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跨境清算公司副总裁邬向阳：以全球通行标准，赋能人民币跨境使用

金融标准化是支撑金融业发展的重要力量。今年年初，央行会同市场监管总局、银保监会、证监会联合印发了《金融标准化“十四五”发展规划》，其中明确提到要全面开展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产品服务、清算结算处理、业务运营和技术服务等方面标准建设，加强对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建设的支撑。

在人民币国际化程度不断提升的当下，对人民币跨境支付开展标准建设可谓正当其时。作为专职人民币跨境清算的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第一财经了解到，运营CIPS系统的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有限责任公司（下称“跨境清算公司”）推出了CIPS标准收发器，提供更加便捷的跨境支付服务。

这一工具也受到众多金融机构和企业的认可，同时还获得2021年“上海金融创新成果奖”一等奖。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3月25日，CIPS标准收发器已拥有2000余家机构用户，覆盖境内除西藏以外的所有省级行政区以及8个境外国家和地区。

在业内人士看来，CIPS标准收发器实现了我国基础应用层面金融标准的全球应用，有助于提升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全球资源配置的能力。CIPS标准收发器推出的考量是什么？在哪些方面实现了创新和突破？未来在标准化建设中还有何计划？针对上述问题，日前，跨境清算公司副总裁邬向阳接受了第一财经的独家专访，详解CIPS标准收发器背后的标准化建设。

延伸CIPS标准覆盖范围

第一财经：近年来，跨境清算公司通过打造CIPS一期、二期，已建立起涵盖基础数据、信息交换、关键技术等领域的跨境支付清算标准体系，与国际系统进行了有效衔接。在此背景下，推出CIPS标准收发器是基于什么考量？

邬向阳：CIPS系统目前是经人民银行批准、唯一专司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业务的批发类支付系统。自2015年上线运营以来，CIPS系统服务对象数量日益增长，使用范围也不断扩大。目前正在为全球178个国家和地区的3600多家银行业金融机构提供跨境人民币清算支持。

如果说CIPS系统是金融市场的服务底座，那么CIPS标准收发器则是CIPS系统服务市场前沿的有力抓手。CIPS标准收发器的诞生和发展，主要着眼于服务宏观层面人民币国际使用，以及微观层面银行等市场主体的跨境人民币业务。

在宏观方面，近几年，跨境人民币结算规模不仅在总量上呈现增长趋势，也让我们看到了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和潜力。

一是在占比方面，人民币的全球国际货币支付份额在2022年1月达到3.2%，超越2015年8月的高点2.79%，创造历史新高，成为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而目前我国进出口贸易总额已经占据国际市场份额达到两位数，人民币的跨境使用市场潜力巨大。

二是金融市场交易中，人民币的跨境使用十分活跃，特别是近些年金融市场双向开放的脚步逐渐扩大，对于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产品和功能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

三是向全球用户推广使用人民币需要有力的工具和载体。

在这样的考虑下，CIPS系统作为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主渠道”，就要在人民币国际化及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中，承担起推动跨境人民币业务的角色，通过向市场提供优质的清算服务工具，即CIPS标准收发器，助力人民币广泛跨境使用。

在微观方面，我们在市场调研中发现，许多金融机构和企业在跨境支付业务中存在人工处理环节多、与账户行对接方式不一、标准不统一、流程冗长的情况，业务成本、管理成本和操作风险相对较高，这些痛点、难点制约了部分金融机构和企业使用跨境人民币的意愿，也不利于提高人民币跨境支付总体效率。CIPS标准收发器提供了统一的标准和规范的流程，帮助相关机构解决以往存在的使用难题。

第一财经：2021年，CIPS交易笔数达330多万笔，较2020年增长超50%；交易金额约80万亿元，较2020年增长超75%。目前，CIPS系统已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高速公路”。CIPS标准收发器与CIPS系统的关系是什么？在功能上有哪些完善和创新？

