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靠捕猎来资助南极科考，海豹猎人的失败

在船员发现南极境内的设得兰群岛的海狗群、海豹群后，南极点燃了无数海上猎人的梦想，于是在1821年到1839 年，各国的海豹猎人纷纷前往南极，搜寻新的捕猎场, 科学家们也会搭上他们的顺风船，大家的如意算盘都是，靠捕猎获利所得来摊平探险的成本，资助南极科考。

《冰之传奇》这本中提到，当时，海豹猎人确实为南极地图做出了非常重要的增补，他们抵达了更高的纬度，发现了新的岛屿和南极物种，并进行了数次环南极航行。但同时也导致南极捕猎业的急速衰落，人类入侵了南设得兰群岛后, 约有数千人驾驶多达150艘船杀向这里，一个岛接一个岛地灭绝海豹种群。到19世纪20年代末, 南设得兰群岛的海狗种群已被彻底破坏, 英国皇家海军雄鸡号到达这里时, 船员们竟然没发现一只海狗。此后的数次捕猎失败也证明，靠捕猎来资助科考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办法，就此终结了海豹猎人的南极探险。

国庆假期，第一财经获得出版社授权，节选《冰之传奇》以餮读者，这是系列书摘第二篇。

南奥克尼群岛的发现者乔治·鲍威尔

南设得兰群岛1820-1821年捕猎季的成功刺激了船东和船长们，随后涌现了更为疯狂的海豹捕猎潮。大约一百艘船——远超上个夏天所见的数量——在1821-1822年夏季抵达南设得兰群岛。然而，这些第二季的淘金者们发现，海豹种群已严重衰竭。尽管如此，一些更有野心的船长还是在这个捕猎季中捞到了些好处。二十五岁的英国人乔治·鲍威尔便是其中之一，他继上一年夏季之后再次回到了这些岛上。

鲍威尔于1821年11月初抵达南设得兰群岛后不久，便驾驶59吨级的侦察船达夫号将他的海豹捕猎团伙送上了象海豹岛(又称象岛，因其形似象头)。11月底鲍威尔再次回到象海豹岛时，他发现手下仅收获了150只海狗。在新的捕猎季回到这里的帕默当时也在象海豹岛，此时他已是斯托宁顿船队刚刚开始服役的詹姆斯·门罗号侦察船的船长了。他留在海滩上的捕猎团伙表现得与鲍威尔的一样糟糕。英国人决定往东寻找新的海狗滩，他提议帕默一同前往，因为两艘船同行更安全。帕默同意了。

1821年12月6日，他们的努力有了回报，至少他们做出了新的发现。那天黎明，鲍威尔的瞭望员在南设得兰群岛东边200多英里(约320多千米)处发现了陆地。那是南奥克尼群岛，它由4座冰雪覆盖的多山小岛组成，其中心位于南纬60°40′、西经45°15′。在鲍威尔和帕默去往这些岛的途中，船不得不在拥挤的浮冰迷宫中来回穿梭，而这也将是未来往来于这些岛屿之人的共同经历。很多人都会发现这些岛难以靠近，因为它们经常被浮冰包围。不过，第一批发现南奥克尼群岛的人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其中最大的岛的海岸的航线。

一心只想做出发现的鲍威尔登陆后便宣布整个群岛都是英国领土。他把登陆处命名为科罗内申岛(CoronationIsland)，以此纪念英国新近加冕的国王乔治四世。没有证据表明美国人帕默出于竞争的考虑而反对鲍威尔的命名或主权主张，他甚至都没有派人上岸。海滩上没有海豹，年轻的帕默只关心此事。

鲍威尔在岸上举行完短暂的仪式后，两位船长重新上路寻找海豹。他们的努力使得更多的岛屿被发现，海豹倒是没见几只。五天后，他们最终放弃并回到了南设得兰群岛。鲍威尔和帕默在这里重新加入他们各自的船队，重新开始捕猎海豹。然而，鲍威尔并不只想捕猎。除了收集海豹皮，他还四处打听消息从而为绘制当地第一幅准确的航海图做准备。鲍威尔于2月底带着4440张海豹皮离开时，他也结束了这个捕猎季英国最成功的商业航行，但他最重要的成果是南奥克尼群岛的发现，以及他的航海记录和航海图。1822年11月，伦敦出版商R.H.劳里已经在兜售鲍威尔的航海图了。地图显示，南奥克尼群岛是南设得兰群岛的一部分，其名称为鲍威尔群岛。这可能是劳里给取的，但没过多久就被人遗忘了。

