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城事｜西南联大落脚的小城，百年文化圈开出网红书店

1938年，西南联大分校落户云南边陲小城蒙自。如今这个常住人口58万的小城，最有名的物产是过桥米线。近年来，到建水古城、元阳梯田、碧色寨、河口国门旅行的游客们，常选择来蒙自中转。

2022年12月16日，弥蒙高铁红河站投入使用。与该站一体化开发的红河蒙自机场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中。交通枢纽旁边的大屯海、长桥海，像城市的两片肺，保留了自然生态气息。市中心也有一片湖水，这便是西南联大曾留驻5个月的蒙自南湖。

大年初八，第一财经记者探访了南湖湖心岛的西南联大先锋书店。这家2023年3月底开业的历史文化主题书店，距离西南联大多处历史遗存均不到1公里，形成了一个气质独特的文化圈。

先锋书店入驻南湖

知名民营书店先锋书店近年来在全国多个景区、古城开办主题书店。2012年，先锋在无锡惠山古镇开出惠山书局（2022年租约到期关闭），2014年在安徽黄山黟县开出碧山书局，2015年在浙江桐庐开出云夕图书馆。近年先锋进入云南，2020年在大理沙溪古镇开出沙溪白族书局，2023年先后又开了蒙自南湖西南联大先锋书店和大理巍山古镇的先锋巍山崇正书院。

沙溪白族书局由北龙村粮食加工站老建筑改造，蒙自南湖西南联大先锋书店为南湖公园湖心岛原墨脱酒馆饭店建筑改造而成，先锋巍山崇正书院则是按照“修旧如旧”原则对崇正书院进行修缮后开放。

蒙自店的建筑改造由著名建筑师张轲设计，原场地的钟楼和部分砖房得以保留，书店东面滨水视野绝佳，整个建筑上下3层，设计有斜坡和楼梯的开敞屋顶。钟楼的顶层是俯瞰湖面的制高点。底层回廊中心则有一块小广场，在屋檐下闲坐吹风十分惬意，因此回廊内、斜坡与楼梯、屋顶观景台都有很多游客打卡。

书店西侧的小广场上，很多市民带着孩子来玩耍。老人们身着民族服饰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聊天，孩子们在历史人物铜像和假山、花丛之间嬉戏。离书店钟楼最近的一尊铜像是清末官员、文人曹士桂（1800~1848），他是蒙自人，清道光二年（1822年）中举，在江西省任职多年，1848年任福建省台湾北路同知、淡水厅事兼学海书院山长等职。曹士桂写的《宦海日记》是一部记载清末台湾政治、经济、文化实况的珍贵著作。

书店一楼入口处，一面是邻水的咖啡区，已经坐满了阅读和休息的人。咖啡区的尽头是“刚毅坚卓”西南联大校训主题的荐书和最新图书推荐区，旁边的大楼梯兼做活动区，很多读者坐在台阶上读书。另一面，则是阶梯上逐级抬高的书架区，读者走“之”字形缓缓穿过书丛，和滇越铁路盘旋穿越山岭河流的感觉相似。

这两处主要的新书推荐位置，不仅陈列《云边有个小卖部》《千里江山图》等畅销书，也为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冯友兰、陈寅恪、傅斯年等西南联大学术领袖的著作依人名专门设架，还提供《季风之北彩云之南》《什么是云南》等关于云南历史文化的书籍。书店里除了有四五张桌子细致陈列推荐各类文创、文具外，还着重推荐诗歌类书籍，以多民族、多语种的“诗歌”一词来标注书架主题词。

书店最近重点推荐的《战火中的青春》一书，同名39集电视剧去年4月播出，是国内较近制作的一部反映西南联大历史的影视作品。书店发售含主演签名海报的图书盲盒。

蒙自南湖文化圈

蒙自是云南开埠最早的地方之一。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中法续议商务专条》将蒙自开为商埠，1889年正式开关通商，法、意、德、美、日等国先后开设蒙自领事馆，国内外多家商号也在蒙自设立公司或代办处，蒙自很快成为当时云南的外贸中心城市。

蒙自海关旧址就环绕在南湖东岸边，分为海关税务司署、法国领事府、哥胪士洋行、法国监狱和法国花园五处，现均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百年之前，这里是一片极为热闹的街区，并向蒙自老城深处延伸。

南湖东北角岸边的哥胪士洋行，现为西南联大蒙自分校纪念馆。馆内展览介绍，1938年4月，“国立长沙临时大学”迁至昆明并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因昆明校舍不足，考察蒙自后决定成立分校，将文学院和法商学院迁至蒙自。9月，分校回迁昆明，进入新校舍。蒙自原址后由柳州航校迁入使用。

西南联大蒙自分校当时将教职工和学生分散安置在南湖边的五栋建筑中，包括哥胪士洋行、海关税务司署、法国领事府、周家宅院和王家旧宅。时任北京大学秘书长、中文系教授的郑天挺，在《滇行记》中记录：1938年3月17日，他与清华、南开教授代表一起考察蒙自，坐火车经开远、碧色寨抵达蒙自。“教授大多住法国银行和哥胪士洋行，抽签决定房间。我，闻一多、陈寅恪、陈岱孙等十余人住哥胪士洋行楼上，楼下则住男同学。”

展览中呈现的“1938年蒙自分校借用校舍图”显示，南湖位于蒙自老城城墙南门、东门以南，东门外就是哥胪士洋行、南美咖啡馆和法国邮局，南门外则有菜圃、大光点灯公司和省立蒙自中学。南湖上的瀛洲亭、崧岛等处，后来都成了西南联大师生喜欢的逍遥所在，南美咖啡馆是一对父女经营的越南咖啡店，也成了学者们爱光顾的地方。

现地址为南湖南路1号的蒙自海关旧址历史陈列室，是一栋中式建筑，内部布置了自晚清开埠以来蒙自海关、外贸方面的历史资料展览。这里在西南联大时期曾被借用作为教室。

文澜镇武庙街的周家宅院则是西南联大蒙自分校时期的女生宿舍，现为望云博物馆。原建筑3楼在日军侵华时被空袭炸毁，经修缮后的老宅院主体为两层，占地面积2808.8平方米，建筑面积3528.4平方米，由门厅、前院正厅、后院正厅、厢房、颐楼、戏台、天井等组成，是一座中西合璧式宅院。1916年，富商周柏斋建造这座自宅，建筑反映了当时蒙自融会中西方文化的地方特色，现在的运营方则将百余件老家具、字画等藏品置入宅院内，自2013年起开办望云传统文化博物馆，可免费参观。

周柏斋曾任富滇银行副行长、个碧石铁路公司协理。个碧石铁路（也称个碧临屏铁路）即个旧、碧色寨至石屏铁路，是中国第一条民营铁路和云南省第一条铁路，1915年始建，分段建设最终于1936年全程通车。铁路解决了锡矿外运问题，终结了人背马驮的历史。现在游客们在建水古城乘坐的网红小火车线路也是这条铁路的一部分。

周氏继承并扩大其父创立的顺成号，将其发展成为当时云南八大商号之一。他与西南联大领袖蒋梦麟等人接触较早，得知需求后主动提出将宅院出借给办学使用。几经商议，周家宅院作价每月1元，租给西南联大，60多位文学院的女生住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学习、讨论、创作并间或思乡的岁月。不远处的王家大院则曾作为冯友兰、罗镛、罗常培等教授入住的教师宿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