邬向阳：CIPS标准收发器，严格来说，是一个市场机构接入CIPS系统的业务处理平台，任何金融机构或企业都可以通过在其系统上部署CIPS标准收发器获得CIPS的服务，实现跨境业务直通式处理，有效支持跨境汇款、贸易融资、债券通等各类跨境人民币业务。CIPS标准收发器延伸了CIPS标准覆盖范围，实现了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的高效处理，提高了人民币跨境使用的可获得性。

在产品的具体功能上，CIPS标准收发器充分考虑市场差异化需求，除了提供基础的路由管理等功能外，还为跨境人民币业务量较大的机构提供API对接，帮助其更好地实现业务一体化处理；同时也为其他机构提供统一的客户端功能，支持在不用系统开发的情况下也能通过CIPS系统开展跨境人民币业务，体现了设计的“全面性”。此外，CIPS标准收发器也预留了部分空间，后续将为市场主体提供更丰富的创新增值服务产品，努力为市场机构提供更便利的服务，充分体现了设计的“前瞻性”。

若要用一句话概括CIPS标准收发器的功能特点，那就是以全球通行的金融标准，首次实现业务直通式处理，为金融市场各类机构的跨境人民币业务赋能，达到降成本、提效率、防风险的作用，是银企从事跨境业务必不可少的工具。

一个标准，直通全程

第一财经：业内普遍反映，费用高、效率低、支付不透明是企业在跨境支付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问题，对此，CIPS标准收发器是如何解决的？主要在哪些方面实现了突破？

邬向阳：跨境支付领域存在的问题是全球性的，跨境支付远远比境内支付来得复杂，而跨境清算公司推出CIPS标准收发器，就是针对这些进行自主创新的一次尝试。具体来说，CIPS标准收发器的创新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一个标准，直通全程”。CIPS标准收发器创新采用了跨境支付清算体系一体化设计思路，推动了跨境人民币支付端到端全流程使用最先进的ISO20022标准进行处理，打通了各金融机构之间的连接，实现了在统一的标准框架下，业务流程全面直通。CIPS标准收发器作为我国金融标准基础应用层面的全球性项目，进一步强化了CIPS标准与国际通行规则的有机衔接，有效推动了标准“软联通”。

二是“跨行合作，科技共赢”。CIPS标准收发器项目通过建立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参与主体与银行金融科技公司多方协作机制，打造了跨境支付金融科技应用示范，推动了产业链协同创新，实现了应用场景与金融科技深度融合，逐步构建、培育了跨境支付金融科技生态圈，为市场主体使用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的创新增值服务产品提供了支撑。

三是“科学筹划，合理建设”。CIPS标准收发器基于“国际化、平台化、规模化、服务化、标准化”五位一体的创新系统建设理念，采用国际标准加密、签名算法与可靠通信技术，通过企业级分布式服务架构，实现金融信息的低延迟可靠传输，进一步完善了跨境清算网络体系。

第一财经：落到实处上，CIPS标准收发器能为市场主体带来哪些好处？如何帮助金融机构和企业“减负”？又是如何进行风险防范的？

邬向阳：CIPS标准收发器是基于银行类金融机构和企业实际需求所设计的，因此它的推出可以解决这些市场主体所面临的实际问题，帮助其降成本、提效率、防风险。

在降成本方面，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企业进出口贸易绝大部分是使用美元或欧元结算，汇率波动风险也主要由境内企业承担，而境内企业通常会因汇率的波动带来资金成本的风险。CIPS标准收发器则给予市场主体更方便的跨境人民币服务体验，直接使用人民币结算会为企业带来三大好处。

一是节约企业的汇兑成本，有利于企业事先锁定贸易利润；二是无需结、售汇，企业可以释放这部分被大量占用的资金，用于其他业务，从而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三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境外企业和金融机构对人民币的需求日益提升，境内企业在贸易中引导贸易伙伴接受人民币、运用人民币投资，有助于双方建立长期共赢合作关系。部分已经使用CIPS标准收发器的企业也反馈了在使用CIPS标准收发器后，改善了企业此前资金流节点过多、状态不透明的缺点，手续费降低约70%，为企业带来立竿见影的效益。

