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社会责任优化三次分配：一个理论框架

什么是三次分配？

第一次分配是由市场按照效率优先原则进行分配，典型的有企业给员工发工资；

第二次分配是由政府按照公平为主、兼顾效率的原则，通过税收、社会保障支出进行再分配，典型的有中央政府对经济欠发达地区的转移支付；

第三次分配是在自愿基础上，以公益慈善对社会资源和财富进行分配，典型的有灾害来临时企业向受灾地区捐款捐物。

在最近（8月17日）举行的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中央提出要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重点提及要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早前（6月份），浙江省要打造共同富裕示范区，也提出要发挥第三次分配作用，发展慈善事业。

什么是企业社会责任（CSR）？简言之就是企业在追求利润的过程中也要兼顾客户、员工、合作伙伴、社区等利益相关方的利益，以实现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双赢。

我们可以将企业社会责任分成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守法层次。企业首先要遵守法律规定的各项要求，譬如不能违反劳动法、不能偷漏税、不能超标排放污染等。能够做到这个层次的企业，我们称之为好的企业。第二层次，是慈善层次。达则兼济天下，具有一定盈利能力的企业可以考虑开展一些公益慈善活动。能够做到这个层次的企业，我们称之为善的企业。第三层次，是战略层次。这个层次的企业将社会责任提高到战略高度，从风险管控和机会把握等角度将社会责任有机融入到企业战略中，企业与社会变成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能够做到这个层次的企业，我们称之为卓越的企业。由此可见，公益慈善是企业社会责任的一个重要内容，但企业社会责任并不简单等同于公益慈善。

明确了三次分配和企业社会责任的概念，就可以来讨论企业社会责任如何优化三次分配。

第一次分配是按照市场原则的分配，对应企业社会责任来说，就是如何与员工和供应商等直接涉及钱的利益相关方做好分配。创造更多岗位、提升员工福利、扶持供应商等合作伙伴这些企业社会责任所倡导的内容，都可以实现对第一次分配的优化。

第二次分配以政府为主导，对应企业社会责任来说，就是要照章纳税和给员工上社保。员工社保里面涉及到统筹账户的归属二次分配，因为政府会统收统支，也会在地区间转移支付。但员工社保里的个人账户及企业年金应归属一次分配，归员工个人所有。因此，倡导企业社会责任，也可以优化第二次分配，保障公共资金充裕。

第三次分配靠自觉，对应企业社会责任来说，就是企业的公益慈善，特别是捐赠。这一点不用多说，倡导企业社会责任肯定可以实现对第三次分配的优化。

上述分析，映射到企业社会责任的三个层次，可以这样理解：守法层次和第一次、第二次分配相关，不要拖欠工资、货款、偷漏税等等，这都是必尽之责。慈善层次和第三次分配相关，属可尽之责。战略层次会复杂一些，三次分配都涉及到，以下通过案例来解释。总之，企业社会责任可以系统地优化全部三次分配，把企业社会责任简单等同为第三次分配，是极不完整的。

实践中，有很多企业社会责任行为可以用上述理论框架解析。譬如，在疫情期间，一些企业坚持不裁员、不降薪，还有一些企业对供应链的合作伙伴予以救助，这些都可以理解为企业社会责任优化一次分配。目前，监管部门要求快递、外卖等行业企业给基层员工上社保，就涉及到企业社会责任和一次、二次分配的关系了。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发起成立公益基金会，则可以理解为企业社会责任促进三次分配。

但也有一些企业社会责任行为不好归为某一次分配。一种常见的情况，就是战略层面的企业社会责任行为，哈佛商学院教授迈克尔.波特教授称之为创造共享价值（CSV），复旦大学管理学院蒋青云教授和张伟博士称之为价值共创。这种情况强调的是，企业在创造价值（赚钱）的过程中就将价值分享给别人，而不是赚钱之后再分享（俗称“先发财再立品”）。在脱贫攻坚战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少这种类型的项目。譬如，企业到对口扶贫的地方投资建厂，创造就业，如果是建立农产品加工厂，还会涉及到从农户中采购农产品，这些都是第一次分配范畴；在建厂的同时，企业可能还要出资做些基础设施，常见的是修桥铺路，这当然可以算作第三次分配，但也和第二次分配相关，因为修桥铺路这些事一般是通过政府财政来投资的。

还有一种常见的情况，是公益营销，即通过具有公益属性的营销策略提升品牌美誉度或直接促进销售。这种情况，也不好简单归为某一次分配。譬如，一家化妆品直销公司，设计出一款具有公益属性的产品，销售代表每卖出一件商品，企业就会拿出销售额的10%做捐赠。这里面既有一次分配的元素，也有三次分配的元素。

这再次论证了企业社会责任是对全部三次分配的系统性优化，让看不见的手（市场）、看得见的手（政府）以及看不见的心（道德）协同起来，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就可以平衡效率与公平（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样的综合效益可能是最高的。如果一个企业一次分配、二次分配都很糟糕，然后拼命宣传三次分配，那就是典型的“漂绿”行为；这样的企业捐赠不如不捐，先把企业应当做好的一次分配和二次分配做好。从全社会的综合效益来看，第二种情形比第一种情形更大，因为在第一种情形中，企业实际上将很多内部成本转嫁给全社会了。有了这个思路，再来看企业助力共同富裕，很多问题会豁然开朗。

总之，我认为企业作为市场经济的主体，在共同富裕中扮演重要角色；倡导企业社会责任，对优化全部三次分配意义重大，应纳入与分配制度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之中。

（作者为商道纵横总经理，清华大学管理学博士，商道融绿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