我再给你举第二个例子，也是个文科生，就是这次搞AI，我说公司所有人都要上什么什么，最后其实最抗拒的是那帮理科生，那帮程序员。

余昊源：为什么？

傅盛：因为他们代码写得很好，这东西怎么怎么样。结果我们首席财务官的助理自己一言不合就开始（用AI）自己写程序，为自己日常工作写了一堆的小工具。格式转换、加水印，因为他每天干的就是这些工作，他（用AI）写了十几个小工具，然后上去讲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程序员说我都不知道未来怎么办。

张媛：他是学这个的吗？

傅盛：他不是。

余昊源：所以创意工作能被自动化了。

傅盛：所以我想说什么，真的是定义自己的事情，他就靠这件事现在已经成全公司，你说会不会改变，就会改变，我现在就准备让他去帮我做产品了。这种人才到哪都是需要的。今天不一定会有机会成为上市公司老板，我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的机缘巧合，也不一定就是我的能力，就是运气，但是能够在你的职场上走到一个不错的位置，变得不可或缺，我觉得肯定是能做到的。

刘弯弯：我这样说可能有一点点冒犯，

傅盛：没问题。

刘弯弯：就是我觉得在座的各位能够坐在这里本身就是有一些功成名就在身上的，我之前为什么火是因为有一条视频，我那条视频的标题叫做 “我：毕业五年，存款5000，她：中传硕士火锅店保洁”，是因为我这个标题火了。然后底下的评论，你们可能很难想象，大家评论的都是“我也是，我也是毕业了这么多年不稳定了这么多年，但我需要生存，我现在可能连生存的那个本钱都没有”，他说你尚且还有5000，我只有2000，我只有3000，我家里还有人生病，我负债了，对这样的普通人该怎么办呢？没钱、没背景、没资源，你让他去追寻意义，是不是有点奢侈？

孔祥东：1992年我24岁，当时我已经是从16岁全国钢琴比赛第一名，17岁莫斯科柴可夫斯基比赛得铜奖，1988年19岁，美国国际比赛第一名，已经全部拿到了，即使拿了这么多奖，我1992年还得去参加国际比赛奖，当时我连下一个月的房租都付不出，账上存款就几百块钱美金。在悉尼比赛就比了差不多四个多礼拜，我第一件事情是冲出悉尼歌剧院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去打一个电话，打给费城的朋友，我说请你帮个忙，帮我先付六个月的房租明天，我说我钱马上这边电汇给你，他说你有钱了，我说我这边赢了第一名，有钱了，这样的日子都有过。

吴冠军：我概括一下孔老师的这段话，我觉得你们的对话就非常具有这个味道了，就是你想想看，每一代人，都会倾向于把自己所身处的这个状况认为是最糟糕的状况。这个我觉得是非常对的，而且非常尖锐，也是很揪心。

吴冠军：就不一定是我们，就是你跟你自己的这段关系，你有没有让自己成为一个，就刚刚孔老师讲了，我就认为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音乐家，这没有任何根据的，他的手已经给我们看到了，他的手并不是一个很厉害的手。

孔祥东：对，五短的。

吴冠军：我很年轻的时候，当我决定我要做学问的时候，我就认为我会成为很了不起的学者，因为我很喜欢，因为我前面问到我们的昊源，这个热情，你怎么选择这个地方的对不对。我爱在里面，所以我在做学问，学问很难，这条路不容易，这是个智者，你身边都很聪明，都很厉害，我们虽然有些年龄不同，但是很多地方可以感同身受的，你们今天在物质层面上要比我们当年好，比方说你们就是觉得我的收入好像不是很低，那我们当年是买不到，有都没有，当年喝杯可乐，笑死了，我拿杯可乐去找一个女同学，她肯定认为我就是长得最帅的一个男生了，那真的是没有。

刘弯弯：对，其实我刚才听到那么多故事，我真的觉得非常感动，就是在我来这儿之前，我以为在座各位都是有一些资源、有一些人脉或者本身家庭条件比较好，但是当我所有的这种想象都被打破，看到各位都是从零一点一点地做起来的时候，我内心有一种耻感。我总结来就是不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

