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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归精英变身产线工人,治好了我的创业焦虑丨科创Z世代

第一财经 2024-03-28 09:37:11 听新闻

作者:科创Z世代    责编:秦妮

做一颗搅动湖水的石子丨科创Z世代

这里是《科创Z世代》的第18个故事。

周宇翔,黑湖科技联合创始人兼CEO。他带领黑湖为数千家中大型、甚至是巨型制造集团和数万家小微企业提供工业软件服务,通过云端制造协同系统实现数据驱动下的精益制造。

周宇翔

科创Z世代第18位嘉宾

黑湖科技联合创始人兼CEO

进投行是为了自己创业的“小九九”

周宇翔从小就展现出了计算机方面的天赋,中学时就在四川拿过计算机奥赛一等奖,大学去了美国达特茅斯学院,计算机也是主修专业之一。大二那年,他原本申请到一笔奖学金要在暑假去迪拜学习阿拉伯语,结果项目资助人临时撤资,担心自己一个夏天都无事可做的他,就盲投了一些简历到咨询公司、投资银行,结果就有三家投资银行抛来了橄榄枝邀请他去实习。就这样,连年收入和利润的差别都不知道的周宇翔误打误撞进入了华尔街,并从此开启了自己的投行生涯。

当时正值金融危机过后,很多国外优质的资产,因为经营不善在寻求买方,而不论是出于拓宽市场份额还是把先进的技术兼并收购回来的目的,国内的央企、国企、民企都在积极走出去,就此形成了中国第一波兼并收购的浪潮,能在早期参与中国企业出海,周宇翔觉得非常幸运。那段时间他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创业者、企业家,这让他心中原本就有的创业种子更加生根发芽。在一次陪同南车(中国中车)去购买德国采埃孚集团下面剥离出来的汽车减震器和消声器部门时,周宇翔发现国内制造业在软性管理上,与收购来的这些有财务危机的国外企业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而这个差异让他看到了自己创业的机会。

  • Z星探:你当时在投行学习到了什么?
  • 周宇翔:我发现我们国内对信息化的理解和管理的理解停留在比较初级的水平,当我们把我们的这套方法强加于德国这些企业的时候,发现彼此都是水土不服。对方已经是在一些德国和美国的工业科技、信息化厂商的助力下拥有完整的系统,所有数据被采集,他们的管理者是在计算机面前去分析这些数据,然后通过数据看到问题,再去解决问题。但是国内那个时候讲的是叫做走动式管理,就是我们鼓励年轻干部每天去车间现场走趟,三小时走一圈,一天可能走三到四趟,去目视化的管理。这些差异让我看到虽然我们现在经过二三十年的发展,有资本和实力去收购国外这些有问题的企业,但是别人的管理水平却在数字化和信息化的层面领先我们一大截。但是,随着中国人力成本的上升,加上中西方不断通过兼并收购或者商业互通融合,我觉得中国企业势必要提升自己的水平,达到德国也好,加拿大也好,这些领先企业的信息化水平,这个差距我觉得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2015年4月,周宇翔和另两位同样有着计算机背景的好友一起从美国回到北京,准备大展拳脚。当时的中关村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每天晚上都有各种创业沙龙,创业大街晚上摆满地摊,每家一个APP,扫码下载APP就会送你一袋米、一袋油、一点毛巾、一箱矿泉水,刚刚回国的周宇翔什么东西都没买,扫了一圈APP就把生活用品凑齐了。这种如火如荼的情景,既让他对C端的一些伪需求感到担忧,又坚定了自己要做B端生意、为制造业提供企业服务的创业信心。

和周宇翔一起回国的一位合伙人曾经在Palantir工作,Palantir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大数据公司,当时的周宇翔认为Palantir的底层算法和逻辑以及商业模式都非常有意思,在制造业看到数据的利用肯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个把中国的制造业和Palantir的理念相结合,创办一个中国版服务于制造业的Palantir的想法应运而生。于是,2015年秋天,承载着三个年轻人数据梦想的马达数据诞生了。

 

  • Z星探:做得怎么样?理想都是非常美好的。
  • 周宇翔:从代码的层面,从产品的层面,至今我都认为马达数据是挺出色的一个产品,但是从这个产品和中国真正的工厂结合落地的角度来说的话,其实是一个失败的尝试。
  • Z星探:为什么这么说?
  • 周宇翔:因为中国企业没有数据,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当我们把这个产品带去现场测试,发现现场的数据还停留在Excel、纸单财务系统,没有数据,它根本转不起来。