1821-1822年的夏天，南奥克尼群岛的发现时机已经成熟。鲍威尔和帕默登陆仅六天后，猎人船长迈克尔·麦克劳德驾驶着詹姆斯·威德尔的侦察船在60英里(约97千米)开外就看到了这些岛屿。麦克劳德认为自己做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新发现，回到南设得兰群岛后就向威德尔做了报告。威德尔在1822年2月亲自抵达南奥克尼群岛，并为它起了现在这个名字。

美国猎人的探险

美国人的海豹捕猎/探险/科学考察雄鸡号是1829年初停靠南设得兰群岛的唯一一艘船。一年后，另外一支探险队又独自来到这里。撒拉弗号、安纳万号和企鹅号三艘美国船联合组织了1829-1830年的探险活动，这次探险兼负海豹捕猎、科考和探索三项任务，两位关键人物也从南设得兰群岛南极航行再次兴起的鼎盛时期脱颖而出。在1820-1821年和1821-1822年间负责范宁拥有的斯托宁顿船队的本杰明·彭德尔顿现在是撒拉弗号的船长，同时他也是此次探险的总领队;纳撒尼尔·帕默负责安纳万号，他的兄弟亚历山大则担任企鹅号的船长。

彭德尔顿的小型船队带着政治、商业抱负和科学目标而来。其政治抱负来自美国的捕鲸者、海豹猎人和商人，多年来他们一直吁求政府派出军舰前往太平洋搜集航海信息。商业动机来自海豹猎人，他们希望官方往南极派出一支探险队寻找新的海豹猎场;其科学动机则起源于被现代科学判定为空想的理论——19世纪20年代初，约翰·克里夫·西姆斯开始推动极地探险，以研究其主张极地中空的空心地球理论。当极具煽动性的演说家和宣传家耶利米·雷诺兹同意帮助西姆斯后，政府也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实际上，雷诺兹一开始就对空心地球理论持保留态度，他最后在1827年与西姆斯决裂。然而，在那以前，他都在坚定地推动美国的南极探险活动和科学研究。

1828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雷诺兹看上去似乎就要成行。行前规划和组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航行设备准备好了，船也挑好了，国会也提出了一项法案。接着，事情就泡汤了。11月，安德鲁·杰克逊当选美国总统，与前任约翰·昆西·亚当斯不同，他认为政府应该把资源集中用于国内开发。1829年3月甫一上任，杰克逊总统就否决了政府对此次探险的资助。

尽管官方探险活动偃旗息鼓，但探索的想法仍在，因为相关人士对政府的游说工作已然激发了公众的强烈兴趣。于是，范宁带头组织了一次私人探险活动。这是个雄心勃勃的双船计划，用到的撒拉弗号和安纳万号分别属于彭德尔顿和纳撒尼尔·帕默。亚历山大·帕默的企鹅号专门承担捕猎海豹的任务，但它也会与两艘探险船合作。原计划是彭德尔顿和帕默前往南设得兰群岛短暂捕猎以补贴行程费用，然后再从事真正的探险活动——探索和科学考察。纽约自然历史学院赞助了其中的科学项目，为三十一岁的詹姆斯·艾慈提供了500美元的研究经费，他是一位有着科研精神的医生。

船员们捕杀海豹的同时，艾慈也开始了他的科学工作。他发现南设得兰群岛既令人着迷又让人心生畏惧，他写道：“虽然这些岛上的诸多景色都让人激动不已，整体却让人感觉寒冷而阴郁……孤寂的海岸上几无人声，地上唯一的人类踪迹就是海滩附近一些可怜的海员孤零零的坟墓……”但他还是找到了一些可作研究的生物。最有意义的是，艾慈首次在南纬60°以南的地方发现了开花植物的样本，并发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十足海蜘蛛。意外的惊喜是，他还发现了树木化石。

在群岛附近航行时，艾慈还在某个地方看到了嵌在冰山中的硕大岩石。他认为，这些岩石必定是花岗岩，它们与南设得兰群岛海滩上可见的本地岩石完全不同。艾慈的结论是，这些岩石“被冰山从遥远南方的陆上山体中裹挟至此”，这是个深刻的见解。艾慈不仅把这些岩石作为南方存在其他陆地的证据，而且还将其解释为漂砾，即与局部地质构造毫无关系的岩石。彼时，世界上的地质学家们仍对北半球的类似巨石感到困惑不解。