孔祥东：这个讲得真的很好。

吴冠军：你是很有洞察力的。

张媛：很棒。

孔祥东：而且总结得很到位。

傅盛：而且是真的在接收信息。

孔祥东：其实你把自己当受害者，你真的就成为受害者了。

刘弯弯：对。

孔祥东：因为我们每个人心中暗示的力量极为重要。

张媛：对。

孔祥东：当你每天告诉自己我是个幸福者，我是个幸存者，你就有这种能力成为一个自己想成为的人。

傅盛：正是因为相信才看见。

刘弯弯：对，从明天开始我也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就是做一个小小的引领者。

傅盛：对，一点一点来。

孔祥东：引领没有大小。

余昊源：从影响你的朋友开始。

孔祥东：朋友和家人，手伸得到的地方。

张媛：2022年中国正式进入人口负增长，老龄化且在加速进行，这不只是中国的问题，（这是）全球的共同的问题，全球范围内。

为什么大家都开始关注养老了？

张媛：90后现在已经在思考养老的问题了，更不要提我们了，怎么看这个问题？

代佳林：我自己在做养老这些年，发现很多矛盾、行业中的一些问题。就包括你看现在行业中就是，年轻人不想进入这个行业，既无法吸引，也留不住，然后后面的发展肯定就是更受限制的，然后还有就是老人的持续支付问题，可能就有老人入住，然后后面可能就没有办法持续来进行这个费用的一个支付。还有就是我们发现代际的问题，就是你看社会上到处都是年轻人可以去的地方，那老年人去哪里呢？那我们老了怎么办呢？我们会觉得年纪老了可能就是我人生的一个阶段。所以其实我们就提出了一个代际的融合，我们觉得其实这很重要的。但我们也仅仅只能做养老服务行业，即使我们做了IP，可以做文化的引导，然后我们也自己一定要去做这个机构，深扎在一线，那还是没有办法解决，养老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课题。

孔祥东：我其实体会蛮深，我住在我母亲隔壁，我母亲今年80岁，然后我的目标就是不把我妈妈送到养老院去，每天早上起来我跟我妈妈聊天，其实老年人他是一个活体，他是个生命，他有思想、有爱，虽然他的肢体是萎缩了，他的精神还是很丰富的。

代佳林：对。

傅盛：我去日本看过养老院，就专门考察过，我们刚第一批卖给日本养老院的服务机器人已经开始进去了。

张媛：你们的机器人能做什么？

傅盛：先是递送，还有陪他们聊点天，我就觉得以后我老了，我肯定要进养老院。第二个，我觉得养老最后还是要用科技去推进的。

代佳林：对。

傅盛：就是得科技去帮助老年人过得更好。

代佳林：是的。

傅盛：我觉得AI这一波出现是给我们很大信心的。

张媛：弯弯，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刘弯弯：因为我家是在农村，所以我对这个的担心可能还会更多一点，比如说你如果是一个城镇的，你退休之后，你的退休金至少就是两三千，那在农村是什么情况？

刘弯弯：我二姨，二姨妈前一段时间特别高兴，高兴得请好多人吃了一顿饭，因为什么？因为她交了很多年农村最高档的那个养老保险，然后拿到了第一笔800块，就只有800块，让她高兴得请一大桌人吃饭，然后还赔进去了点。就是这个差距真的非常大，我发现很多农村的人，他对保险之类的没有太多的意识，他是完全一点抗风险能力都没有的，就是大家活得很听天由命，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我爸妈的保险买了，然后我奶奶已经超龄了，我只能祈求她能身体健康地活久一些。

余昊源：我爷爷走得很早，他接受了非常先进的治疗，但花费了很多钱，还是走得很早，所以我爸也有同样的想法，就是说我如果我得了绝症，你不要多花这些钱，那他其实也遗传到我的身上，就是把死亡看成是一个不要去对抗的事情，我不确定我走到那一步的时候会不会还坚持这个想法。

孔祥东：他们三个人讲话，我其实我非常认真在听的同时，我挺震撼的我觉得他们讲到了很多问题，其实挺棘手的，也挺现实的，也很尖锐的，那么这些问题其实我们不一定今天能找到答案，我相信。其实我觉得就是今天的围炉夜话其实就是让我们，虽然看似两代人，其实是在同一个隧道里的人，我觉得生命的本身就像一首作品，最美的音乐其实不是甜美。

张媛：对。

孔祥东：是凄美，音乐当中的凄美给到我们的一种共鸣感特别强烈。其实我一直把钢铁上的88个黑白琴键比作人生，黑键像是我们生命当中的困顿、悲哀和无奈，白键是我们的期许、展望和心中的未来，那么少了黑键肯定不成调，少了白键不成曲，黑白相间才是人生。