 

创业失败,进厂做工人

“闭门造车”的产品无法在工厂被用起来, 2016年初周宇翔果断地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次创业。那时正好是春节前夕,周宇翔和他的伙伴们打算在中国过完春节再决定未来的规划,也恰恰是因为有了这大概一个月的空窗期,周宇翔决定去补上之前没有补上的那一课,亲自去现场看看到底工厂是什么样的、它的数据准备情况如何,到底有没有什么技术能赋能到现有工厂、现有水平,解决现有问题。这一次他和同伴选择了比较激进的做法,完全不写代码了,从北京买上高铁票去到了宁波、重庆、青岛、苏州不同的企业,进去就直接和工友们同吃同住,在产线当工人。也正是这一次的经历,让他彻底了解了中国工业数字化的真实样貌。

  • Z星探:从一个海归学霸再到车间的一线工人,对于你来说应该是有特别不容易的这样一个改变,当时心里有落差吗?
  • 周宇翔:这一段其实后来在媒体讲出来会显得特别戏剧化,但是我们当时还好,工厂条件也不是那么恶劣,我们晚上就和这些工人们住在一起,一个宿舍16个床位还是20个床位,晚上他们都在晚班结束以后吃完饭,然后洗漱睡觉,躺在床上,有的在玩游戏,有一个贵州的小哥在帮家里面在淘宝上卖橘子,大家用的全都是智能手机,当时有人用苹果6还是苹果7,比我还提前一代。我们在做投资的时候,每年都会读Mary Meeker的全球互联网报告,它会在报告的最后一个板块写中国的互联网,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数据,它会披露每年中国智能手机渗透率到底是多少,当时做投资的时候更多这就是一个数字,但是当你去到车间现场、宿舍,看到每个工人都是在用这个,你会发现确实智能手机的渗透率是蛮高的了。

 

当被问及这段经历带给自己的最大意义时,周宇翔非常详实地给我们讲述了那时的中国工厂正在经历的变革,也正是因为自己刚刚好在那个时间节点上,看到了最真实的制造业痛点,才有了黑湖的今天。

 

  • 周宇翔:我们当时那个工厂以前是做标准国际品牌的大批量标准化订单的,一个订单可能就是以10万件为技术单位,二十、三十万件一个批次,但是在2016年国内的一些小众品牌开始在崛起,日韩的一些小众化妆品也在崛起,这个时候工厂就面临一个选择,就是说我是继续接这种欧美大牌,但是对方给我提供原材料,并且把我的这个毛利算得清清楚楚,就给你那么几个点的毛利率这类订单,还是说我去接小众非标,这些产品它对消费者的理解非常结构化,不同类型的消费群体要做不同的产品,所以这一类产品的毛利率很高。但是它对生产制造的要求更高,非常柔性,你要快速响应,并且你能接每一个批次的量并不大,但是一旦卖成了爆品就会迅速翻单。在这样子快速反应的订单面前,可能是5个小时就产完了,这个时候你要迅速切换到另外一个订单,中间等待时间是5个小时还是1个小时,就决定了你的毛利率和产能利用效率如何。但是在传统的管理方式下,通过微信、通过打电话、通过口头沟通,中间可能订单切换,生产5个小时就停产5个小时。
  • Z星探:影响效率。
  • 周宇翔:效率急剧地下降,两者一抵消并没赚到钱。那当时我们就觉得如果说未来这类生产模式会变成某种主流或者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的话,那这5个小时一定要算1个小时,否则工厂没有办法去接这样的订单,所以后来就围绕着这个角度,我们觉得似乎有一些创业机会,那它与算法、与预测、与大数据没关系了,我们需要的是说怎么样有一个系统,它可能是个APP,可能是个小程序,可能是个桌面的软件,能让不同的工种、不同的机器设备相互之间能快速互通信息,能精准地分发任务,让每个人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这个节点应该干什么。

 

三周开启人生“巅峰”

虽然有了具体而清晰的方向,但这次周宇翔还是学“乖”了,在码程序之前先做了一个程序流程图给工厂验证,在概念性验证完成后,他们仅用了三周就把软件编写完成了,紧接着他们选取了一个车间进行了三周的实地测试,在他们进行回访的时候,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急着来找他们的竟然是其他没有使用这款测试软件的车间。

 

