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国发院姚洋：新质生产力照亮未来中国经济

新质生产力是一个热词。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姚洋在第一财经《新质大家谈》节目中讲述了他的理解，新质生产力是增加全要素生产率的生产力，是除开劳动力和资本增加之外产生的效率提高。

姚洋回顾了中国的经济增长历程。在2010年之前，经济增长主要是靠增加劳动力和资本产生的。2010年之后，经济进入调整时期，首先是经济结构的调整，淘汰过剩和污染的产能，一些新兴的产业出现了，比方说电动汽车产业就是调整的结果；另一方面，从以出口为导向的增长模式，转变到以国内消费主导的增长模式；第三，从粗放型的生产方式，转变成以技术进步推动的生产方式。

现在，到了全面的以技术研发、技术创新来推动经济增长的阶段。姚洋说，中国的劳动人口数量几年前就开始下降了，资本积累的边际效益越来越低，这是提出新质生产力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认为，新质生产力的目标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因此所有产业都可以发展新质生产力。比如说传统的服装行业，以前推工业4.0不知道从何着手，现在发现Shein(希音)在服装领域率先实现了工业4.0，即柔性生产。柔性生产也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一个过程，就是新质生产力。

再比方说平台企业，好像有人会觉得平台企业过时了，我们已进入了AI时代。但平台经济仍然是国家的支柱产业之一，平台经济可以为新质生产力的提高贡献很大力量。

姚洋表示，中国相比其他国家的一大优势，是拥有长远规划。今天提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意义所在，是为了更宏大的目标，为了未来的中国经济打下良好基础。

下附演讲全文：

大家好，我是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老师姚洋。

新质生产力是现在的一个热词，那怎么去理解新质生产力？我的理解，新质生产力就是增加全要素生产率的生产力，这说起来好像有点别扭，什么叫全要素生产率？我们知道，一个企业要搞生产，一个国家要搞生产，你要投入劳动力，要投入资本，你增加劳动力就会增加产出，增加资本也会增加产出。

但是还有另一块，我们一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就是效率的提高。除了劳动力和资本增加产生的效率提高，我们经济学家就叫它全要素生产率。新质生产力就是要提高我们生产的效率，就是我们经济学所说的全要素生产率。

那为什么要在现在提出来新质生产力这样的一个概念呢？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回顾一下中国经济增长在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在2010年之前，我们国家的经济增长主要是靠增加劳动力、增加资本产生的。在劳动力方面，我们有大量的劳动力从农村移入城市，参加进我们国际的大循环。1978年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国家的城市化率不到20%，到了今天，我们已经超过了65%。也就是说在这四十多年间，我们多出来40%到50%的人口进入城市，这里头少说也增加了两三亿的劳动力，也就是说两三亿的劳动力从农村移入城市，参加了整个国际的大循环。大家知道我们在2010年之前，我们的经济增长主要是靠出口推动的，那这么多的劳动力参与国际化大循环，当然了我们的生产就提高。

与此同时，我们的资本积累的速度也在提高，也就是说我们的储蓄率在增加，所以我们看到，在2010年之前，我们的经济增长主要是靠劳动力的增加、资本的增加来推动的。那2010年之后，我们的经济进入一个调整时期，那么这个调整有几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我们经济结构的调整，一些过剩的产能，一些污染的产能，我们要淘汰掉，我们要提升新的生产力，我们看到了一些新兴的产业就出来了，比方说电动汽车这样的产业就出来了，这是我们调整的结果。

那另一方面的调整，就是我们要以出口导向为增长模式，转变到以国内消费这样的一个增长模式，我们这个调整也是非常深入的，从2010年开始，我们的消费占比提高的还是蛮快的。

那第三方面的转变就是我们要促进技术进步，要转变我们的生产方式，从这种粗放型的生产方式，转变成以技术进步推动的这样的生产方式。

所以这是我们新质生产力提出来的一个背景，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到了全面的以技术研发、技术创新来推动经济增长的这样的一个阶段。

