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雷乃：漫长的告别

当柏林电影节将银熊奖颁发给阿伦·雷乃的新片《纵情一曲》时，人们或许不会想到，这位精神矍铄、年过九旬依然拍片不辍的老人，在3月1日与世长辞。名叫“阿伦·雷乃”的剧本画上句号，活的传奇终究沉寂定格。阿伦·雷乃的名字，和新浪潮的其他名字特吕弗、夏布洛尔、侯麦一样，终于成为历史。

成名于上世纪50年代的阿伦·雷乃，是法国电影新浪潮的重要代表之一。1955年，阿伦·雷乃凭借回忆纳粹暴行的影片《夜与雾》进入人们的视线。在新浪潮运动的顶峰，他先后拍摄了《广岛之恋》、《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吸烟/不吸烟》等在电影史上举足轻重的作品。

上世纪50年代，浪漫的法兰西，蠢蠢欲动的巴黎。以安德烈·巴赞主编的《电影手册》杂志为中心，年轻的影评人和作者，从文字背后挺身而出，举起摄影机，开始以全然不同于传统电影的语言，掀起了电影变革的浪潮。戈达尔、侯麦、夏布洛尔……当他们第一次举起摄影机的时候，这群年轻人或许不会想到，他们正在开始一段惊天动地的旅程，而这条长路将改变电影艺术本身。以《电影手册》为中心的“手册派”导演，和身居塞纳河左岸的“左岸派”们，在探索电影的道路上殊途同归。

和同时期的著名导演戈达尔、夏布洛尔等不同，作为左岸派代表人物的阿伦·雷乃，并没有《电影手册》杂志的背景。和手册派以导演意图为中心的“作者电影”相比，左岸派与同一时期的作家合作甚多。1959年，在戈达尔和特吕弗的不朽名作《筋疲力尽》诞生的前一年，阿伦·雷乃与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合作的电影《广岛之恋》诞生。阿伦·雷乃以极具个人风格的电影语言开始，最大程度地再现并重塑杜拉斯的剧本，以极其私人的意识流的叙述方式，重构被摧毁的虚妄的广岛，和身处其中的人之迷惘。电影历史由此开始被改写——传统的古典的叙事褪色。

阿伦·雷乃的镜头下，时间与记忆在光影中漫漶绵延，以极致的形式，描绘着人之境遇的迷茫与孤独。《广岛之恋》里呓语似的独白、《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交错的时间与空间，又或者是《吸烟/不吸烟》分叉的命运轨迹，他以自己独有的镜头语言和价值观念，构筑出了一个独属于阿伦·雷乃的电影世界。

即使新浪潮的热潮已经过去，当年那些雄心勃勃不可一世的年轻人，都变成后辈们口中的传奇和经典，阿伦·雷乃依然没有停止拍摄电影的步伐。2009年，《疯草》上映，阿伦·雷乃拿下戛纳电影节终身成就奖。2012年，新作《你们见到的还不算什么》宝刀未老。2014年，为《纵情一曲》欢呼之时，人们似乎忘却，这是一位91岁高龄的老者，在光影里燃烧他蓬勃的生命。直到人生的“END”显现眼前，才恍然如悟，传奇如雕像，也会死亡。