  • 周宇翔:当时我们也互联网思维了,我们就是选择了同样生产的两个产线,同一产品两个产线,一个用我们这个产品,一个让它以传统的方式去作业,然后我们在三周以后回去回访。结果发现优先跑来找到我们的是没有用我们产品的那个产线,这个产线的好几个工人要求说我们能不能参与这个实验。我们很好奇,因为任何一个管理系统,软件也好,基本上都是老板强推,然后员工很反感,因为你会改变别人作业习惯,为什么员工来找到我们这么一个不成熟的产品,结果他们说因为隔壁那个班次的工人用我们这个产品以后,他们每天的等待时间缩短,这个工厂给的是计件工资,他等待的时间变成有效工作时间,意味着他在产活,每一个产品是几分钱或者几毛钱,反正算下来每天他会多赚15块钱,一个月不就几百块钱了,所以他也希望用我们这个产品去缩短他无效等待时间。就是这家工厂的这部分群体对我们的评价才真正树立了我们的信心,我们就从北京正式搬来了上海,就在一个漏水的长宁区的招待所开始了我们整个后来黑湖科技创业的历程。

 

周宇翔清楚地记得当年住的招待所非常便宜,50块钱一个房间,一下雨就漏水,但是它的优势是楼下就是地铁10号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伙伴们都是晚上写代码,早上订最早班的高铁,坐10号线去高铁站,去到义乌、宁波、余姚这些地方让厂二代朋友们帮他们测这个产品,然后收集了反馈以后,晚上再订四五点钟的火车返回,火车上吃完晚饭,回到小招待所再开始写代码,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了八个多月,直到整个产品跑通,有了第一个、第二个签约的客户。在黑湖的起步阶段,是上海便利的交通给他们提供了随时接触客户的可能。但是到了今天,黑湖从一个三五个人在招待所里创业的企业,发展到了有600多名员工、营收过亿的这个规模,周宇翔认真地说,没有比上海更适合黑湖创业的城市了。

  • 周宇翔:在纯技术或者消费互联网那个年代,电商是杭州、深圳开始在起来,但是在产业互联网这一波,就是怎么样让技术去和传统产业结合,我觉得上海有非常独特的优势,因为在上海千行百业的很多区域总部就是在上海,同时上海的交通优势能帮我们辐射到不同的工业区,长三角、珠三角这些。另一方面,对于我们而言我们没有什么重资产,全是人,人是我们这个生意最重要的部分,那怎么样吸引到全球顶尖的人才,我觉得上海市政府、长宁区政府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支撑。

 

今天的黑湖科技已经服务了数千家中大型甚至巨型的制造集团,它为这些厂商提供了一个国产的可云化可不断迭代升级的SaaS(软件运营服务)产品的选择。同时,这个产品更强调协同,而不是把数据做成呈现给老板看的一个漂亮的看板。同时,它的商业模式是把软件从以前一锤子买卖变成了每年按照功能、用户量、使用的量和时长等来整体定义价格,使软件的成本降低了80%左右。

 

  • Z星探:你觉得现在做黑湖跟你做马达数据的时候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 周宇翔:马达数据是高举高打,算法驱动,顶层设计,宏大叙事,虽然我认为这个产品未来终有一天会有发挥价值的地方,但是黑湖,我们从一个很微观的地方写了几个功能放在手机上,我们也不知道它的壁垒有多高,别人可能很容易就抄袭过去,因为这是我们三周就搞出来的一个产品,所以和马达数据是完全相反的一个路径。
  • Z星探:你觉得黑湖最终要解决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 周宇翔:解决的问题我们从初期就是明确的,我们希望在整个中国制造,从单纯廉价、大批量生产、标准化生产,变成怎么样灵活响应消费端的多变需求,在对柔性的需求提高以后,制造业在数字化的角度应该做怎样的变革来顺应这个过程。

 

很多人都说黑湖科技的名字听起来很酷,周宇翔打趣地说这是因为当时去注册公司名字的时候,发现基本没有企业注册“黑”这个字,大概是中国人都不喜欢黑色。随着黑湖科技的逐渐壮大,周宇翔越来越觉得“黑湖”与整个行业有着奇妙的缘分。在他眼里,现在整个制造业的生产现场就如同一池黑色的湖水,大量的数据沉淀在湖底,黑湖科技就是要将这些数据打捞出来并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这就是黑湖科技的使命。

 

制作人:陆熠欣

制片人:常瑜

编   导:戴瑾

采访人:辛梓

撰   稿:戴瑾

编   辑:秦妮

摄   像:姜一鹤 徐峥巍 孔凡天

后期剪辑:杨先珩

音乐编辑:蒋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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