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IFT制裁：有哪些影响？

SWIFT：是什么？如何运作？

SWIFT是金融报文传递系统。SWIFT成立于1973年，是一家全球领先的安全金融报文传送服务提供商。1979年SWIFT仅覆盖15个国家、239个用户、累计传递金融报文1千万条；截至2020年，SWIFT已经覆盖全球200多个国家、11000多个用户（银行、金融机构以及企业等）、累计传递金融报文数量95亿多条。需要强调的是，SWIFT不是支付清算系统，仅涉及信息流的传递，不涉及资金流。简单来说，SWIFT就相当于银行间的“邮递员”，提供银行间的金融信息传递服务（安全、高效以及规范），而跨境资金流转（支付、结算、清算等）则依赖于各国央行设立的清算支付系统。例如，美国的CHIPS（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中国的CIPS（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等等。

美元和欧元占国际支付份额接近8成。截至2022年1月，SWIFT金融报文处理美元的比重最大，约4成左右；其次为欧元，也接近4成，二者合计接近8成。除此之外，国际支付份额较大的为英镑、人民币以及日元，均超过2%。其中，人民币份额大幅上升至3.2%，为加入SWIFT以来新高；且自2021年12月开始，超越日元成为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SWIFT本身是中立的，须遵循欧盟法规。SWIFT作为一家设立在比利时的非盈利组织，其本身是中立的，仅承担金融报文传递角色；完全遵循所有适用的制裁法律，其本身无权做出任何制裁的决定，对国家或个人实体实施或取消制裁的任何决定完全取决于主管政府机构和立法者。此外，作为根据比利时法律运作的公司，它必须遵守欧盟法规。也就是说，SWIFT仅是执行者，制裁行为将由欧盟裁决。SWIFT执行过哪些制裁行为？自2000年以来，SWIFT对伊朗以及朝鲜等经济体的金融机构执行过制裁。同时，也存在过拒绝的情形，例如，2014年拒绝过部分机构或利益群体等对以色列和俄罗斯金融机构的制裁诉求。

制裁的影响：来自伊朗的案例

根据新华社报道，2月26日，美欧领导人发表联合声明，决定“在近几天内”将部分“选定的”俄罗斯银行排除出SWIFT。以史为鉴，我们先看下SWIFT执行对伊朗的制裁产生哪些影响。当然需要提示的是，对伊朗的制裁是多方面的，这里展示的结果不仅仅限于SWIFT制裁的影响。2012年3月起，SWIFT被禁止向欧盟制裁的伊朗银行提供金融报文服务，直至2016年1月才恢复；2018年11月，SWIFT再度暂停了某些伊朗银行对报文系统的访问。一方面，伊朗的能源出口大幅萎缩。伊朗是典型的资源型国家，其经济严重依赖能源出口，2012年之前伊朗石油和天然气出口占伊朗总出口的比重稳定在70%以上（1995年至2011年平均为78%），占GDP总量的比重平均约20%（1995年至2011年平均为17%）。2012年和2018年制裁后，伊朗的原油出口数量在当年分别减少了17.2%和13.0%；而次年下降规模更大，2013年和2019年伊朗原油出口数量分别减少了42.2%和64.8%。而在2016年制裁被取消后，当年原油出口便大幅增加77.8%。作为能源出口依赖国，出口受阻促使经济大幅萎缩。在金融制裁发生的当年，即2012年和2018年，伊朗经济大幅萎缩，实际GDP增速分别为-7.5%和-6.0%；且在次年依然持续下滑，尤其是2019年实际GDP增速进一步下行至-6.8%。而在2016年制裁被取消后，当年实际GDP便大幅增加13.4%。

另一方面，伊朗还遭遇了货币贬值和国内通胀。受制裁影响，伊朗汇率大幅贬值，2012年3月至2016年1月，伊朗货币里亚尔兑美元大幅贬值了146.1%。2012年受制裁后，伊朗通胀水平一路飙升至42.2%（2013年6月），此后逐步回落；2018年再度受到制裁后，伊朗通胀水平继续飙升至52.1%（2019年5月），且最近一年通胀水平平均在40%以上。

此外，从伊朗股指角度来看，自2012年受制裁后，伊朗以美元计价的股指和以本币计价的股指走势差距越来越大，伊朗资产对内通胀，对外缩水。这背后反映的也是汇率的大幅贬值和通胀的大幅飙升。

SWIFT若制裁：俄罗斯有何影响？

那么，若SWIFT执行制裁决定，对俄罗斯有哪些影响？一方面，能源出口或受较大冲击，进而导致经济萎缩。俄罗斯和伊朗类似，是传统能源大国，经济严重依赖能源出口。截至2021年，原油和石油产品出口占总出口的比重接近4成；截至2021年3季度，出口占GDP的比重也一直在25%以上。而能源石油和天然气的进出口结算大多依赖SWIFT系统，若SWIFT将俄罗斯剔除，俄罗斯能源出口或受较大冲击，从而导致经济萎缩。俄罗斯前财政部长阿列克谢·库德林在2014年9月曾估计，将俄罗斯排除在SWIFT系统之外将在一年内导致俄罗斯经济萎缩5%。