吴冠军：生命中的坏消息是不可能避免的，真正厉害或者定义你的是有没有能力把坏消息变成好消息，它可以是更大的好消息。

孔祥东：所以我一直也跟大家分享说我想成为一个，让自己成为一个眼光所到之处都有阳光的人。

傅盛：为阳光，来。

吴冠军：来，阳光。

张媛：两千多年前赛涅卡就说过，何必为人生的片段而哭泣，因为整个人生都催人泪下，眼泪可能代表人生的坎坷，但它也恰恰代表了人生的壮阔，我们可能一针见血地看到它的问题所在很厉害，但是你看到黑暗中的那个微光，并且撬开那个光，让它变得辽阔，更厉害，且更有意义，谁不是这样一路走来的呢。

张媛：吴老师，就是你看到大家在谈养老，是因为大家怕老，你觉得老可怕吗？

吴冠军：其实我们今天对老，有个认知上，就是这个词我们一直在用，但是我们不能被这个认知所束缚，我们生命不断在延展，如果说120岁是一个我们生物意义上，我们老，但是跟另外一个朽，这个是两个事。我们用一个数字有的时候会限定我们，但是今天的这个数字还成立吗？我们的年纪，我们的青春感，我们的活力感，我们不断在过程中，我们不断在定义自己，只要你不断在定义自己，你还很年轻。

吴冠军：所以今天我觉得在个人层面上，我们重新来界定老，我们可以真的是做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这样一个位置的放置。

张媛：刚刚我们聊了这么多，比如说钱难赚、工作难找、怕老，但是现在比如说疗愈、禅修、马拉松，这些都是在关照人内心的真实感受，以及近些年火了一个词，情绪价值，就是在这个剧变，可能各行各业的人会感受到自己无所适从、无处立脚、无处安放。

今年为什么更加注重情绪健康？

张媛：所以抑郁症、焦虑症、李玟的离开，在人前闪耀得如一道光，但其实她有很深的抑郁症，这些也都是我们的身边、我们的现实。孔老师。

孔祥东：我自己有过八年抑郁期，八年，长达八年，2008年以后。

张媛：你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孔祥东：对我来讲，我从16岁开始繁忙、奔忙，参加各种比赛，获奖，然后去追随、去留学。然后突然之间到2008年，我做了一个奥运歌曲，叫《永远的朋友》，然后在这个创作过程中也很累，然后碰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自己所期待的落空了那自然就有落差。我相信对于一个自我要求高的，总想突破玻璃天花板的人来讲，一定是自我拧巴的。突然之间生命的交集点就把我突然间在40岁的时候摁到了抑郁的状态当中，所以后来我就发觉我能够走出来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音乐，音乐拯救了我比如说那时候我最长一次三个月不出门，很多朋友来看我，那我想怎么办呢？比如说傅总来看我，我就说我为你弹首曲子吧，我说你给我四个音，我为你作首曲子。其实这个链接点产生了。一，接下来这个音乐他一定会仔细听。在弹出来的波涛起伏的音乐当中，他很可能会看到画面，这个画面很可能跟他自己的生平记忆全部反射回来，有三四个朋友，每个人听到以后泪流满面，我突然发觉这是一个我一直在寻找的最能够让人跟音乐接驳的一个现实的一个方法。所以从那年开始到现在，我已经为将近2000个人用这个方法作曲。

吴冠军：非常棒。

傅盛：所以用这个方法走出来了？

孔祥东：对，然后就是其实从别人的眼光中看到泪水也好，感动也好，我重新找到自己的一种强烈的、创造力的一种能力的确信。

张媛：昊源。但其实你也得过抑郁症。那你怎么走出来的？

余昊源：和孔老师刚才说的非常能够有感同身受，就是你确实给自己无意识中定了一个非常高的期望值，我并没有真的去突破它，我反而是放弃了那个过高的期望值，我认清了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企业家，我应该专注在我更感兴趣的工程领域。

我前两天听到一个比喻，就是如果生命是一条河流，那这件事情就是你在一步一步去挖开它，就是你在去开拓一道新的渠道水，慢慢慢慢流过去。

张媛：是的。佳林怎么看？

代佳林：我就想到一句话，有点大，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我们自己都没有修好心、修好身，其实我们很缺乏这些的教育，就是自己怎么和自己相处，自己怎么和别人相处，我们现在都是那种知识型的教育，我觉得我们连做人根本的都没有学过，还是有些欠缺的。不好意思，老师。

吴冠军：没有，我听得很认真。其实老师跟年轻人学习，我也很高兴，这个是我们教育很重要的部分，其实说到情绪，我倒有一点补充，我们人生命中其实情绪是一直都在的，其实是哺乳动物就有，包括很多哺乳动物的恐惧，看到很多东西就失落，比如说一只狗狗期待着你给它吃东西，结果你没有就失落。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它情绪变成一个社会现象。

