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雷：新格局下的“芯”破局丨中国经营者

本期嘉宾

复旦微电子集团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 施雷

特约评论员

上海交通大学中国企业发展研究院院长 余明阳

精彩看点

高端芯片制造难点

近两年来，随着国际贸易形势日趋复杂，以华为为首的公司陆续受到来自美国的贸易限制，加剧了国内芯片企业的发展压力，在施雷看来，目前国内芯片行业发展最大的掣肘在哪里？芯片领域还有哪些关键技术亟待突破？

施雷：芯片这个行业呢，大家都会有一个问题，就是说我们把“两弹一星”都做出来了，为什么高端芯片做不出来？十几年前市里讨论的答案就是，“两弹一星”它没有市场风险，你做出来就可以了。但是芯片是有市场风险的，能不能用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今天有第二个问题，知识产权的壁垒的问题。我们想做一款芯片之前，首先就要找到知识产权的路径，就是说在人家那个重重知识产权的封锁当中，你规划得出一条路，不然研发就是没有意义的。

刘晔：感觉这个难度不是绝对难度，是相对难度。

施雷：这是相对难度。现在是我们这个行业越来越烧钱了，就是随着这个芯片线宽越来越小的时候越来越烧钱。在我20年前做这个公司的时候，我们试制一个芯片，流一次片大概就是一辆桑塔纳车子，10万、20万。现在你要再去流一次片，劳斯莱斯了要。

余明阳：那像现在老百姓比较关心的是，比如华为现在芯片开始断供了以后，他们开始要用鸿蒙系统，整个生产的计划是大规模地压缩。有人说鸿蒙系统可能会颠覆整个过去的体系，建立一个新的体系，也有人说鸿蒙系统目前还是不成熟的。那么就像这样的产品，如果在国际上，从技术的领先程度，性价比和未来市场的前瞻性上讲，大概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水准？

施雷：您的问题问得特别好，这个我也可以适度地说一下，行业内我们不大好评论别人。华为是非常伟大的公司，华为自己做了一个芯片公司——海思，是中国目前或者世界上都是排到前列的芯片公司。海思的主打产品，手机的处理器，那真是非常非常棒，用的是最先进的制程，而且大量用在华为的手机上，这一点它是非常了不起的。

资本涌入，利弊几何

刘晔：其实今年整个资本市场，对于芯片这个行业是非常追捧的。所以我也想请教一下施总，在资本追捧下的这个芯片行业，您觉得利在哪儿？是否有弊？如果有的话是什么？

施雷：两年前来的时候，你要问我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代工厂，台积电TSMC，TSMC的市盈率，我要没记错的话，大概20都不到，当年资本市场给它的这个估值是不高的。它是最伟大的芯片代工企业，而就是最伟大的芯片设计企业，你看到美国当年的股票市场给的估值都不如我们今天科创板给的估值高。这当中有我们的特色，有它的合理性。

以前我们去找客户用我们的芯片，人家都是有机会才用你们的，现在是先用你们的，因为有很多它没有机会用国外的。所以这个时代不一样，给了更高的市场估值。但是我觉得是件好事，好处就是会有越来越多的资金加入到我们这个行业来。

余明阳：但我倒是想给你泼点冷水。实际上中国强调一种平衡，就是当这个行业特别冷的时候，我们特别需要为它呼吁。而芯片在中国目前太热了，内行的、外行的、圈内的、圈外的、实业的、资本的都在关注，资金的盲目投入，重复建设，人才的乱挖墙角，都可能会出现。

刘晔：因为资本的涌入，带来了人才的恶性竞争。有人就是两倍、三倍的薪资直接强挖。

施雷：对，我们也被挖走了。我去年我的一个事业部，我们培养了20多年的，而且是按照接班人的那种方式培养的人，基本上带着大半个团队走了，那走就走了呗，那怎么办呢？这里我也想分享一点，行业呢，你要是太冷了不行，太热呢，各种问题都有。但是你要把它维持一个不冷不热呢，不是说做不到，治理成本又太高，所以有的时候你总还就是随他去吧。因为这个行业做成功，它是非常不容易的，它真的要科学，要踏实，要有好多好多的路子。

当然了，投资者如果投我们的行业，我还是希望你仔细看清楚，因为最近我们也有个回调嘛，泡沫那肯定是存在的，那泡沫一存在，风险也就存在。

但为什么我跟你说这样也好呢？今年上半年，我们这个事业部的业绩比去年增长了50%。为什么呢？就是迭代总是好的，这种事，一批人走了以后，给了新的人机会，而新的人往往是更有锐气的。

国产芯片迎来首发首试机遇

刘晔：目前其实中国已经是全球最大的一个芯片的市场了，我们占了基本上全球三分之一的份额，但是从我们芯片的自给率来说是不足的，我看到的数据，目前差不多30%，但是国家是希望到2025年到70%。

施雷：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一个机遇。当然它也是从危机当中孕育出来的。国产芯片，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一个机会，就是首发首试的机会，这是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

刘晔：怎么理解？

施雷：就是有国产芯片先用国产芯片，这叫首发首试。现在很多客户在跟我们讲，哪怕你贵一点，我支持你起来，因为你起来以后，我以后就放心了。

余明阳：要不然断货了就麻烦了。

施雷：我觉得除了自给率，现在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你有没有跟人家议价的权利？现在为什么人家就给你断供呢？断供你就没了，但如果有一天的话，人家给你断供之前会想到你会不会给我断供啊？那时候就好多了。

余明阳：谈判桌上的底气，是市场上打出来的，而这个市场的支撑就是技术。

施雷：我们国家也好，民族也好，地位是靠奋斗出来的。我十年前出国和我现在出国，人家看我的脸色完全不一样。

复旦微的未来布局

刘晔：我记得上一次您来我们节目的时候，您说了一个期望。2018年时复旦微单颗芯片的定价在一块多左右。但是在那个时间点，英特尔的芯片单颗的大概几百美金。所以您特别希望可以去通过创造力提升企业的定价能力。所以现在复旦微芯片的售价是多少？

施雷：因为芯片种类繁多，售价便宜的也还是有，几毛钱的都有，但是高的我也有，售价可以到千元级，有些产品还有过万的。

刘晔：那确实非常厉害。所以目前还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有更多上升的可能性。

施雷：除了人工智能之外呢，我们还关注一个蛮有意思的东西，后量子时代的安全。量子计算出来以后，很多现在你认为牢不可破的密码就会变得很容易就攻破了。所以我们现在就在研究，量子计算机时代下，我们的保密和抗破解，这是我们后量子时代的一系列的技术储备。

第一财经《中国经营者》出品

编 导 陈坦儿

责 编 朱琳

制片人 蔡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