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中国消费者对伯雷克·西派克(Borek Sipek)并不熟悉,但在欧洲,他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创的新巴洛克设计风格,一扫古典主义在欧洲设计界的颓势,直到现在仍有大批拥趸。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Clinton)和西班牙王储妃莱蒂西亚·奥缇兹(Letizia Ortiz),都为集齐他设计的水晶饰品绞尽脑汁,其中一个花瓶的售价就高达1万欧元。
当有人提及和他齐名的法国“鬼才”菲利普·斯达克(Philippe Starck),这位64岁的捷克老头,会一改往日仙风道骨的仪态,一边用蘸了口水的手指旁若无人地擦拭黑色唐装上的小污迹,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哦,他啊,我可要比他苗条五公斤呢。”
从名利场的角度来看,伯雷克的朋友圈中,斯达克并非最大牌的人物。三宅一生、“老佛爷”卡尔·拉格斐(Karl Lagerfeld),甚至已故捷克前总统、剧作家瓦茨拉夫·哈维尔(Vaclav Havel)都是他家的座上宾。而伯雷克为修缮哈维尔的总统府——一座有1200年历史的布拉格城堡,精雕细作花费了12年时间,最后与哈维尔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也是圈内流传至今的佳话。
近日,伯雷克受美标(American Standard)品牌之邀,作为“睿·精英设计圈”活动的主讲人来到上海。其间,伯雷克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专访,讲述了他波折而倔强的前半生。
用“青蛙变王子”来形容伯雷克的前半段人生,再恰当不过。15岁那年,他的父母因为癌症先后离世。和姐姐相依为命的伯雷克生活一度相当拮据。即便如此,伯雷克在追求与众不同的人生道路时依然锋芒毕露。他曾动手为自己缝制过一身时髦行头,成了布拉格街头最早套上喇叭裤、穿上尖头皮鞋的年轻人之一。“因为第一次用皮革做鞋,没有经验。我自以为潇洒地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正当我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想和路边的姑娘搭讪时,才发现鞋尖已经裂开,整块皮革都脱落了。最后,我只能赤脚回家。”
第一次担当时尚设计师就折戟的经历,并没有影响伯雷克对设计的热情。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在德国留学时,一边靠着一手木工活为生,一边在汉堡和斯图加特修完了建筑学和哲学。随后,他成了设计行业的新人,德国人半开玩笑地将这位捷克小子称为“优秀的绘图员”。谁也没料到,这位默默无闻的捷克绘图员,脑袋里整日都在酝酿如何突破传统设计的束缚。
“二战之后,包豪斯风格大行其道。说起设计,人们考虑的都是功能问题。我觉得这种风格太过严谨,缺乏美感。”比起包豪斯,逐渐被人们淡忘的巴洛克风格似乎更契合伯雷克的审美观念。“18世纪,巴洛克风行的年代,人们尽情享受华服、美食以及用繁复线条和精密的镂空打造出的华美器具。战争让这种优美的生活成了奢望,而现在,人们需要既实用又有美感的设计,设计师的责任是创造属于这个年代新的巴洛克。”
伯雷克将包豪斯的功能与巴洛克的繁复装饰,融合为一体,用琉璃、水晶玻璃打造出了线条圆润、不乏装饰但总体造型还算简洁的作品。他还根据这些器具的材料、造型为它们起人名。缀花花瓶是“安迪”(Andy)、陶瓷茶器叫“斯万”(Swann),琉璃灯则沿用了十八世纪末荷兰王后的名讳“安娜·帕夫洛芙娜”(Anna Pavlovna)。“有名有姓让这些器具有了生命,更容易找到自己的主人。”
尽管伯雷克的设计已经行销全球,但相比于产品设计师的身份,伯雷克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建筑师。当然,以建筑师身份出名,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偶然。1982年,伯雷克的姐姐在德国汉堡买了一块狭长的小土地,这块土地上已经有一栋房子。但伯雷克极其讨厌那栋房子,“朝向不好、光照不够、造型沉闷”。而按照当地政府的规定,居住者不能改动房子的结构。种种限制,让伯雷克在无奈中憋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他在整栋房子的外面加上了一层具有现代建筑线条、晶莹剔透的玻璃罩。“不改变房屋的外形和结构,又能借助玻璃的反射让房屋得到更多阳光。我们还在其中安置了太阳能装置,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可能是欧洲第一栋绿色建筑。”一年之后,当“玻璃屋”(Sipkova House)完工时,伯雷克本人一举拿下了当年的德国建筑奖,同时也收获了全世界的建筑杂志和时尚媒体的赞美。此时,已经没有人叫他“优秀的绘图员”了。
不过,有时候,产品设计也会成为一块宝贵的敲门砖。哈维尔本来也没有打算找伯雷克修葺总统府。这位颇有文艺范儿的政治家,在看过伯雷克的作品之后,邀请他为府邸定制一把别致的椅子,随后委托其修缮整栋城堡。
当然,这份荣耀的差事并不那么容易做。“人们只知道哈维尔出生于富商家庭。其实,他出身于建筑师世家,算得上半个建筑师。他喜欢给建筑师设定先行的框架。”在很多细节问题上,哈维尔常常与他争得面红耳赤。比如,城堡中有一堵据说是在公元8世纪建造的墙。按照伯雷克的设计,这堵两米厚的墙可以打通后,做成巴洛克风格的舞池。这当然遭到了哈维尔本人的激烈反对,因为在他看来,这堵墙历史悠久,对整个城堡有着特殊的意义。即使是伯雷克的偶像、建筑大师约热·普列赤涅克(Joze Plecnik)在修缮城堡时,也未曾动过这堵墙一根毫毛。不过,显然,伯雷克也是个“硬茬”。他在搜集来的各种史料的基础上,用力学等方法推断出,这堵墙在8世纪时根本不存在。在史料加上缜密的逻辑推理面前,固执的哈维尔终于相信,伯雷克要把墙面敲开其实是在恢复历史原貌。
捷克总统府让伯雷克声名大噪。卡尔·拉格斐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立即央求伯雷克为自己设计在巴黎的专卖店。这位高傲的“老佛爷”不止一次承认:“西派克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天才。”
对话
未来是一部无字天书
日报:你最近在做什么?
