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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独立书店|成都当红的一苇书坊,如何做到每年百场活动

第一财经 2022-08-01 11:00:42 听新闻

作者:吴丹    责编:李刚

一苇书坊是成都独立书店中的成功案例之一。疫情以来,主理人阿俊策划了300多场文化活动,但书店仍有一半时间处于亏损状态。

【编者按】独立书店并不显眼,却是很多人的精神家园。城市在变,街角的小书店也在变化。有的无奈告别,有的依然坚守,有的新鲜开张。我们想要道一声:嘿,你好吗?我们想弄清楚,这个古老的行业该如何适应、转型?
第一财经推出“探访独立书店”系列,走进不同城市的独立书店,拜访他们的主理人,探索正在发生的故事。探访的脚步从上海和成都开始,以后会抵达更多地方,欢迎提供线索和建议。

最近一年,一苇书坊主理人阿俊明显感觉到,成都掀起了一股独立书店的开店热潮。

仅今年,长野书局、晚读书店、浮于野书店和野梨树书店相继开业。这些小型书店散落在成都的不同社区,渗入城市的毛细血管,像是星星点点的精神领地。

阿俊的一苇书坊诞生于2019年10月底,那时候,世界还没被疫情困扰,独立书店在成都也很少见。

当时,老街区玉林彩虹街8号聚集了按摩店、茶馆、杂货铺、发廊和小吃店,位于彩虹街转角的一苇书坊,取代了原来的租车行,以年轻而活跃的方式热烈登场。

阿俊为书店的开业策划了持续一周的活动,邀请嘉宾做分享会,一天一个主题,围绕着设计、艺术、社群与城市文化畅谈。那几天,书店挤满了媒体人、艺术家、学者、设计师和书店同行。原定九点半结束的活动,每天都延续到深夜一两点才散场。

一苇书坊每年做上百场活动    受访者供图

这些密集的文化活动,让这间仅60平方米的书店迅速破圈走红。阿俊看到了一个理想的书店形态,也笃信这家书店的未来。此后,他以一年上百场文化活动的速度,推动着一间小书店的影响力。对热爱读书的成都年轻人来说,谈论城市的公共文化空间,已经绕不开一苇书坊。

一苇书坊的名字取自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说的一句话:“人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

店内书架   摄影/吴丹

人如芦苇般脆弱,在疫情下,书店也是。7月15日,阿俊策划了一场《柏拉图爱欲对话录》的分享会,邀请四川大学哲学系教授梁中和座谈。但成都疫情突然暴发,活动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疫情,我一点都不担心书店的生存。”阿俊告诉第一财经,去年他回到职场,一边上班赚钱,一边为书店续命。

在疫情不断反复的三年里,一苇书坊挺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成为成都独立书店的成功案例之一。但你若是问阿俊开店经验,他会回答:“千万不要随便开书店。”

老街区里的城市文化空间

一苇书坊所在的玉林社区彩虹街,像是一个混杂了新旧时光、容纳着市井与文艺的奇妙空间。

酷暑夏日,蝉鸣嘹亮,纵横交错的小街巷里,咫尺之遥就聚集了十家咖啡馆。马路边上,时髦的古着店、甜品点、杂货店林立,与那些驻扎了20多年的老旧五金店、小吃店、理发店并存。往北走几分钟,就是闻名成都的小酒馆,以及连成一片的酒吧街。在这种多元混杂的城市景象中,一苇书坊是老街上的精神象征。

书店门口的落地窗帘上,是“精神按摩”四个大字。一苇书坊最早开业,旁边就是一家按摩店,现在变成了书店举行活动的空间。

主理人阿俊坐在书店门口的落地窗前    摄影/吴丹

玻璃窗上手写的新书推荐榜、不同时期的书店活动海报,以及不太起眼的“一苇书坊”四个繁体字,让人一望便知,这里是不同于周边气场的社区文化空间。

走进一苇书坊,中岛式吧台售卖着咖啡、茶饮、威士忌和精酿,左手售卖书店相关的文创产品。三面墙壁上,是顶天立地的整墙的书。这里没有畅销书和心灵鸡汤,却有“一苇推荐”书目的诸多社科和文学书、以“女性主义”为分类的书籍。

女性主义书籍    摄影/吴丹

常有人问阿俊,为什么要选在玉林开一家独立书店。他也总是把这个书店解释为“一个意外孕育的孩子”。

他喜欢看书,喜欢逛书店,于是,开一家书店就成了35岁之后的人生愿望清单。没想到的是,开书店这件事实现得既偶然又迅速。2019年6月,他辞掉了一份高强度的、常让自己深感焦虑和压力的工作。那之后,他就常到玉林的薄荷咖啡馆坐着发呆。