一行人在南设得兰群岛的海豹捕猎活动远不及艾慈在当地开展的科考活动成功，尽管探险活动的组织者认为，科学和探索乃是此次冒险的最重要目的，但船员们的看法完全不同。

杰克逊总统的否决造成的一个影响是，船员都是普通人而非海军官兵，这又意味着他们签订了常见的海豹猎人条款，其薪资来自此次航行的利润。委婉地说，他们并不开心。纳撒尼尔·帕默和亚历山大·帕默都发自内心地同情海豹猎人，因此，两位帕默船长于2月22日从南设得兰群岛往西航行，继续去寻找有海豹生活的新陆地。天气很恶劣，大海很无情，冰山常伴左右，而他们并未发现陆地。3月23日，他们放弃努力，掉头向北。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冒险之旅失败了：探险队没有发现新的陆地，海豹也没找到几只，船员几乎就要暴动。唯一真正的成就属于艾慈，仅凭他的工作就足以让这次航行成为颇具意义的探险之旅。艾慈带回了满满13箱木化石、岩石、地衣和海洋动物样本，他后来在自己发表的5篇科学论文中报告了这些成果。可悲的是，他的成就在很多年里几乎被忽略，但在20世纪，艾慈最终在科学界和南极地图上获得了他应得的认可。

这次航海在另外一种消极意义上也很重要。它清楚地表明，人们企图通过同步进行海豹捕猎活动来在经济上支持南极科学/探险活动实在愚蠢。

约翰·比斯科的环南极航行

尽管多数海豹猎人在19世纪20年代中期以后就已不再前往遥远的南方捕猎，但少数船东依旧保持乐观。就像南设得兰群岛取代了南乔治亚岛，也许南极某个地方还存在未被发现的另一个南设得兰群岛。1830年，伦敦一家捕鲸公司恩德比兄弟公司派出一支投机探险队前去搜寻。恩德比兄弟是不同寻常的船东，他们对探险和利润都感兴趣，因此他们明确要求前去探险的船长约翰·比斯科一面探险一面在高纬度地区捕猎。

比斯科于1830年7月末离开英国，他率领的两艘船共有船员29人。他自己负责统领150吨级、74英尺(约23米)长的图拉号。乔治·艾弗里则是另一艘49吨级、52英尺(约16米)长的莱弗利号的船长。1830年11月下旬比斯科从福克兰群岛往南航行到了南桑威奇群岛，接着，他开始了为期两年的南极航程。

图拉号和莱弗利号最终在2月底到达南设得兰群岛。接着，比斯科花了近一个月时间徒劳地搜寻海豹——海狗或象海豹，都到这时候了，无论哪种都可以。但他最终在4月彻底放弃。在月底抵达福克兰群岛后，他完成了人类第三次高纬度的环南极航行。然而，问题依旧。不仅没发现海豹，而且在抵达福克兰群岛的几个月后，莱弗利号在一个小岛上搁浅了，船体完全损坏。最终，比斯科带着图拉号上的少量收获打道回府，最后于1833年2月到达英国。

比斯科的航行对恩德比兄弟而言意味着商业上的灾难，但作为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创始成员，查尔斯·恩德比却对他这位船长的发现感到满意。虽然最有意义的发现是恩德比地，但比斯科在半岛地区也做了其他重要工作：阿德莱德岛就是个重大发现，他还为南极半岛部分地区命名并宣布了主权。英国人很快就把整个半岛唤作格雷厄姆地了。

在政府的支持下，恩德比兄弟决定在1833-1834年再开展一次探险活动以确证比斯科的工作。这个计划以探索格雷厄姆地为起点，但他们派出的两艘船希望号和玫瑰号甚至尚未抵达南设得兰群岛就遭遇了大量浮冰。玫瑰号被撞毁并沉没，它也是已知第一艘成为南极浮冰牺牲品的船。救出玫瑰号的船员后，希望号的船长随即终止了探险

这一时期前往南极的最后一支大型捕猎探险队径直去到了东南极洲。1839年2月，约翰·巴勒尼发现了巴勒尼群岛，这也是人们在新西兰以南的南极圈内发现的第一块陆地。巴勒尼的航行具有分水岭的意义，它是此前二十年出于商业原因而对南极做出发现的辉煌终点。海豹猎人的发现时代就此终结。

《冰之传奇：人类南极半岛探险史》

 [美] 琼·N.布思 著 李果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上海贝贝特 202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