在提效率方面，首先，CIPS标准收发器可以实现“一站式服务”，便利企业跨境贸易和投融资结算。以企业金融市场业务为例，企业部署CIPS标准收发器后，商业银行可以更好地支持金融市场复杂业务，减少了企业临柜处理业务的次数，避免了原来“企业-柜面-金融市场条线”的冗长沟通链条；在债券通、跨境理财通项下，企业可以自主发起业务请求，快速完成场内的各项交易。

其次，CIPS标准收发器可以实现“一体化处理”。CIPS标准收发器通过规范化的报文，支持跨机构、跨行业的信息交互与共享，推动全市场金融机构和基础设施业务的直通式一体化处理，减少传统通信链路方式中跨机构需要人工转换和处理带来的效率低下的问题。在企业和银行内部，CIPS标准收发器也支持银行行内前中后台不同业务部门的系统，以及企业业务部门、财务部门等子系统，从而大大提高机构内部的业务处理效率。

第三，CIPS标准收发器推动全球法人识别码（LEI），提高境内外市场运行效率。跨境清算公司正在致力于国际标准治理工作，积极推广LEI，用标准化方法进行市场主体身份识别（LEI相当于企业在国际上的身份证，帮助各类机构进行交易主体的精准识别）。

传统SWIFT银行识别代码（Bank Identifier Code，BIC）只支持银行，而LEI覆盖面更广，除银行外，大量企业法定代表人也拥有LEI码。LEI能在7个工作日内完成发码，可大大减少银行业务办理周期。目前，CIPS标准收发器将LEI嵌入CIPS报文，大大提高了LEI赋码率，受到了各国同行的高度赞赏和认可，也为国际LEI治理输出了中国经验。

在防风险方面，首先，CIPS标准收发器有助于提高交易参与方的监管合规水平，比如LEI在境内广泛使用后，可以形成跨境法人识别数据库，这是金融市场基础设施、金融行业协会、金融机构对参与跨境交易的法人进行客户身份识别的重要参考。借助跨境法人识别数据库，可实现跨境业务市场主体对法人的准确身份信息获取和验证。

其次，CIPS标准收发器可以提高业务处理的可靠性和稳定性。CIPS标准收发器通过复用参与者的现有网络资源，使用国产加密算法，建立点到点的连接，实现金融信息低延迟高可靠交互，有助于解决人民币跨境使用的“最后一公里”问题，既提高贸易类企业资金“可靠性”，也保障了信息收发的“稳定性”，避免信息在传统链路中出现“跑冒滴漏”的现象。

积极推动标准国际合作

第一财经：目前CIPS标准收发器的市场应用情况如何？以CIPS标准收发器为载体，未来公司在推进人民币跨境支付标准化方面还有哪些计划？

邬向阳：截至2022年3月25日，CIPS标准收发器已拥有2000余家机构用户，覆盖境内除西藏以外的所有省级行政区以及8个境外国家和地区，其中，在沪机构申请数量逾200家；通过CIPS标准收发器完成的跨境人民币业务覆盖亚洲、欧洲、非洲、大洋洲的16个国家和地区；CIPS标准收发器境内用户LEI码覆盖率达到100%。

未来，我们将逐步完善CIPS标准收发器功能，上线支付状态查询服务，并支持票据影像传递、信用证开立议付等重要功能。以高可用性、高定制化、高扩展性为核心，服务各类市场主体的需要，将其打造成一站式服务平台。

同时，我们将继续以CIPS标准收发器为载体，积极参加和推动标准国际合作，把CIPS服务进一步下探到更多的企业和其他终端用户，增强CIPS系统服务在全球范围内的可获得性，进一步延伸以上海为中心的全球人民币清算服务网络，以实际行动助力上海提升金融科技和标准建设“软实力”。我们希望持续创新、引领人民币国际化新业务、新产品，通过市场共商共建的方式，为境内外市场主体使用人民币创造更为便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