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书单：假期宜闲散，这几本历史书适合阅读

古人所谓“刚日读经，柔日读史”，新春假期人多闲散，在家还是读史为宜。尤其是几本图文并茂的，读起来较为轻快。往常传统的历史著作，或偏向叙事，或偏向分析考证，但事实上眼见为实，结合文物和图解，能使我们这些后人更易于和历史之间拉近距离。

《秦汉文明：历史、艺术与物质文化》

孙志新 主编，刘鸣 徐畅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12月第一版

本书是2017年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秦汉文明”展的成果，当时中国30多家文博单位提供了168件精品文物，结合深入浅出的解说，充分展现了秦汉文明的辉煌，也吸收了当下对秦汉时代文化最前沿的学术研究，很多专章讲解都出自邢义田等名家手笔。

由于是结合文物来讲解（不少文物还有细部特写，印刷相当精美），它能很好地借助这些物质遗存来体现出中国文明早熟的成果，这不仅仅是可见的物质文化，还包括这背后的非物质文化、思想。当然，秦汉时代最辉煌的文物无法纳入博物馆展览——那就是已成为中国象征的长城。从策展的角度来说，所有这些都是一个整体，也就是如何用文物、遗存和史料，向公众呈现秦汉文明。

这些解说原本面向的其实是美国公众，推动他们重新认识到，中国古代并不只有更为人熟知的唐宋、明清，秦汉才是奠定中华帝国根基的时代；而对中国读者来说，意味当然会不一样，但也可以让我们重新深入认识秦汉时代的文明达到了何等程度、为何产生如此深远的历史印象。最终，这不只是重新认识秦汉，其实也是重新认识中国。

《太和殿》

周乾 著

世纪文景 | 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1月第一版

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周乾在长期调查研究的基础上，以500多幅彩图详细讲解太和殿的设计、构造、细部，很好地展现了这座古代最高级别的建筑体现出来的高超技巧。图片摄影、印刷都很清晰、精美，可能是到现在为止介绍这座宫殿最好的图书。

大体上，全书偏重建筑学、美学层面的讲解，知识性很强，对工艺的流程、材料的来源、礼制的规格都结合史料，一一呈现，同时也以现代人的视角，点明古代建筑设计的科学性。可以说，这是借太和殿作为一个典型案例“切片”，向普通读者介绍中国传统建筑工艺和美学理念。

当然，这一视角偏重审美意义上的“古建”，历史背景只是用以帮助人们理解建筑本身，但这其实已经将之客体化、对象化了，仿佛太和殿是一个待解剖的标本。作者也没有把它置于历史脉络（如与历代的最高宫殿对比）、文化对比（与其它国家的皇宫），甚至也未将之放在紫禁城的整个格局中来看待它的位置和意义。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本书中的太和殿其实是在故宫被博物馆化之后，呈现出来的一个孤立的展品——它确实非常精美，但却被抽离了原先的语境。

《100个物品中的德国历史》

[德] 赫尔曼·舍费尔 著，陈晓莉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1月第一版

别出心裁，选取100个物品来讲述德国历史，非常善于以小见大，既顾及到德国历史的主要脉络，同时又借助物品来讲出新意。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物品”不一定是“文物”，它也包括避孕药、甲壳虫，甚至德国总理默克尔的手机，可见全书关注的重点并不只是那些已成为“珍品”的事物，也尤其留意那些对普通人生活产生深远影响的“普通”物品。

作者曾建立并领导了20年的当代史博物馆，本书也更侧重现代历史：100件物品中，在中世纪晚期之前的仅13件，1871年德意志帝国成立之前的也刚过半（54件），而1900年以来的近一百多年就占了38件。选哪些和不选哪些、哪些多讲和哪些少讲，这本身也折射出历史叙述的侧重。

大体上来说，这里是以当代德国为边界，所以对历史上德国在这一边界外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影响就相对着墨不多；在文化领域，提到了历史上的绘画作品，但德国在文学、哲学、音乐领域其实达到的造诣也很高，只是因为这些都是非物质遗产，很难化为具体的物品存在，也就几乎没怎么被提及。不过，全书蕴藏着很好的历史意识，借物品体现出了德国的社会变迁，这个写法其实也非常值得中国人学习。

《欧洲之门：乌克兰2000年史》

[美] 浦洛基 著，曾毅 译

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3月第一版

比我读过的其它几种中文乌克兰史都好，甚至好不止一点，它其实已经跳出国别史的范畴，而从更宏观的历史视角来看待乌克兰历史的意义。

作者将乌克兰视为通往欧洲的门户、东西方之间的桥梁，但这也含蓄表明了其在异质的两部分之间的无所适从，在强大的他者夹缝中生存，共享、渗透、游移，几乎没有什么“自古以来”就是乌克兰的。无论地形、生态、文化、宗教、族群等各方面，这都是一个充满断层线的国家，正因地处接触地带，故而既多元又分裂，其历史也很难由乌克兰人自己作主。

这里注重的是乌克兰在东西方之间的主体性，而俄国是最重要的他者之一；但如果从俄国的角度来看，力图使乌克兰融入帝国的“小俄罗斯主义”为何失败，本身也是值得探讨的话题。《民族的重建》一书则论述了原本一体的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乌克兰在现代化过程中如何逐步走向认同分离，完成新政治身份的重构。在这些方面，乌克兰的问题都不仅仅是乌克兰自身的。

可以说，这是“以乌克兰为方法”，乌克兰可以作为一个欧洲边疆，见证各种理念的冲突，由此折射出更大的历史图景和超出国别史本身的深远意义。

《戴高乐将军》

[美] 朱利安·杰克逊 著，朱明 译

上海文汇出版社，2020年9月第一版

厚厚两册，代表着当今对戴高乐的最深入研究。不但首次运用了2004年公开的新史料，也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更客观地看待戴高乐在法国历史进程中的作用。原书名“A Certain Idea of France”其实更恰当，取自戴高乐那句暧昧又意味深远的名言：“我对法国有某种想法……”

从其生平来看，戴高乐出生于保守倾向的家庭，但他一生坚称自己既非左翼也非右翼，而总是以一种孤独、超然的形象出现，既不在意他人的政治立场，其支持者往往也鱼龙混杂，从某种意义上说，戴高乐确实是“法国主义者”，他一生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就是弥合法国社会的分裂，在危机面前锻造一个法兰西共同体，并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它向前推动。

在戴高乐身上可以最清楚地看到，既是“英雄造时势”，也是“时势造英雄”——他两次引起注意，都是在法国处于危难之际，一次是面对纳粹德国战败，一次是阿尔及利亚危机导致国内政局瘫痪。可以说是时局召唤出像他这样的人物，而他又因此成为法国不同立场的人都能接受的一个妥协，乃至某种象征，但也因此，当法国的危机结束之后，恐怕就再也不可能催生戴高乐这样的人物了。这也是历史的吊诡之处：在戴高乐解决法国的认同危机之后，就消除了产生下一个戴高乐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