7月,咖啡馆老板告诉阿俊,彩虹街上有一家租车行不做了,铺子在转租。他赶紧联系,一看租金低、零转让费且空间合适,立刻谈好租约,迅速开启开店计划。

一苇书坊的创始合伙人中,廖宇有开书店的丰富经验。他开的独立书店读本屋在成都小有名气,三位合伙人不仅志同道合,也都喜欢读社科类图书。

读本屋偏向于特价书和绝版书,一苇书坊的选品则以人文社科为重。连锁大书店通常不会重视出版四年以上的图书,一苇书坊要卖的,就是那些出版量少的好书。

成都曾被描述为“书店之城”,号称有上千家书店。影评人木卫二旅居成都的几年,常常到处逛书店,观察成都书店的生态,读本屋让他看到了独立书店的有趣与新奇。

木卫二记得,在一苇书坊开张的2019年,正是《成都》这首歌爆红后带动玉林街区繁荣更新的时刻。那时候,很多游客来到小酒馆所在地打卡,只需散着步,就能顺路拐到书店,引流作用显著。

阿俊看好成都的文化消费力,这里高校多,文化艺术氛围良好。在开业筹备案里,他把一苇书坊描述为一个自在书房,“在一个自由匮乏的时代,寻求精神自在的空间”。

独立书店求生

“在本质上,书店跟所有线下空间一样,是一个服务业。你既要做好书籍的选品,又要保证店内饮品的出品。如果书店再策划一点活动和好的内容,耗费的心力还是很多的,开书店是一个复杂的、门槛并不低的事情。”阿俊坐在书店里说这番话时,不断有老客人进来,跟他点头问候。

在开业初期,一苇书坊确实连接到了最初的目标客户。每天,走进书店的人包括了成都文化圈的朋友、本地热爱文化生活的青年、住在玉林的年轻人,以及探访玉林街区的游客。开业前几周,书店迅速招募到100位居住在成都的朋友,每位创始会员购买399元的充值卡,帮助一苇书坊缓解了最早的资金压力。

书店的海报    受访者供图

“卖书不可能赚钱。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想把一苇打造成一个城市公共文化空间。”阿俊说,从一开始,他就想以持续不断的有品质的活动,联动在地文化圈,做一些关于书的、小而美的事。

2020年初暴发的疫情考验着独立书店的脆弱与韧性。那年冬天,成都有一波严重疫情,邀请的外地嘉宾无法来,书店里一度清冷,销售额下滑。

他发现,过去游客扎堆玉林的场景也不见了,“2020年年底开始,很明显的变化是,年轻游客基本上都消失了,本地人的出门社交意愿也减弱了”。

去年冬天,因为成都疫情的反弹,一苇书坊又遭遇一轮危机,连续几个月收支无法平衡。疫情以来,书店有一半时间处于亏损状态。

大环境艰难,“周周有活动”就成了一苇书坊的自我造血方式。近三年里,阿俊策划操办了近300场活动,90%的活动来自成都本地文化人的分享,每场活动名额有限,但总是场场爆满。

他曾邀请两位意外走进书店的耶鲁年轻学者做一场生活中的经济学分享会,也邀请过东亚史学者布彦隆之来讲“日本视角下的东亚文化构造和变迁”。出现在书店的嘉宾,不一定是大咖,但一定有独到的观点,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每个月,阿俊都需要不断想选题、找嘉宾商定主题、做海报、发布信息、招募读者。数量庞大的文化活动,考验着他作为主理人的品味、耐力和操控力。为了省钱,他自己学着设计海报,面对疫情的反复,也是他来应对各种变化。某种程度上,他凭一己之力,承载了一家文化公司该承载的多元职能。

白天,一苇书坊是安静阅读的去处,来店的客人点一杯咖啡看书。晚上,书店灯光暗淡下来,成了一个可以喝酒聊天的场所。有时候,深夜的小街上寂静一片,店里还亮着灯,一场分享会后,不肯走的人们还聚在一起喝着酒讨论着刚才的话题,酒精催化出思想的活力,那股兴奋的劲头,常持续到凌晨。

阿俊很坦诚,做书店需要情怀,但也不能纯粹为了情怀,他们卖酒卖咖啡就是为了让书店活下去,在商业上可持续。做书店更不是为了赚钱,在成都开一家串串店都比开书店更能赚钱。

他常跟那些来书店应聘的年轻人坦诚交流,觉得媒体过于美化开书店这件事。事实上,开书店很辛苦也很累,他们需要整理书籍,接待各种类型的客人,需要学会做咖啡、调酒、打扫卫生、洗杯子,还需要放下对书店的光环感。

对于成都独立书店的开店浪潮,他认为,就跟成都独立咖啡馆的风潮一样,注定有源源不断的入场者。一家书店为什么能吸引人,书店的主理人和书籍很重要,与最终能否吸引和汇聚起一批精神上的同类有关。

因为最近的疫情,阿俊策划的所有活动暂停,推迟举办。对他来说,一苇书坊近三年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但也让他结识了很多艺术家、学者、媒体人和文化界前辈。

“对当下的中国人和城市更新而言,书店真的没那么重要。”阿俊说,相比书店,居住在街区的人们更需要的是一家面馆、便利店,甚至一间五金店、杂货铺。

两年后,一苇书坊的租约到期,阿俊会选择关闭书店。未来,他也许会尝试着做另一种复合的文化空间,而不一定要以书店的形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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