孔祥东：对。

吴冠军：这个背后是一个韩裔的德国哲学家，叫韩炳哲，他用了一个词语叫精神政治学，在这个里面他就说这个社会有的时候就是看到就把这个作为它的一个商机也好，他叫做情绪资本主义，结果有卖点也好，成为一个东西也好，我就感觉我就是把自己交给了情绪。再要回过来今天我们真的是要做一件事情，怎么来面对情绪，我们不要怕，如果常年天是灰色的，我就会抑郁。

吴冠军：所以很简单，就是光治疗，今天我们讲光，心中要有光，眼中其实也要看到光。孔老师讲的音乐也是，我耳朵听到的是很好听的音乐，把我自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地，跟那些天天在旁边说你坏话，各种各样的尖叫，各种各样撕裂你，你这个丈夫是怎么做男人的，这些声音一遍一遍地刺激下来，我们傅总就笑了，这个都感觉……

傅盛：好像听过。

吴冠军：是吧，听过。

傅盛：现在还在脑海里回响。

吴冠军：影响，对。

孔祥东：我们都听过。

傅盛：您刚才讲得太精彩了。我后来为什么没有得抑郁症，就是我这方面看了很多的书跟一些人聊，就是爱自己并不是说自己都是完美的。

孔祥东：对。

傅盛：而是自己是有很多缺点，没有关系。

吴冠军：这句话讲得特别棒。

傅盛：对，你要接纳一个不完美的自己。

吴冠军：非常棒。今天的年轻人有一个提法叫什么，叫宅男，叫御宅族，这个本身是导致我们今天很多时候情绪问题的，人不能那么孤独的，没有人，我们今天围炉夜话就非常好，甚至都没有年龄了，我们都在谈心里最深层的那些东西。

孔祥东：人类最深层的问题。

吴冠军：我们有的时候叫抱团取暖，这个暖意不断出来，人跟人之间给的温度，你给我的，彼此之间给到大家一种我们在一起共同体的感觉。

余昊源：插播一条。

张媛：插。

余昊源：今天刷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就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今天是《记承天寺夜游记》840周年纪念日。

傅盛：什么日子？

余昊源：就是何处无松柏，唯天明……

刘弯弯：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唯有闲人如吾与两人者耳。

张媛：是什么意思？

刘弯弯：《记承天寺夜游》苏轼吧，是吗。他就是回忆他有一天在跟一个好友闲庭信步，就是他们两个半夜出来去欣赏月亮，然后去看那个松柏投在地上的影子，然后他回忆起来，他就说：

刘弯弯：何处无月，何夜无竹柏，唯少闲人如吾与两人者耳。这大概是这样。

傅盛：咱们的文化还是很浪漫的。

孔祥东：其实我们就说明今天咱们这个围炉夜话是很穿越的。

吴冠军：我们要学会互相依赖，你跟别人的链接，这个链接有的时候比你的这个你更重要。

孔祥东：不管你承认与否，不承认与否，谁都少不了谁。

吴冠军：对，很棒。

刘弯弯：学到了。

张媛：很好。

张媛：我们刚刚聊了这么多情绪，我们也关照情绪，我们也承认人类有情绪，是情感动物，然而我们现在在这个人工智能快速迭代的时代，尤瓦尔·赫拉利说我们终将进入到被数字所统治的世界，它不再是那个人文的时代了，我们这些智人，我们的肉身，无论我们怎么感受。

AI时代到来，该焦虑还是该欣喜

张媛：GPT来了，GPT4、GPT5、GPT6，大模型、通用人工智能，无论我们再怎么感受，可能在机器面前我们都是矫情。各位有这样的感受吗？

余昊源:它给我带来很大的震撼，就是我把它做了一个陪伴的小宠物放在了微信里边。

刘弯弯：尝试过用它来写剧本，但我发现写得有点傻。因为人类的情感是如此地丰富、幽微、细腻，它机器是很难在短暂的，通过语料的喂养中去习得你那些很幽微的情感。所以在我的这个领域，我还比较乐观一点，我觉得AI不能取代人类。

代佳林：这个老龄化人口的结构性变化，已经是一个感觉对于全社会是很困难的了，然后又来是一个技术的跃迁，就是人工智能带来的这种生产力、生产要素的一个重构，我觉得这两个东西遇到了，那未来会发生什么，其实我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具体的想象。

张媛：孔老师。

孔祥东：家里有台钢琴，是钢琴和AI的结合。我经常在上面即兴创作，然后它完美地给我再创作出来。而且不但再创作出来，我直接在iPad上面就可以做修改，然后出来的声音我就可以出版。我已经出版了好几张专辑，就是在这一台钢琴上做的。