伯雷克:我刚为上海浦东的一栋私人别墅做了设计,之后,我还会到广东佛山做一个建筑,同时,我在捷克、意大利、巴西以及非洲的塞内加尔还有项目正在进行。我还会照顾一下自己开在上海的餐厅。
日报:这么多计划,你怎么去规划、完成?
伯雷克:我从来不做计划。未来对我来说,就是一部无字天书。我只跟从自己内心的感觉,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在成为建筑师之前,我还有过做大厨的梦想。我的厨艺很好,直到现在,我每天都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下厨。但后来因为设计和建筑行业先给了我机会,才有了今天的我。
即使在为哈维尔工作的12年中,我也时常没有计划地外出旅行。因为,我的设计需要新的灵感,旅行中见到的事物能让我混搭进作品中。那时候,我在菲律宾发现了一种柳条。为了弄清楚制作柳条家具的方法,我在菲律宾足足待了两年。这根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列。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某次参观琉璃厂之前,我也没料到自己之后会把琉璃和玻璃作为自己设计的主要材料。
日报:但你更喜欢被别人称为建筑师。
伯雷克:建筑是一种缓慢的艺术。作为建筑师,需要负很大的责任。你不仅要考虑建筑的外观,还要考虑他的内部结构。人们在建筑空间内部的转移,往往会出乎建筑师的预料。产品设计不一样,相对来说简单得多,你可以摸、可以看,即使你对自己的设计不满意,你可以把它扔掉,重做一个。但建筑却不可以,即使再不好的建筑,还是会在某个地方存在很多年,人们不得不忍受它。
但建筑的初衷一定都是好的。我也很喜欢戏剧,它也很有创造性,但是它很多时候给人看的是社会的丑陋面,而建筑师在设计时都会考虑什么对人是好的,它更多体现的是一种正能量。
日报:你印象最深的别人的评论是什么?
伯雷克:当然,作为建筑师,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关注和批评。30年前,我在荷兰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里,我得到了一个建筑师所能得到的所有奖项和荣誉。但是,当时,我的风评并不很好。一些评论家对我很反感。印象最深的一次,一位建筑史学家说:“受够了,西派克,为什么又是他得奖?”
我学习过社会学,所以我不难理解这种批评并不是出于妒忌。在荷兰,人们在平等主义的熏陶下长大,加尔文主义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他们认为一个人鹤立鸡群其实是不礼貌的,在人群中太突出不是好事,他应该学着把自己的羽翼剪短。所以,这是文化差异,与妒忌本身无关。但是我还是坚持锋芒毕露的处事方法。
日报:学会从这种角度理解社会,是你在汉堡获得了建筑学硕士学位,又去斯图加特攻读哲学博士的原因?。
伯雷克:是的。建筑师需要理解社会。但我对社会学中的很多定义不理解。说实话,我不喜欢过于理论、过于形而上学的东西。其实哲学要比社会学更感性、更容易理解。另外一方面,哲学也会帮助我构思,让我在思考中寻找结果。建筑师介于综合思维和分析思维之间的那部分的思考,仍是我很感兴趣的哲学问题。
日报:有媒体报道说你的儿子和你一样,也想成为有名望的建筑师,而且态度比你当初更坚决。你会想办法把自己的衣钵传给他吗?
伯雷克:第一次听到米莱说他的理想是做建筑师,我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的。一种情况是他很差,那会败坏我的名声,我会很不开心。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他的成就居然超过了我。那样,我就会妒忌到发疯,甚至想杀了他。当然,这是玩笑。我很同情他所受到的压力。如果他成功了,那最好,我当然开心。但问题是,历史上,很少有父子都是很成功的建筑师或者设计师的。哈维尔不就是最后改行去写剧本,当政治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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