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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书摘|长城碑刻和文字砖,正在消失的历史

第一财经 2021-02-14 10:14:00

作者:连达    责编:李刚

连达在20余年前开始接触并沿着长城徒步寻访时起,就注意到了这些虽不精美但却珍稀的宝贵石刻与字砖,也见证了许多这类野外文物的损毁和丢失。

长城是国人最熟悉的文化遗产,但绝大多数人对长城的了解又非常有限,就好像著名的八达岭、慕田峪长城,在绵延万里的长城全程里同样占比极小。

长城最初的功能是军事防御,可以说是一项国防工程,从诸侯国之间的拼杀,到游牧和农耕两大族群的生存空间博弈,再到对丝绸之路这样经济文化通道的保护,以及后来的沿长城贸易流通和民族融合等衍生作用,长城早已不仅仅是一条单纯的防线,两千多年金戈铁马与文化交融,让它对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产生深远影响。

连达自1999年起,利用零散时间徒步寻访长城和山西各地古建筑,走遍了辽宁、河北、北京、天津、山西和陕西一部分的明代长城,并自学绘画进行记录。在新书《不一样的长城》中,他将长城的前世今生娓娓道来,并亲手绘制了书中所有插图。

春节假期,第一财经获得机械工业出版社授权,节选《不一样的长城》以餮读者,这是系列书摘第四篇。

在明代长城沿线曾经保存有大量的长城碑刻,其中以隆庆、万历时期各地部队建造长城的施工碑、鼎建碑和官员视察的阅视碑为多,还有许多城门和敌楼上曾经镶嵌的匾额以及城墙上遗留的文字砖,是除了史书之外另一种关于长城信息珍贵的历史记录。我在20余年前开始接触、了解长城,并沿着长城徒步寻访时起,就注意到了这些虽不精美但却珍稀的宝贵石刻与字砖,也见证了许多这类野外文物的损毁和丢失,有感于此种关于长城的记忆日渐凋零,一直试图对它们进行保护和记录。

后来我有幸结识了北京的积雪庐郭峰老师,并与这位大我近20岁的叔叔辈人物成为了忘年的莫逆之交,甚至可以说是共同经历过多次生死考验的患难之交。我们曾经结伴一同寻访过众多的古长城,在野外披荆斩棘、风餐露宿,甚至因迷失方向在深秋寒夜里的悬崖边一起坐到天明。郭峰老师对我这位小老弟也是照顾有加,曾经为我和妻子主持了一场终生难忘的长城婚礼。他常对人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郭峰老师是一位浸润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家,书法、绘画和篆刻无不精通。我曾向他学习了传拓的技艺,即给碑刻制作拓片的方法。以墨包锤拓的方式把石碑上的字迹转印到宣纸上,这种方式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碑刻表面的真实面貌和具体尺寸,比之摄影有着无可替代的原真记录价值。

我和郭峰老师后来常以此种方式记录在野外遇到的长城碑刻,如果我们不能一起行动时,每当再次见面,都会拿出彼此新发现和收集到的拓片进行交换珍藏,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多年。因此我每次到山里走长城,除了背着帐篷、给养等数十斤重的装备,还要背着许多宣纸、喷壶、棕刷、拓包、矾水之类的传拓工具,给本已举步维艰的负重又雪上加霜不少。可惜许多时候辛苦地走了多日,却一块碑刻字砖也不曾遇见,白白地挨累。有时候没有带工具,却发现了碑刻,待下次专程来拓,碑却已经丢了。

这么多年来我在长城上收集的和与郭峰老师相互赠予的拓片及文字砖也有近百种之多。在原本浩如烟海的长城碑刻文物中,这点数量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其中有许多为野外散轶之碑,并不见于别处记载,几乎可称孤品。尤其多年之后故地重游,这些野外的碑刻已经有十之八九毁去,许多当初不经意间拓下的粗劣拓片竟然成了堪称绝版的最后记录。于是在此书中把这些拓片也一并展示给朋友们,算是一个把行将彻底消失的长城碑刻记忆流传下去的方法,也可不使数年来收集整理之功化为故纸一堆,以全我对万里长城的一份赤子之情。