另一方面，金融市场或大幅波动。2014年受剔除SWIFT风险影响，俄罗斯卢布大幅贬值，2014年8月至2015年4月，俄罗斯卢布兑美元贬值幅度超过60%。今年以来受系列制裁以及剔除SWIFT风险影响，俄罗斯卢布再度大幅贬值，截至3月1日，今年俄罗斯卢布对美元贬值幅度超过25%。同时，截至2月28日，俄罗斯RTS指数跌幅也超过40%，俄罗斯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上行幅度超过400BP。此外，俄罗斯资本外流压力也在不断加大。

不过自2014年受SWIFT剔除风险以来，俄罗斯也采取了一些防御措施。

一方面，俄罗斯不断增加黄金储备，同时减少在美资产。自2014年以来，俄罗斯黄金储备量不断增加，从2014年的460亿美元增加到约1400亿美元（2020年），占总储备的比重也大幅提升至23.3%。同时在美资产大幅减少，截至2021年6月，俄罗斯央行外汇和黄金资产在美比重大幅降至6.6%，2017年6月时这一比重高达27.2%。另一方面，俄罗斯加速“去美元化”。从出口贸易来看，2013年俄罗斯商品和服务出口以美元结算的比重高达79.6%，此后不断降低，截至2020年降至55.7%，而欧元的比重则提升至3成左右。从资产领域来看，2017年6月俄罗斯央行外汇和黄金资产以美元计价的比重高达46.3%，而至2021年6月，这一比重已经大幅降至16.4%。

此外，俄罗斯开发了本土金融信息传递系统SPFS。2014年俄罗斯央行开始开发本土的金融信息传输系统（SPFS），根据新华网报道，截至2021年5月，20%的俄罗斯境内转账通过SPFS系统完成，而且已有23家外资银行与SPFS系统连接。另外，需要强调的是欧洲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度非常高，例如，2020年欧洲及欧亚大陆地区近4成管道天然气进口依赖俄罗斯，其中德国更是高达55.2%，一旦SWIFT执行对能源贸易相关银行的制裁，欧洲或也面临较大的风险。

SWIFT若剔除俄罗斯：我国有何影响？

从总量角度来看，无论是贸易领域还是投资领域，我国与俄罗斯之间的往来份额都相对较低，部分商品依赖度高。考虑到中俄之间贸易和金融领域合作的不断深化，若SWIFT将俄罗斯剔除，我国个别领域或将受到影响。从贸易角度来看，我国对俄罗斯依赖度较低，截至2021年，我国对俄罗斯的进口依赖度仅3.0%；出口份额则更少，仅2.0%。不过，部分能源和金属产品对俄罗斯的依赖度较高。例如，截至2021年，我国肥料和木制品对俄罗斯进口的依赖度高达27.9%和16.7%；原铝、管道天然气和原油对俄罗斯进口的依赖度达18.9%、17.3%和15.5%。

因而，若SWIFT将俄罗斯剔除，我国能源产品贸易或受影响，但这一影响或是可控的，也是多面的。一方面，中俄贸易在加速“去美元化”。2013年俄罗斯向中国出口的商品和服务以美元结算的比重高达96.2%，2014年更是提升至97.1%。随后，中俄贸易开始加速“去美元化”，截至2020年，以美元结算的比重大幅降至22.7%，以欧元结算的比重则大幅提升至65.3%。另一方面，以人民币结算的份额也在大幅提升。据中国驻俄罗斯大使张汉晖指出，俄罗斯政府在本币结算、购买人民币计价的金融产品和投资储备货币等方面扩大使用人民币，人民币在中俄双边贸易结算中占比自2014年的3.1%大幅提升至2020年的17.5%。

从投资领域来看，我国与俄罗斯的往来份额较低。截至2020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中流向俄罗斯的比重不足0.5%，中国外商直接投资来自俄罗斯的比重也仅0.04%。进一步来看，我国在俄罗斯的股本和债务资产比重仅0.07%和0.05%，俄罗斯股债市场的波动对我国金融投资影响或较小。此外，CIPS发展迅速，未来或可期。随着我国跨境人民币业务规模不断扩大，为满足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需求和提高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效率，2012年初中国人民银行决定组建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并于2015年正式投入。

截至2021年，CIPS处理业务笔数达到334.2万笔，较2015年增长近40倍；CIPS处理业务金额达到79.6万亿元，较2015年增长160多倍。截至2022年1月末，CIPS系统共有参与者1280家，其中，直接参与者75家，间接参与者1205家，覆盖全球103个国家和地区。当前我国CIPS处理业务量规模仅为SWIFT业务规模的0.4%左右，短期替代可能性较低。但在地缘政治扰动以及中国“一带一路”持续发展背景下，我国人民币国际地位或继续提升，CIPS未来发展或可期。例如，截至3月1日，今年人民币兑美元上涨了1.2%。

（作者系海通证券宏观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