经济学增长理论告诉我们，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它都会经历一个从劳动力扩张、资本积累，过渡到技术进步，推动经济增长这样一个阶段。我们知道我们的人口在下降，我们的劳动人口数量其实早几年前就开始下降了，那我们的资本积累，它的边际效益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所以我们要提高我们的技术进步率，所以这是我们提出来新质生产力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那怎么去发展新质生产力呢？是不是说我们可以找到一些产业，说这些产业就是新质生产力，其他产业不是新质生产力呢？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如果我的理解是正确的话，也就是说新质生产力的目标是要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话，那么所有的产业其实都可以来发展新质生产力。

比方说我们的服装行业，这是个非常传统的行业，很难想象说它有什么大的发展。但是就在这样的一个行业就产生了希音这样的企业，希音，一般人的理解是跨境电商，其实它在中国是一系列的服装生产过程。以前我们推工业4.0不知道从何着手，突然发现我们在服装领域率先实现了工业4.0，就是柔性生产。希音能做到今天，它的估值现在是600亿美元，这么大的一个企业，其实和它的柔性生产是非常相关的。我觉得柔性生产就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这么一个过程，就是新质生产力。

再比方说我们的这些平台企业，好像有人可能会觉得平台企业已经过时了，我们已经进入了AI的时代。但我觉得平台经济仍然是我们国家的支柱产业之一，平台经济可以为我们新质生产力的提高贡献很大的力量。

第一，它为我们的实体经济提供一个平台，我们现在很多的实体经济实际上要依赖于平台企业来降低成本。我记得七八年前我们还在谈我们的物流成本有多么多么高，比方说占到我们销售额的30%，甚至40%。今天我们不再去谈这种物流成本了，其实和我们平台经济的发展是高度相关的，可以说没有平台经济的发展，就不可能有物流成本的下降。当然，我们现在有很多的实体经济都依赖于平台经济、数字经济这样的一个载体来发展，这是第一个方面。

第二个方面，平台经济本身它会产生很多的技术。平台经济，我个人理解，一个核心的竞争要素就是它的算法。这个算法本身不需要多少资本，它只需要我们的头脑，其实我们中国在需要大量资本投入这些方面，其实我们的追赶是比较慢的，比方说我们的材料工业，追赶是比较慢的，芯片其实也是材料工业的一种，为什么它追赶慢呢？因为它要不断的做实验，烧钱，还要有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到。

但是像算法这个东西，因为只要我们有人力就行了，那中国的人力资源又（极大）丰富。平台企业对于算法的依赖，大家知道是非常重的，所以平台经济发展会促进了算法的优化，算法的优化它又会对我们的基础研究提出要求，对我们的数学，对我们的统计学等等提出来要求，这是一个一系列的生态，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就是一个平台经济。

这些算法的人才在很大程度上是靠我们这个平台经济来训练来培养，然后他们可以再去做别的事情。我觉得这一点作用，我们不能忽视。

第三方面，平台经济还有巨大的网络效应，这种网络效应是不能低估的，我们现在每一个人的生活基本上都依赖于平台经济，经济学这里叫做网络效应，就是你用我用他也用，大家在平台经济上都可以节约成本。我们看到过去这十几年的时间，当中国的平台经济发展比较快的时候，中国的创新速度就比较快，说明平台经济对于促进我们国家的创新，是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那展望未来，我自己预估，我们的潜在增长速度，在未来几年，可能还在5.5%左右，其中资本积累还是占到大头，在3.6%左右。接着往下走，我们这个资本积累带来的经济增长会越来越少，到最终我们会收敛到一个人均收入的增长完全依靠技术进步这样的一个状态。

中国比其他国家有个好处，就是我们有长远规划，我们会想的很远很远。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来推动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实际上有个更宏大的目标，就是为未来的中国经济打下一个很好的基础。我想这是我们今天提出来新质生产力的意义所在。

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