吴冠军：我之前今年7月份，我把韦斯迈克斯·泰格马克就是未来生命研究院的院长，就是3月底的1000多人工智能专家的那份东西是他起草的。他当时在我这里做了一个报告，叫“把AI控制住”。他说要放在控制之下。

孔祥东：放在笼子里。

吴冠军：像今天这种围炉夜话很好，还不如把它（AI）邀请进来，它（AI）作为一个话题的在场者，我们怎么来跟它（AI）也产生一个对话性的关系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今天很值得做的一件事情。

傅盛：我觉得几个观点，就是第一个，ChatGPT出来之后，为什么这个行业这么震动，我们当时说有一本书叫《奇点临近》，说2035年AGI（人工通用智能）会到来，其实我都是不信的，我说这还早呢，虽然会下围棋了，没想到ChatGPT出来，我们现在都认为最多三五年，通用人工智能是一定出来的，因为就这一条路走通，它和你之前最大的那个坎儿……

孔祥东：打开了。

傅盛：就是语言。其实刚刚弯弯说那个，就是你说它不能表达细腻的情感，那是现在刚开始。

吴冠军：刚开始。对。

傅盛：它要写出很细腻的东西，那一定是可以超越95%以上或者99%的人的。

刘弯弯：真的吗？

傅盛：真的。第二个，就是今天从这里来看，它目前不具备有意识的可能性，因为它就是一个概率计算。

刘弯弯：它没有神经元？

傅盛：它有神经元，但它没有主动的那一部分，也没有所谓情绪起伏的那一部分，它就是一段代码，你让它完成一件事，它就完成了。

孔祥东：可能优点也就是它没有情绪。

傅盛：对，不是说它就是不要被控制了，它一定一样会有危险性，就是当它的智商超过你的时候。

刘弯弯：那它会控制人类吗？

傅盛：这是个好问题。就是我们能允许它很智能，但是太智能，如果超出控制，甚至被坏人利用（就不好了）。

张媛：未来已来，它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就是在自然规律和技术浪潮之下，人类就是命运共同体，那么在这个情况之下，我们能够做些什么？

代佳林：我觉得我们就是要多跨界的交流，很明显旧的那个已经行不通了，那我们就必须开放性地、创造性地提出解决方案。

刘弯弯：我是觉得当你在这种剧变的环境中感受到自己的能力有限的时候，那第一步就是先提高自己的韧性，就是先活下去，就是如果这个大风你无法抵御，那你就先在风中尽量蹲着也好，趴着也好，你等风过去。

孔祥东：活下去。

刘弯弯：我是这样想的。

余昊源：莫言前两天在一个会上说一句话。

吴冠军：华东师大。

余昊源：年轻人不要被风吹倒就行。

吴冠军：我非常同意傅总讲的，我是觉得技术保守主义是没有前途的。这个终身学习我不是讲烂大街的一句话，而是真的是拿出你吃奶的力气。今天我觉得坐在这里的我们几个朋友都是跨界的，这种跨界的连接或许是我们今天能做出一些原创性东西的源泉点。我们或许还可以在这个可能是已经有点后人类，后人类意思就是说我们稍微往旁边坐一点，我们不要老是居中而坐，好像我们所有的动物也在下面了，所有的神也不存在了，或许我们尊重一点，其实我们叫人工智能已经有点自大了，就人工嘛，就是再怎么厉害是我的儿子，你姓我，这是我的姓，人工这个人是姓我的，但是或许我们的儿子在很多地方是比我们厉害，我们要认识到这一点，但如何在这个情况下面调整重新定位自己，我们还是在这个重新发现上面做出一个属于我们一个能做的事情，这是会很美丽。

张媛：好，我们聊了这么多，大家在聊前与聊后，相信对于各位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我们最后的一个环节设置，每一个我们的招财猫背后印着各位的名字，依次抽取，不能自摸，摸到自己过，下一个再抽，看到以后不说出来谁的名字，然后思考一下送给对方的一句话，最后我们集体揭晓，先从昊源开始。

傅盛：对，我不能抽我自己，所以这个肯定不是我自己。

孔祥东：那我就抽吧。

吴冠军：我就是那个剩下的幸运儿。

张媛：好，来，想好了吗？这句话，准备好了吗？好，先从昊源开始，你抽到的是？

余昊源：傅老师。

傅盛：我说躲不过吧。

张媛：来。

余昊源：送你一只卡皮巴拉，祝你生活能像卡皮巴拉一样。

傅盛：好。

张媛：这是什么内涵？

孔祥东：小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