万历六年刘家口关楼碑

碑身材料:灰色花岗岩

碑身尺寸:高96厘米,宽95厘米

碑身装饰:碑身为方形,周边无装饰。

碑文内容:

萬曆六年(1578)嵗次戊寅重建劉家口關

欽差總督蓟、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粮餉都察

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真定梁夢龍,

巡撫順天等府地方都察院右僉都御史

同安陳道基,巡按直隷監察御史歴城于

鯨,整飭永平等處兵備带管驛傳山東提

刑按察司副使南海陳萬言,總理練兵事

務兼鎮守蓟州、永平、山海等處地方总兵

官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定遠戚継光,恊守

蓟镇東路分理練兵事務副總兵官都指

揮僉事定遠孫朝梁,分守蓟州燕河營等

處地方叅將都指揮同知秀水陳文治,保

定營遊撃將軍都指揮同知福山王維藩,

督工原任叅將張蕙,桃林口提調張維豆,

中軍指揮徐國禎,把總蘇繼文、王廷禄立。

状况介绍:

这块碑原镶嵌在河北省卢龙县刘家口关的关楼回廊内,是石料坚硬、字迹清晰、书法端庄、保存完好的长城名碑。因关楼两翼所连接的城墙早就被拆除,所以关楼两侧的门距离地面就特别高了。我2004年第一次沿着长城走到这里,当时天已经擦黑,我就背着背包徒手爬进关楼里,打着头灯开始拓碑。灯光引来了牧归村民的警惕,很快警察就赶来了,把我当成一个偷碑的窃贼严加盘查。我当时反倒有一种释然之感,如果长城沿线的乡亲们都有这样的保护意识,长城和碑刻就真的安全多了。可是当2019年我带着大女儿故地重游时,这块碑已经不在了,墙壁上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凹槽。

壬字四十四号台鼎建碑

碑身材料:灰白色花岗岩

碑身尺寸:高94厘米,宽64厘米

碑身装饰:碑身为竖幅长方形,碎成多块,右上角缺失,周边刻卷云纹装饰。

碑文内容:

隆慶五年(1571)仲秋之吉,總督蓟、遼、保定等處軍務兼理

糧餉兵部右侍郎兼督察院右僉都御史維縣劉應

節,整飭蓟州等處邉備兼巡撫順天等府地方都察

院右僉都御史膚施楊兆,巡按直隷監察御史晋江

蘇士閏,巡按蓟、遼等處監察御史仁和余希周,整飭

蓟州等處地方兵備山西提刑按察司副使仁和徐

學古,總理練兵兼鎮守蓟州、永平、山海等處地方總

兵官中軍都督府右都督鳯陽戚継光,軍門中軍原

任叅將署都指揮僉事灤川張爵,恊守東路副總兵

官句容胡守仁,分守太平寨管叅將事遊撃將軍武

定楊秉中,定州遊撃將軍楊州徐行,委官忠義中衛

經歴黄大勳,管工把總 壬字四十四號 鼎建

状况介绍:

我在村中看见了这块残碑,已经被砸碎了,但除了右上角之外,别的部分并未缺失。虽然右上角第一个字没有了,但很显然是隆庆的“隆”字。据老乡说,此碑原来立在高处的楼子里,因搬下山时嫌太重,干脆砸碎了拿下来的,令人扼腕。碑中记载的内容很显然也是戚继光等人创建敌楼时期,某一座新楼落成后,各级领导视察并留名。

其中落款处的“壬字四十四號”令我眼前一亮,看起来戚继光时期创修的敌楼虽不设匾额,但都以“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十天干来为敌楼分组编号,是否还有十二地支的分组则不得而知。每个字号下具体有多少座楼子也还有待研究,不过这个编号方法的发现很令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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